总东·酒东

鞋喝丢了

总东．酒东

在我们都还求大求大的时候，

有一个人称称谓叫做＂总东＂

这个称呼不挣钱也不是什么职场的老总，

但是却倍受人们的尊敬，

像当下的群主。

不是长期的，

在形形色色的老总称呼里只是个临时的，

每当谁家有了红白大事的时候，

那位上下主事的人便是总东。

所以总东是个临时工，

也算是临时工里最高级别的干部。

罗白棋就是一位大名鼎鼎的总东。

在我孩童时生活的城镇里无人不知，

无人不晓。

几乎所有人家的婚礼上都能看到他，

披着个中山装的褂子，

像村支书一样游走的身影。

想要当好一个总东，

必须具备两大条件，

第一对待事情要有十二分的热情、

真诚和责任感，

第二就是要人脉广泛，

像武林盟主一样朋友遍布江河湖海。

罗白棋正是这样的一个人，

因为他是镇上唯一一个国营理发师，

所以从刚过百日的襁褓婴孩到永垂了的老朽

没有他不认识的。

随着时间的转变，

大家的日子越过越红火，

红白喜事也逐步的隆重化，

老罗每天忙的像个马达一样，

渐渐地人们已经忘记了他的主业是理发师，

就连他自己也难以分辨

到底是总东呢还是剃头的呢。

镇子里的人把红白事统称为＂过事情＂，

每个过事情的人家

都要托有脸面的亲戚或朋友找老罗帮忙，

以便所过的事情能顺利完成，

不会发生一点疏漏，

只要老罗到场，

主家就不用再操一丁点的心了。

拿婚礼上的事儿来说，

大到娶亲时的彩礼钱，

压桌子钱，

压轿钱等等这些个款项的具体金额谈判，

小至厨房用的一瓶醋一把盐，

茅房里揩勾子的卫生纸，

罗白棋都会一件件办的妥妥贴贴。

每个过事情老罗都会提前介入，

婚礼上的罗白棋是十分威武的，

褂子总是披着的，

大背头用发蜡安顿的一丝不苟，

只要他发号的事令，

每个帮忙的人都会放趟子的去办。

主家也对老罗的话言听计从，

不会有一丝的反驳。

直到结束后最后一个人离去，

主家们会摆上一桌酒席

好好招呼一下以老罗为首的帮忙人，

这时候的罗白棋一颗收紧的心才慢慢放松下来，甩去披着的褂子，

与主家高声划拳大杯痛饮，

最后因为过于猛烈的划拳，

连安顿整齐的背头

也已经散落成了割辫时期的剪发头。

临走的时候和主家相互推委的塞进两盒烟或一块砖茶，

条件好的主家则会加上一条缎被面子，

钱是决对不能往出拿的，

那样会被已经微醺的老罗骂个狗血淋头。

这样的日子一天天过去了，

老罗家的砖茶和被面已经快搁不下了，

老罗就让老婆开了个小卖店，

再从省城批发来一些个过事情用的必备物品，

即方便了过事情的主家

也让老罗有了三瓜两枣的收入。

通常总东还有一个副手叫＂酒东＂

一听便知道是那种拳划东西南北，

酒喝五湖四海的海量之人。

罗白棋的搭档是镇上的老姑娘，

也就是现在说的剩女，

名字叫个姜迎春，

当过兵，

为人处事热情大方，

最厉害的是酒量大，

大的探不着底。

姜迎春自己也记不清

帮主家娶回来多少个新媳妇，

又送出去多少个大闺女，

最后却把自己给剩下了。

其实姜迎春长的还是很好看的，

有点微胖，

和那个演电影的宁静有几分像。

她把自己没嫁出去的原因就是爱喝酒。

记得刚转业回来就被分配到粮食局工作，

如此热门的工作单位，

让姜迎春同志有了大展酒量的机会，

不管是上面下来检查工作的领导

还是下面上来交公粮的农民，

只要有酒局，

那真是逢姜必倒。

一年年喝下来酒量喝大了，

结果把岁数也喝大了。

直到有一天他那个当镇长的老舅对她讲，

阿春呀，

你得找个男人了，

姜迎春才迷惘着说，

是应该有个陪我喝酒的男人了。

经过媒人介绍，

姜迎春有了四选一的相亲机会，

其中三个都是有着好工作的年轻后生，

另外一个虽然没工作，

老子却是镇上最早的万元户，

交往了一段时间，

媒人去问她相中了哪一位，

她说都挺好的。

并且镇子上风言风语的传说

她和这四个的关系都保持暧昧。

一个周末，

老舅闲时正好路过姜迎春的单身宿舍，

本想进去关心一下外甥女的婚姻大事，

没想到一进门，

三个后生一个妮，

四个年轻人全光着膀子

五奎手六六六的喝的热火朝天，

还没开骂呢，

身后跟进来另外一个已经喝傻了的四选一，

手里拎着几瓶老骆驼酒，

红头涨脸的还一个劲让镇长大人一块儿造。

事情传出去后，

镇上再没人敢和姜迎春处对象了，

姜迎春也心灰意冷的想，

咋闹呢？

对象也耽误了，

别再把酒也误了，

继续喝吧。

镇上过事情，

尤其是红事，

必须有一个好酒量的人

来招呼亲家们的送亲队伍，

那是动轧要拿碗喝的，

姜酒神拳高量大脾气好，

所以＂酒东＂这个位子非她莫属了。

姜迎春就是总东罗白棋的一杆枪，

每每在酒宴上有闹腾凶的酒徒时，

老罗的枪便会指哪打哪儿，

通常是三拳两胜十二杯，

谁输谁喝不让人代。

最难的是招呼送亲过来的队伍，

一般都在二十人左右，

整整两大桌，

这个时候酒东的威风与豪迈才显现出来，

以一抵十，

酒尽拳开，

一路杀将下来威风八面，

至到最后桌上的新亲们东倒西歪四散逃窜方罢，这时候的姜迎春面似桃花的来到总东面前，

打着浓烈的酒嗝，

像个凯旋的将士对老罗说，

白棋哥，

全部撂翻。

那个纯朴的年代，

人们都是无所求的帮忙，

场面是热闹亲切的，

忙活的潮起潮落却什么都不为，

只是想要得到大家的赞誉，

这样的场景一直延续到苟长海娶媳妇的时候

便戛然而止……

苟长海是开铁矿的老板，

挣多了票子开始拾翻的闹二婚了，

本来罗白棋想的好好的，

等苟长海来请他的时候一口回绝，

不给这个抛妻弃子的暴发户留一点情面，

可眼看着第二天就过事情了却只收到一封吃喜酒的请柬。

原来是苟长海从省城请来了一帮婚庆公司的人马，

有伺仪，

有乐队，

还有两个帮新娘端裙摆的小孩。

婚庆礼仪公司终结了罗白棋的总东职位。

这是这些年来老罗最感失落的一天。

再次见到罗白棋的时候已经是二十多年以后了，在我一个小辈的婚礼上，

当年的老罗是真的老了，

满头的白发依旧朝后背着，

褂子斜披在佝偻的后背上，

老一辈的人见了还是尊重的和他打着招呼，

我望着这个老人想，

半世风云的总东真的已经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