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母亲

风儿轻轻

　　放假回家见到父母，突然之间觉得他们老了很多，额上的皱纹又多了，头上的白发不再是依稀可见，而是触目惊心，那一片银色直逼到我的心底，再看他们的背竟然也不再挺拔，而有点驼，这哪里是我那曾经老是被别人称道为“显年轻”的父母啊?我的心变得异常沉重，爸爸妈妈，你们俩才六十出头呀，不该这么苍老的，我知道这都是因为你们曾拼命拉扯我们兄弟姐妹五个，在我们陆续成家之后，你们又把所有心血倾注在五个孙儿身上。

　　父亲在二十岁时曾有一次进入重庆军校学习的机会，可受到了爷爷奶奶的极力阻挠，最终只得呆在家乡做一名教师。母亲从小因家贫只念了两年书，可天生聪颖的她能认很多字，现在我还清楚地记得在我念小学时，每当晚上在家写作业，母亲会拿起我的课本很认真的念出声，那神情简直就是一名对知识如饥似渴的学子。也许是求学路上经历过太多曲折，让我的父母决定再苦再难也要培养五个儿女多念一些书。记得在大姐念高中以前，家里虽说不是很富裕，但凭着父母的勤劳，每年种十多亩水稻,还养猪养鸡，总算积攒了一点钱。

　　一个暑假，父亲雇请一名司机从耒阳运来十多吨煤，计划用来烧制红砖，准备砌房子。那时我们全家人的梦想就是住上宽敞明亮的红砖瓦房。可是接踵而来的念书费用，不但让我们的梦想更遥远，就连那十多吨煤都全变成了我们的学费。

　　那些年，二姐、三姐相继念中专，接着哥哥念大学，我念师范，高额的学费压得父母喘不过气来，做儿女的我们知道太沉的担子压在他们肩上，他们羸弱的身子实在已承受不起了，可是我们从未听到父母当着我们的面唉声叹气。看着不堪重负的父母，姐姐们曾产生过退学的念头，可不管日子有多难，每到开学时,父母就算是借遍亲戚也要给我们凑齐学费，催促我们快去学校。望着父母满怀殷切期望的目光，我们知道我们不能有别的选择。每当我们拿着奖状回家的时候，那就是父母最高兴的时候。父母把我们的所有奖状都贴在一面墙上，渐渐地竟然贴满了，这成了我家最显眼的地方，我们知道这是父母心中的“荣誉墙”，我们只能给它添彩，决不能给它抹黑。

　　日子虽然过得清苦，可有父母的精心操持，一家人和和睦睦，我觉得我们家的生活快乐无比。饭桌上没有大鱼大肉，但蔬菜的品种非常丰富，豆角、丝瓜、茄子、辣椒、白菜、萝卜都是自家产的，没有多少油可放，但柴火大，铁锅烧得红，炒出的菜照样香喷喷。

　　那时我们吃得最多的荤菜就只有鸡蛋，因为家里养了鸡，为的就是用鸡蛋补充我们的营养。母亲把鸡蛋搅碎，放到锅里去煎，再放些辣椒，好吃极了。每次吃煎鸡蛋的那餐,我们几姊妹总是狼吞虎咽，而父母总在一旁含笑看着。待我们风卷残云般将菜碗扫荡光，才想起父母还没吃一点。我们抚着胀疼的肚皮歉疚的望着他们，可他俩却若无其事的就着碗里仅剩的一点汤有滋有味的吃起来。我们慢慢长大，也渐渐懂得谦让，后来再吃饭的时候，我们总会留点菜。印象最深的是我和哥哥读初中的时候，又是一次吃鸡蛋，等到碗里还剩两块鸡蛋时，我俩不约而同的停下筷子，我们希望父母也能吃一点。那晚我梦见父母面带微笑吃着他们难得吃的鸡蛋，可是万万没想到第二天早上我们吃的炒饭里分明就是先天晚上的那两片鸡蛋，吃着鸡蛋，我感到我的眼睛润湿了，这哪里只是一点鸡蛋，这是父母疼爱我们的一片心呀!

　　虽说经历了贫穷，但我们并没有厌弃那种生活，因为我们都能健康的成长。家里人口多，开支大，但记忆里父母却从没让我们穿过打补丁的衣服，母亲注意的是整洁，每天不管有多累，母亲总是把全家人的衣服洗得干干净净。“大人望种田,小孩盼过年”，我们热切地盼着新年的到来，因为那时有平时难得吃到的糕饼、爆米花，最重要的是，新年到，我们的新衣服就到了。每当临近春节，母亲会为家里每个人置办一套新衣裳。大年初一，全家人穿着簇新的衣裳，喜气洋洋，看着我们高兴地跑进跑出，母亲笑着说：“多好啊，一切都是新的，大家也很开心，今年肯定是个好年成!”

就在母亲热切的憧憬中，我们全家的日子平平安安、快快乐乐，而且越过越好。九五年，家里还清最后一笔债，压在父母心头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了地。趁着这个机会，我们劝说父母放弃那最后一亩多水田，那是属于母亲的一点土地，因为我们五个先后跳出农村，参加工作。母亲对土地恋恋不舍，但又不忍心儿女为着她这点土地操心，何况她也意识到更重要的事等着她去做，几个孙儿需要她照料。一九九七年，父亲单位集资建房，父母住上了一百多平米的单元楼，实现了多年以来的愿望。我们五姊妹也先后买了房，尤其是哥哥在衡阳买了带空中花园的复式楼，让父母可以在城市的屋顶养养花、种种菜，这使他们感到很欣慰。

　　经济上不再有什么压力，父母转而把一切精力放到孙辈们身上，五个孙儿他们都带到身边尽心照料到入学年龄。即便是孙儿后来回到自己父母身边念书，他俩也总是无尽的操心：孙儿生日，总担心儿女们因工作忙忘了，总会煮了鸡蛋赶过来，说：“吃了圆滚滚的鸡蛋，骨碌是一年,顺顺畅畅!”；对于学习优秀的，还采取各种奖励，有学习用品，有衣服鞋袜，还要带着去公园，就这样激励着他们奋发向上。

　　现在父母也会跟我们提起这些往事，可从来没有因为自己曾经的付出而居功自傲，反倒言语中有更多的自责，说没有给我们好的条件，曾经亏欠了我们很多。其实，我的父母啊，做儿女的哪还有资格去埋怨，你们付出了那么多，又得到了什么呢?记得我参加工作的那年，把第一个月工资全部拿回家，说要孝敬你们，那时从你们的眼神中我看到了一种叫做“满足”的东西。敬爱的父亲母亲，你们总是只求奉献，不求回报，做儿女的只有把这种感动深深铭记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