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伴父亲最后的日子

导鹰

<h3 style="text-align: left;">  八十六岁的父亲,因痰多咳喘,在二0一八年六月八日,去阳泉一院进行检查。经多项仪器检查,诊断为胆管堵塞。医生会诊后,给出的结论是年龄太大,不能进行疏通手术,因心肺均已衰竭,怕下不了手术台。无奈之下,只能回来将养,保守治疗。六月十七日,我带父亲搬回老院居住。这几日的父亲还很清楚,前来探望的亲友们,他还都能认识,还能亲切地交谈。我明知道他的身体是过不了这一关的,但也只能编点假话骗他,说只要按医生给开的药,坚持服用,过一段就会好的。他不信,也许是感觉到自己的抵抗力不行了,所以问了一句:我的棺材准备好了吗?只有这一句,没有太多的嘱咐。我也只有骗他的假话,没有说一句关于告别的话语,心里却在想,您为什么脑筋还是这么清楚,这已经是接近最后的日子了,您应该是变傻变糊涂才好啊!</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r></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r></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r></h3> <h3><font color="#010101">  经过精心用药控制,父亲的肢体一直没有因为积水而浮肿起来。可是他的食量递减,加上痰多,夜不能眠,人也逐渐消瘦了不少。好在他的病不是炎症,肚里也不疼,身体也不发烧,只有咳不尽的痰,逐渐压迫的他呼吸困难而急促,心律也逐渐加快,由原来的100左右变为120左右。</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六月二十四日早晨,他突然间再也坐不起来了,手脚都不听使唤了,也不会说话了,眼睛发呆,饭也不能吃了。我预料的病情恶化,突然间降临了,心脏功能的衰竭导致血液上不了脑袋了。也许是亲友们都已探视完毕,也许是我在家里的营生都已安排妥当,父亲停食了,父亲变傻了!但这时候的他脑筋还有正确的反应,我仍不敢说半句告别之类的话,只能噙着眼泪扶着他。当我妻子喂他喝水的时候,问他认不认识,他微笑着轻轻点了点头。</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这个艰难而无力的颔首,代表着自己永远认识儿媳妇,代表着对儿媳的贤慧孝顺,作出了满意的总结,代表着对儿媳无言而无奈的诀别……</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每况愈下,到了二十五日,父亲连药片子都咽不下去了,喝水也从原来的汤匙,变成了吸管。吸管他已不会吸,又不敢挤给他喝,只能一滴两滴三滴,跟输液滴注一样,滴给父亲喝。但是我清楚,这种唯一的救命方式,也维持不了多长时间。</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他以前不怕累,不怕脏,不爱穿着打扮,但自从卧床,大小便都是自理,从不叫我扶他帮他。二十四日以后,大小便嘎然而止,两天也不大小便了,痰也没有了,落了个床上干净,身上干净。正应了我妻子说的话,平时不爱干净的人,到终了是干净的。</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人的轮回是自然规律,无法抗拒,但父亲的临终是他一生行善所修来的福气。一者他胸中没有疼痛的感觉,二者到了最后,脑子变糊涂了。这两点的结合,基本上没有太多的痛苦,可以说父亲是善终,这就是最好的走法。这种走法不是每个人都能享受到的,是他一生中,为人真诚、老实敦厚、行好积善所修来的,是上天给他的恩赐!</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父亲一生节俭,平时舍不得花钱,一分钱都想掰开两半花。他抽烟很少抽纸盒烟,大多是自卷烟,小兰花旱烟。我给他撕下来擦痰的两张卫生纸,他每次都要重新撕成一张,分开两份,这种细微的节约习惯,我看得都掉泪。</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想起以前在老家的时侯,我跟他去岔口供销社进货,中午就是给我买的油条,他吃馒头或者玉米面的钢砖,连汤也舍不得喝一碗,白开水就馒头。我如果想让他吃一根油条,那就得先抢吃一个馒头,父子之间的这种吃法,如今依然记的真切。</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从小丧母的我,跟父亲相依为命,几十年来,经过的酸甜苦辣,历历在目。他的售货员干了近三十年,由于村子小,交通不便,基本上是用扁担从岔口往回担货。来回负重,去的时候是担着收回来的鸡蛋,满满一担,一百多斤。担货用的是那种藤条编的花框大篓子,直径二尺高二尺的圆形篓子。因为篓子大,可以多盛些质轻的货物。他用这条扁担,用自己的肩膀,担回来了村里人几十年的酱醋油盐,布匹棉花。偏僻的村庄距离岔口供销总社有十七华里地,每隔两三天就得跑这么一趟,去进货送鸡蛋。那时候的供销业是国家统销,价格是国家定死了的,没有一分差价可赚。记得那时候供销社每月给他开资只有四、五十元钱。不过就这四、五十元钱,在当时村里要比一般劳力富裕多了!他这个活苦累是肯定的,而且我家离村里供销社有三华里山路,每天三顿饭跑家吃饭,晚上吃过饭还得去看门。他晚上吃过饭总是不早走,利用这点时间做家务。编箩筐,编苇席,扎条帚,收拾家里的粮食杂物,全靠晚上这点时间,每是熬到半夜十一点以后,才去供销社看门。十一点以后的山里小路漆黑恐怖,总是听见阵阵狼嗥,他才动身走。让他拿根棍子,他不肯,说他不怕狼。不知是真不怕还是消除我的担心,望着他远去的身影,我心里的担忧别提有多难受!</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他的这种扁担精神,担回了全村人几十年的物质生活,也担回了供销总社给他的荣誉,每年都能得到一张“先进工作者”的奖状纸。</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他一生的失误,是一次晚上去理家庄看戏,回来的时候,发现供销社门被撬,有一千多元现金被盗,小货品也丢失了一些。经过报案侦查,依然没有破案,造成了多年好榜样的他,唯一一次失误。</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他一边要做好自己的工作,一边还要照顾年老的奶奶。由于叔父是在娘子关政府上班,不能在家陪侍奶奶。所以照顾奶奶的任务,自然落在了父亲与我身上。</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没娘的孩子早当家。那时候我还没结婚,但是做饭洗衣服这些必修课程是早在七,八岁就开始学着做了。老家缺水,是用储水窖里的水,不象现在用自来水这么方便。逐渐年迈的奶奶最后卧床好多年,只能父子俩人轮流照看。</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这么艰难的一个家庭,我父子俩人相依为命、苦苦坚持,一步一个污泥脚印走过来的……</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奶奶过世以后,我跟着叔父来到了娘子关,逐渐结婚成家。到了九二年,我们村里人都随着改革开放的形势逐渐外迁,村里的供销社因村民减少而撤销了。我父亲才跟着我来到了娘子关。来到这里以后,他已经是六十岁的人了,又坚持在乡农经服务楼干了几年。再以后,步入老年的他,只能种点地,拾点废品等,一刻也不闲着。单就后几年的拾废品,也一直坚持到生命的最后。记性好,算账清是他的特长,收废品的人轻易可糊弄不了他。干一行爱一行,最后我扶他在街上走几步的时候,仍然忘不了拾起脚下的废塑料瓶……</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这么坚强而艰难的父亲,终于抗不过年老体迈,在今年年后,迈不出门槛了……</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六月二十五日,阴历十二晚上二十一点四十五分,父亲终于停止了唯一的急促的呼吸,告别人世,走完了他一生所有的路程,撇下了他朝夕相伴、相依为命的孤子,撒手人寰……</font></h3> <h3>  想起王维的每逢佳节倍思亲来,摆在眼前的顿觉饭时少一人的思念之情,催人潸然泪下、寸肠欲断,好不习惯,好不习惯啊……</h3><h3> 父亲临终没有给我说过任何的后话,他也许跟我的想法是一样的,心里有难以言表的不忍,谁也不想说分别话题的话。但他却悄悄地对孙子说过,要抓紧找对象成家。这个事可能也就是他老人家没有等上孙媳妇,唯一的一件憾事!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万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这里说的这个但愿,终究是人类普遍的幻想,人毕竟是有聚有散,有分有合。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人生也没有长生不老的父亲!</h3><h3><br></h3> <h3>  回望父亲的一生,大半辈子是在村里供销社当售货员,干了将近三十年。他的认真和诚实,得到了全乡职员的肯定。乡供销总社的主任与他成了工作上的朋友,从这一点,可以肯定他的职业操守和敬业精神,是数一数二的。</h3><h3> 虽然父亲一生没有建立硕大的家业,但他的敦厚诚实、为人厚道,中国人的美德在他身上体现出了真正的榜样,并一脉相袭传承给了子孙。由此而言,父亲的一生是光辉灿烂的一生、是安稳踏实的一生,是崇高伟大的一生!</h3><h3> 今日一别,天人相隔,父子之情,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完的。以后见面的机会还有,那就是三更以后,梦里相聚,再叙父子情缘了!</h3><h3> 感谢所有亲朋好友,共同来送您远行。我代表父亲、代表家人,谢谢大家,各位的大恩,容日后图报!</h3><h3> 最后对我的父亲说一句一直没敢说的话:约定三生中,都是父子情!</h3><h3> 愿父亲一路走好!</h3><h3><br></h3><h3><br></h3><h3> 不肖子 泣叩</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