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下)子欲养而亲不待，撕心裂肺。

朴实无华

父亲

我们

四叔

清原

你们

一生

医生

我要

怎么

二哥

父亲尽管有时会因一些事情烦恼，但更多时间是快乐的。生活很规律，晚上打更，白天散步，但父亲很瘦，因为父亲从来没胖过，所以我还以为正常没太在意。一九九二年七月下旬，我在外学习周末回家，爱人提醒我说，父亲饭吃的越来越少，是不是病了。我很惊讶，急忙下楼到父亲打更的商店，很急促的问，爹你最近哪不舒服？哪难受？是不是病了？父亲撩起裤腿说，腿沉，好像肿了。我用手一按一个坑，抬头再看父亲更瘦了，脸色也不好看，我感到父亲病的不轻。第二天我就带父亲到我们单位卫生所检查，医生说，心脏没事，估计是肝脏出问题了。我立即通知弟弟们，急忙打车带父亲到了四院(现市中心医院)进行检查，诊断结果：肝癌晚期，并预计生命只有三个月。晴天霹雳，这怎么可能。小弟又请沈阳专家会诊，诊断无疑，并告之，不能手术，也没特别好的办法，建议保守治疗。我们必须面对父亲病危的可怕现实，真的太挽惜，母亲病时我们小，条件又不好，现在我们长大了，有能力给父亲治病，怎么连医生都束手无策呢？！我痛心疾首，追悔莫及，我的心怎么那么大呢，父亲病的如此严重我怎么才发现呢，我向苍天忏悔，如果我错了请惩罚我，但一定要留住父亲，我至今想起都心痛。

弟弟们劝我，姐别这样，我们快想最好的治疗方案吧。经反复研究一致认为，即然不能治就不能让父亲遭罪，请教了几名有经验的医生，他们提议不要用副作用强的药品，最好用能量合剂，白蛋白等维持生命的药物加止痛的减少病人痛苦。我们无奈只能接受这个方案。我总是想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能得这种病，就悄悄地问，爹，你这病是从气上得，你是不是生我气了？是谁惹着你了？父亲从来就认为养不教，父之过，所以他回答说，我生啥气？谁的气都不生，要生也是生自己的气，自己没做好。我甚至怀疑是不是一向对父亲很好的爱人做错了什么，我就说，爹你实话实说是不是这两月我不在家，小王不给你好好做饭，让你生气了？(父亲以前会做饭，但头部手术后就不做了)父亲瞪了我一眼，你怎么净瞎说，人家比你心还细呢，换样给我做，看我吃得少，就领我下饭店，我自己病了谁都不怨，你别乱想，你别胡说。后来医生寻问病史，认为得这病可能与开颅手术输血有关。

我们每天陪着父亲，给他买他没吃过的东西，可父亲病得太重，什么也吃不下了，肚子腹水了。主治医生告诉我，你父亲日子不多了，你们应该告诉他病情。我们真是不忍心，但父亲一生明明白白又非常明智，他有知情权，他一定还有未尽事宜，于是就决定由我来和父亲谈，那天我想了半天不知怎么开口，就试探着说，爹你知道周总理得的什么病吗？你知道我二姨得的什么病吗？父亲看了我一眼他说，我明白了，你就是想告诉我，我得了不治之症是吗？我点头落泪，我刚强的父亲沉思一会说你快去把你二姨夫接来，二姨夫闻知此情马上随我而来，父亲紧紧握住他的手说，二姐夫，谢谢你，没有你我不能从清原来到抚顺，二姨夫边擦眼泪边说这点小事你都记一辈子了，不用谢，不用谢，你快说，你想吃点什么我去买……。

第二天晚上，父亲要求我们姐弟五人全来，他要给我们开个会。虽然父亲头部做过大手术，又病到这种程度，但他一点不糊涂，他的临终遗言让我至今铭记。父亲说，孩子们，我知道你们尽力了，我不怨你们，这就是我的命，我昨天又梦到你妈了，我要走了。我这一生是苦，但我也知足，我能与你们的妈妈同甘共苦三十年，又有你们这帮好孩子我高兴。我没有能力给你们太好的条件，可己经无法弥补了。清林你是大哥，我对你期望最高，要求最严厉，你能理解吗？老二你开车要注意安全…，老三……老四……。我走后你们要更加团结，要互相帮助，特别是你们不能对不起你姐…。我没别的要求，只希望我死后把我送到清原与你妈埋在一起。我们泣不成声，我们即要失去这位可敬可亲一生为我们付出，含辛茹苦把我们养大的父亲，我们悲痛欲绝，百感交加，我们要与父亲说的太多太多，我们感恩父亲的养育之恩，我们还没有好好报答您，怎么就要走了？！大弟说，爹呀，您是世界上最好的父亲，您是顶天立地的人，您是我的榜样，您是不朽的丰碑，我为有您这样的父亲而自豪，因为您是大爱无私。我非常理解您对我所做的一切，请爹放心，我一定会担起哥哥的责任。爹呀真是太遗憾没有带您出去看看，对不起，对不起。小弟就坐在父亲身边，他一边给父亲擦拭眼泪一边哭着说，爹呀，我最对不起您，我让您操碎了心，您给我的爱最多，虽然我从小失去母亲，可您对我真是太好太好了，哥哥姐姐对我也十分照顾，爹呀，小儿子给您跪下了，爹我们没有办法治好您的病，对不起，爹您走后我要让摩托车给您开道，你老实本分一辈子我不让任何人欺负您，我要给您扎最大的花圈，我要风风光光的把您送到清原，我要让人们知道您的儿子没有白养。二弟三弟哭得说不出话来，十分懊悔让父亲操心，十分遗憾没给父亲治好病，并保证牢记父亲嘱咐让父亲别再挂心。

我想说，父亲您的爱似高山似大海，您的爱太沉重，女儿真得承受不了，从小到大您都偏爱女儿，总怕我受委屈，在凭票供应的困难时期，我下乡，我在外地工作，我结婚，我不在家的日子里，您把肉票都攒着，攒到够包一顿饺子，就包好了等我回去，小弟想吃肉就给我打电话，说姐你快回来呀，肉票都要过期了爹也不买，所以至今只要吃饺子，我就情景再现吃不下，父亲的爱让我感动太深。那年父亲知道我病了，住院都没治好，他急的吃不下睡不着，害怕年轻的女儿落下病根，他就四处打听治疗办法，终于得到一个偏方，主药是车前草，父亲天没亮就从家出去走了二十多里地翻山越岭去采药，采了滿滿一担，在河边洗净分成小把绑好，回家后晒到房顶，晾干后收到大纸袋里，父亲起早贪黑给我熬了一冬天的药，父亲的爱感动上苍，我的病真的好了。可父亲您有病怎么就治不好，是不是女儿我用心不到？！我真的太难过，我想说，您即当爹又当妈是多么苦涩，我想说的太多太多，可哽咽在喉，我只有泪流。

父亲给我们开完会以后一句话也不说了，第二天病情就开始不稳定，第三天就有燥动现象，神智不太清楚了。医生说，这样容易出现吐血，挣扎，抽搐等情况。我想父亲一生明明白白，干干净净，若吐了血就会染脏他的衣裳，若挣扎就会损坏他的形象，那可不行，我一定要替父亲把好这关。我和大弟找医生商量解决办法，医生说只能用镇静剂，但后果是有可能醒不过来了，你们儿女要考虑好。我没有犹豫，我是姐姐我要替弟弟承担责任，我告诉医生，我作主，用吧，让我辛苦一生的父亲睡个好觉吧，我不想让父亲再受罪了。医生给注射了镇静剂，就一支安定，父亲就真的睡着了，他平静的睡了三十八小时后停止了呼吸，父亲走完了他七十一岁的生命历程。

一九九二年十月十八日中午过后，我的父亲安祥地走了，他去了一个没有痛苦，没有疾病的地方，他与我的母亲在一起了。

在父亲有病第一次住院回家调整期间，我们把父亲病重的消息告诉了四叔，四叔和姑姑们急忙赶来，四叔见他的二哥己瘦的变了模样就受不了，他们兄弟抱头痛哭，父说，四弟我想你，四叔说，二哥你怎么啦？怎么病得这么重？我父亲揭开衬衫说，我肚里长个硬包不是好东西，不能好了，(那时我们还没告诉他得的是什么病)二哥，你是累的，你净受苦了，你在老家种地，让我出去念书，我永远不忘你，我谢谢你，别说，别说，是当哥应该的……。我目睹了这胜过一母所生的手足之情，感动落泪，我真后悔应早点让四叔过来，让他们好好叙叙那深厚的兄弟情谊和难忘的往事。四叔得知我父亲病逝的噩耗，他表示说，孩子们，你们把抚顺那边的事办好，到清原我就全管了。

父亲出殡那天，天气阴沉，哀乐低垂，摩托车开道，多辆车紧随，缓缓的向清原驶去。一路上我不停的哭喊，爹呀，你走好，走好，您慢慢的走，我怨天不公，我恨地不明，为什么让好人遭罪受苦还不长寿？！我悔恨我愧疚，我哭干了眼泪，哭哑了嗓子。父亲十二岁的孙子手捧他的遗像不停的流泪，他知道爷爷再也不会给他打电话了，更小的孙女只知道爷爷去了很远的地方，就不停的哭喊找爷爷，爷爷你上哪了，你还回来吗？还给我买面包吗？……。

送葬的车辆行驶到清原南大桥，只见四叔与姑姑们及亲属祭奠我父亲的花圈就摆在了桥北的引道上，很长一大排，四叔雇了清原最好的吹鼓乐队，大大的送葬车队从清原大街驶入到通往转湘湖约六十里的村道上，吹鼓手从南大桥一直吹到坟地，如诉如泣，走过父亲曾经洒过汗水与泪水的故乡，乡亲们揩泪相告，郑玉山回来了……，是啊，他离开这里整整四十载，今天他回来歇息，不再奔忙了。

四叔亲自指导，严格按着当地风俗将我的父亲与母亲合葬，他鞠躬致哀，他说，二哥你一生辛苦，总是付出，二哥你太累了，你在此安息吧。我们跪在坟前不起，子欲养而亲不待，真是撕心裂肺，永别了我的父亲，如果有来生请您还做我们的父亲，父亲您也许如愿回到故土与我的母亲在一起了，可我们真是太难过了……，四叔和舅舅，姑姑们劝慰说，孩子们快起来，你们这样，你们的父母会心疼的，让他们安息吧。

每每想起父亲，我的眼前就浮现出他身着洗得褪色的工作服，总是沉默不语，不停的劳作不知疲倦的样子，他是一个最普通的劳动者，他能得到如此的尊重与厚爱，就是因为他无私的奉献，就是因为他有高尚的品格。

父亲您不要总认为自己不行，您在我们的心目中与日月同辉，您是平凡而伟大的父亲，您是最知感恩又努力践行，您是最孝敬长辈的人，您是最忠贞最有责任感的丈夫，您是最有担当的兄长，您是勤勤恳恳，任劳任怨，脚踏实地的好工人，您是人穷志不短，努力拼博一生的最顽强的人，您是大家公认的最可信赖最质朴的好人！

父爱如山，美德传子。现在可以告慰父亲的是，您的子孙都自强不息，努力向上，正直善良，充满阳光，都过上了您所期望的幸福生活，父亲请您不要再牵挂，安息吧。

后记

以上内容有一部分是母亲生前常常回忆并念念不忘的往事，更多的是一个女儿亲身经历的感动与体会。

我曾多次拿起笔，但都被泪水模糊了眼睛，我辗转反侧，无法入眠，己致神情恍惚穿越到从前，往事历历在目，我深陷其中，我甚至都出现了心绞痛症状，吃药得以缓解。我一定要写，因为我的父母一生苦涩，命似纸薄，他们如小草生存在极其恶劣的土壤和环境中，拼命挣扎，勇于克服各种困难，不怨天不尤人，与命运抗争，一生奉献，从不索取，他们只留下了生命的延续和宝贵的精神财富，我要把他们伟大的品德与我们成长的心路历程写下来，回顾过去是痛苦的，但会使我们能更加珍惜现在，这就是我写这篇文章的初衷。

我没有文学功底，更没有华丽的语言，我只是用心用泪水来感恩怀念父母。我己年近古稀，如果现在不写，还待何时，我不想再留下遗憾。多少年，多少次我都在梦里向他们哭诉我的思念，我的愧疚，今天我才如愿，我相信我的父母一定能听到女儿的心声。

请亲人和朋友们海涵我总是絮絮叨叨的说那过去的事情。真诚的感谢你们的理解，支持，鼓励与赞赏，祝亲人，朋友，姐妹与知己永远幸福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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