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巍巍大巴山下,青青州河水蜿蜒曲折由北向南流去,穿过达州的山山水水流到了渡市区木头乡小河嘴,这里与渠县三汇镇、大竹县的柏林乡交界。这木头乡就是五十多年前,我和重庆第25中学的三十位同学,曾经上山下乡插队落户的地方。</p> <p class="ql-block"> 光阴似箭、往事如烟。</p><p class="ql-block"> 转眼间四十多年过去了,我们已经退休回家。于是,几个知青好友相约,重返这几十年来,一直魂牵梦绕的第二故乡。</p> <p class="ql-block"> 当我们重新踏上这块土地,目睹这熟悉而陌生的一切,那山那水,一草一木,不由得勾起了我心里的无尽的回忆和感慨。</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现在的四川省达州市达川区木头乡政府办公楼,当年的四川省达县渡市区木头人民公社。</span></p> <p class="ql-block"> 原来的木头街道是一条约二百米的石板路,因靠近小河边,多次被夏天洪水淹没。十多年前,政府出资把整个街道往后面山上迁移,重建了现在的木头新街。</p><p class="ql-block"> 放眼望去,街道冷冷清清,门可罗雀。木头街上的居民大多数都外出打工,或者举家外迁了。现在也不赶场了,记忆中的熙熙攘攘的赶场情景,已消失殆尽。</p><p class="ql-block"> 川北偏远乡镇的人口空心化,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严重。</p> <p class="ql-block"> 破碎的马路,汽车开过尘土飞扬。</p><p class="ql-block"> 远处的青山,横跨在小河上一新一旧两座铁路大桥,还有一座通往大竹县城的石桥。</p> <p class="ql-block"> 从木头乡沿着州河而上约十里远的河边,有一个叫道阡的渡口,河对面远处的黑黢黢大山就是大巴山支脉白腊坪。</p><p class="ql-block"> 青青河水绕着一个小山梁静静淌过。</p><p class="ql-block"> 小山后面一个静静的小山村——刘家湾,原来的木头人民公社红旗大队第六生产队,就是我曾经插队落户的地方。</p><p class="ql-block"> 图:现在的道阡渡口。</p> 图:现在的刘家湾。 <p class="ql-block"> 当年,在这个半山坡一大片竹林下,是一排破旧的木板瓦房历经蒼桑几十年,桐木的墙板表面已经被风化得凹凸不平,墙上到处是缝隙孔洞,屋顶的小青瓦也是七零八落。</p><p class="ql-block"> 房子的主人好心的刘大叔,把我们三个知青安顿在右边的两间偏房里。</p><p class="ql-block"> 房间里,二架老旧的木床,黑黢黢的麻布蚊帐,一口大木柜子是用来装粮食的,一张红漆的大方桌,加上四根长条木凳。 外面一间小厨房,用泥巴垒的灶上,架着一口铁顶锅。这就是插队时全部家当。</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屋后是一片茂密的树林,长满了柏树、马尾松、水彬,还有青杠、黄荆条、蕨苗等灌木丛,一眼望去郁郁葱葱,生机勃勃。</p><p class="ql-block"> 清晨,林子里的小乌儿就会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常常把我们从梦中吵醒。山里的夏天,时不时会接连下几天蒙蒙细雨,雨过天晴之后,蓝天如洗,空气中一阵阵草木的清香。一大早,我就拿着簸箕,一头钻进后面树林里。每当雨后,在马尾松掉落的松针下,青杠蕨苗灌木丛中,就会冒出的一簇簇五彩斑斓形态各异的菌子,鸡腿菇、伞把菇、牛肝菌、松树菌.....,这时候,我顾不了树叶上的露水会打湿衣服,在林子里穿钻来穿去,左盼右顾,一会儿就采了好多蘑菇。回到屋里,合上一碗新磨的小麦粉,煮一大锅蘑菇面块,哎!那清新的麦香加上蘑菇鲜美,那个味道真是太绝了。</p> <p class="ql-block"> 大山里边,春天最令人向往。</p><p class="ql-block"> 清晨,一抹晨曦洒在远处的山顶上。对面山湾里时隐时现的土墙瓦房,屋顶袅袅炊烟随着微风弥漫开来,时尓传来一阵鸡呜、几声狗叫。屋边的李子,桃子树都开花了......,</p><p class="ql-block"> 微风细细春色暖,桃红李白惹人乱!</p><p class="ql-block"> 春光虽美,正二三月却是农家青黄不接,忍饥挨饿,最难熬的日子。</p><p class="ql-block"> 一大早,婆娘们会煮上一锅南瓜坨坨,待南瓜快熟时,将磨好的包谷粉一把一把的洒在锅里,一边还不断的搅拌,煮熟了再放上一点盐。这就是山里人一年到头经常吃的包谷糊糊。这个糊糊吃了不经饿,一会儿肚子就空了,只能再勒紧一下裤腰带,又继续干活了。</p> <p class="ql-block"> 夏日的阳光会透过木板墙的破洞射进屋内,强烈的光柱就象一只只探照灯,把屋里照得七零八落。屋外边竹林里的知了,不知疲倦的一直叫着,吵得人真的心烦意乱。</p><p class="ql-block"> 夏季也是一年最忙最累的日子。我们每天都得起早摸黑,割了麦子掰包谷,收了碗豆点绿豆,插完秧子又忙栽红苕,不过还好,地里的小麦、包谷、葫豆都收割了,大伙还能吃上几天饱饭。 </p><p class="ql-block"> 立夏小满正栽秧,<span style="color:rgb(25, 25, 25);">秧奔小满谷奔秋。</span></p><p class="ql-block"> 我喜欢栽秧。一群人下田,一人栽五行顺田弯,弯下腰一边栽秧一边后退,你追我赶,一块田从头一直要栽到了田尾,当栽完一块田爬上田坎时,早已累得腰酸背痛,但一抬头望着绿油油已经栽满秧子的田,心里有说不出的惬意 。 </p> <p class="ql-block"> 杜鹃花开红艳艳,红叶片片映彩霞。</p><p class="ql-block"> 山里的秋天最美。杜娟花开遍了远山近岭,大片大片的红色、白色、紫色、粉红色花瓣的杜娟 ,一丛丛,一簇簇,点缀在林间。黄昏时,五彩缤纷的杜娟花与晚霞余辉互相映照,映红了半边天,真是美得心醉,让人舒心。</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p><p class="ql-block"> 搭谷子最累人,山里人一想到能吃上几天白米饭,再苦再累也值了。搭完了谷子,挖完了红苕,点完了小麦、包谷和胡豆,一年从头忙到了尾。</p><p class="ql-block"> 这个时候,还要成群结队,接二连三的去远处的大山里去砍柴,囤积堆放在自家房子周围,准备过冬了。</p> <h3><p> 严酷的冬天到了。</p><p> 山里的西北风常常不断地呼呼的嚎叫,一阵阵刺骨寒风掠过树梢,直往我的脖子里灌,脸上像刀子割似的,不一会儿手和脚都冻僵了,心里哇凉哇凉。</p><p> 冬腊月开始下雪了,雪花如片片鹅毛漫天飞舞。少倾,那林间树梢、灌木丛上、田坎山道、屋顶瓦上就积起一层厚厚的刺眼的白雪。我们埋下头走在山路上,脚下的积雪被踩得格吱格吱的响,脚已经冻得的麻木了。夜晚,水田里的水面会结一层拇指厚的凝冰。</p><p> 这天寒地冻的鬼天气,我们就只好呆在屋里不上坡。屋里还是寒气逼人,我们就倦缩在被窝里不起床,有时候·到了中午也不起来做饭吃。</p></h3> <p class="ql-block"> 漫长寒冷的冬天,山里边农活少,天也黑得很早。</p><p class="ql-block"> 大巴山在厨房都有石头彻的火塘,下雪天或没有农活时,一家人就会围坐火塘边烤火驱寒。</p><p class="ql-block"> 从厨房中间的梁上挂着一根长长的铁勾,勾一只顶锅在火塘中央,下面烧着的柴火,红红的火苗舔着锅底。火塘边,男人喜欢窝着腰坐在矮櫈子上,用竹烟竿吧达吧达地抽着自家种的土烟。一家人围坐在火塘边,一边烤火一边怔怔地望看火苗,没有啥子龙门阵可以天天说。不时往火塘里添上一把柴火,顿时浓烟一团一团的冒了起来,弥漫在整个屋子里,坐在火塘边的人都被烟熏得直掉眼泪。长年累月烟火熏烤,厨房屋子里墙板木樑都被熏得黑梭梭的。</p><p class="ql-block"> 婆娘们却一直忙个不停,切完了猪草又忙着推磨,煮了人吃的又要忙着煮猪食的。</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这个时候,正是知青们悉心读书的时候。</p><p class="ql-block"> 知青间流传的书还真不少:手抄的《少女的心》《第二次握手》《一只绣花鞋》,文革禁书《水浒》《红楼梦》,世界名著《红与黑》《基督山伯爵》《银行家》《莫泊桑小说集》等等,这些书都是我在这个时候拜读的,既是文学啟蒙,又开阔了眼界。</p><p class="ql-block"> 有时候看书入了迷就忘了煮饭,于是,就顺手丢几个生红苕埋在火塘的火石里,不到半个时辰,香甜而诱人的红苕味扑鼻而来,赶忙把红苕从火塘中刨出来,也顾不得烫手了,用手拍一拍灰,猛吹几口气掰开红苕,迫不及待就啃它一大口,哎呀!真的香甜可口呀!</p> <p class="ql-block"> 现在,我静静地望着这一片空旷的房子,几十年前我插队时住过的地方,过去的事情仿佛一幕一幕的又回到了眼前。房子已经重新修了,房东刘大叔大婶已经人去楼空,不由得百感交集。</p> <p class="ql-block"> 屋子旁边这片地,曾经是队上分给我的自留地,每个人七厘约40多个平方米。那时候,我学会了种一些菜,后来菜基本上够自己吃了。开春时,喜欢种些四季豆,两个多月就开始结了,发得快的几天,四季豆吃都吃不赢。有一年,我还种了一小块地的大蒜,吃了好多蒜苔,还收了二十多斤干大蒜。很多的重庆知青都懒得在自留地种菜,一来是根本没有心情,二来麻烦又累人。</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这一次回来,发现几十年前我的那块自留地上现在还种了包谷,生长茂盛,而周围的好田好地却荒起的。我感觉有些奇怪。邻居大嫂却对我说:“你们都走了几十年,我们还是记得当年你们这些重庆知青,还经常回忆起你为我们做了那么多的好事。你的这一块自留地,我们一直都种起的,多少是个念想”。这一番话,不由得让我感动得热泪盈眶。</p><p class="ql-block"> 是的,我们重庆知青已经把达州当作我们的第二故乡,这里留下了我们太多的回忆,是知青们永生难忘的地方:</p><p class="ql-block">在这里,我们从懵懵懂懂的学生娃,开始了踏入社会第一步,</p><p class="ql-block">在这里,我们饱受磨难艰辛度日,度过了不堪回首蹉跎岁月,</p><p class="ql-block">在这里,我们最宝贵的青春年华,留在了这片贫瘠荒凉的土地上 ! </p> <h3> 那时候,每逢二、八号是赶木头场。去赶场我们还得走十来里路。从道纤渡口过河,穿过铁山南矿区,再穿过三个黑咕隆咚又臭又长的火车隧道。一路上都是去赶场的乡民,他们背兜里多半是瓜果蔬菜,手上拧着鸡和鸡蛋筐,赶着猪和羊。</h3><h3> 木头街乡场上那才是热闹:从场口起到两三百米长狭窄的街上,挤满了四邻八界,走了几十里来赶场的人。乡民们头上围着白布头帕,男人穿草鞋,女人脚上是自己做的土布鞋,身上是土的吧唧的阴丹兰布衫,这当时是他们最好的行头了。</h3><h3> 木头街道两旁长长的摆起的一排排背兜和罗筐组成的地摊,瓜果小菜、鸡鸭牲口、草鞋筲箕、毛烟青麻,鸡蛋卖两三分钱一个,一只鸡两三块钱。靠卖点自家产的土货,他们才有一点点钱去称盐打油。<br> <br><br></h3> <p class="ql-block"> 知青们也爱背个背兜去赶场。其实就是大家去见见面,去邮局看看有没有重庆的信,翻翻前几天的报纸,一起去饭馆吃点好吃的,然后就打道回府。一些人在赶场回去的路上,见到路边上农民地里的菜,就顺手偷一点。冬瓜黄瓜丝瓜南瓜,茄子萝卜嫩包谷,只要看准了目标,动作麻溜的,伸手一掰一甩,东西就到了自己背兜里头,回去这几天的吃的菜就解决了。他还自嘲一句:我这是顺手牵羊,不为盗哈! </p><p class="ql-block"> 有一次,红旗四队的知青还真的顺手牵羊了。他在赶场回家时,看到路边一只大山羊,这家伙一点不客气就顺手牵回知青家了。然后,他就在大队的高音喇叭上大呼小叫:兄弟伙!过来打牙祭哟!于是,当天晚上我们几个过去,喝了两斤红苕酒,加上一大盆香喷喷的红烧羊肉。酒足饭饱之后,我们就大呼小叫的唱歌,一会儿独唱,一会儿合唱,一会儿口琴合奏。</p><p class="ql-block"> 抬头望见北斗星,心中想念.....,</p><p class="ql-block"> 远飞的大雁请你快快飞.......。</p><p class="ql-block"> 知青们心里,其实好想好想远方的家呀!</p> <p class="ql-block"> 我的大队有一个叫庙子岭的山梁上,有一个好久好久以前的庙子,解放后是一所村办小学。学校有四五个班, 两百来名附近的小学生。我们好几个知青都曾经去当过代课老师。我们每次赶场回来,从河边慢慢爬上庙子岭的山梁,都会去这里歇歇脚。这时,几个多事的知青,就喜欢跑到教室里边去,坐在后面一排,看那些老师上课。他们一边指手划脚,叽叽喳喳,一边乱发扁言:李老师,你那个字写错球了,不是啷个的啊! 搞得这些老师真的烦! </p><p class="ql-block"> 学校后院有两棵高大的桂花树,谁都记不得是哪朝哪代的了。每年八月桂花开了时,一阵阵微风袭来时,那沁人肺腑的桂花香味会弥漫在庙子岭周围,好远好远都能闻到。 可惜的是,这一次回去,我们才知道那桂花树也被人砍了。</p><p class="ql-block"> 现在,村里的人大多数都进城去了,没有了学生,学校就停办了。办公室成了麻将室,农村大妈在这儿围着修长城。</p> 图: 庙子岭 <div><br></div> <p class="ql-block"> 图: 原来的庙子岭小学</p> <h3> 我插队的红旗六队,原来有二百五十口人。现在青壮年都外出打工了,只留下二三十个老人,妇女和儿童。一排排老屋多年无人居住,破旧不堪,门上挂着一把把的铁锁,锈迹斑斑,地坝长满了杂草,一片衰落景象。</h3><h3> 我们在想:不晓得今后谁来种田? 谁还会种田? </h3> <p class="ql-block"> 国以农为本,民以食为天。现在,大风车寂寞的呆在一角。</p> <p class="ql-block"> 从道矸河边起,有一条又陡又烂的机耕路通向大山里约七八里远处有个县办小煤矿——达县益茂园煤矿。这里出产的煤炭全靠人力板板车,从山上沿着陡峭的路运到河边 ,再装上大木船,运往渠县营山等地。</p><p class="ql-block"> 好几个重庆知青都曾经在这里拉过板板车。在板板车上捆着四个大罗筐,里边装上一千多斤重的煤炭,一个人摇摇晃晃的从山里面拉到道矸河边。开始一段路是拉上坡路,好费力不已,过了一个垭口全是下坡路了,又陡又烂,路面到处是乱石子,在陡的地方和转弯抹角处,拉车的人必须使劲向上抬着车把,把车刹慢一点。但是实在太重了,板板车仍然顺着惯性向前下梭,拉车的人被车推起往前跑,要是跑不赢了就要翻车,真的非常危险。知青中就有人就翻过车,把一煤车翻到山沟里,人也受了伤,急急忙忙送回重庆治疗,幸好没出大事。</p><p class="ql-block"> 我们不愿全用柴火煮饭,也常常去山里去买煤炭,四角钱一百斤,挑上百把斤的煤炭顺路搭一段板板车,好不容易翻山越岭挑回住处,人都累得半死。</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现在,当我们再回到此地,看着这条破旧不堪的小路时,大家都感叹不已:当年我们都才十七八岁,啷个把这一千多斤煤炭,从山上十多里的地方拖下河的哟!而且每天还要拉三四趟 ,其艰辛和危险,谁能够体会到?</p> <h3> 看望原大队党支部肖书记。当年,他对我们重庆知青的关爱和照顾,永生难忘!</h3> <h3> 襄渝铁路的渡市火车站,我们木头和渡市的知青们,就是从这里坐七八个小时绿皮火车回重庆。</h3> <h3> 现在, 达州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方一一达州世纪广场。</h3> <h3> 达州老车坝,现在车水马龙,。</h3> <h3> 达州 红旗大桥。</h3><h3> 城市建设发展日新月异。大批的农村人背井离乡,进城务工,为城市发展着出了贡献。但是,他们能够真正立足城市,找到自己的生存的空间吗?</h3> <h3><font color="#010101">再见了! </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亲爱的的第二故乡——达州。</font></h3><div><font color="#010101">再见了!</font></div><div><font color="#010101"> 大巴山</font>白腊坪、青青的州河水,静静的小山村,</div><h3><br></h3><h3>我们将深深怀念在这里的山山水水,</h3><div> 我们会永生难忘在这里的知青人生!</div> <div>图片:饶立群</div><div>编辑:饶立群</div><div>时间:2016.6.6</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