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有十个孩子两位妻子：大奶奶生下姚映吟姑妈后，生第二胎女儿时难产了，母女双亡。我奶奶生了八个儿女，除了一位出生后夭折外，其余的都在穷苦中顽强地长大成人。<div> 听父亲讲起：他小时候经常饿得苍蝇叮着都没力气赶走，有一天趴在长凳上，邻居好心地劝爷爷：与其让全家人都饿死，不如把父亲卖了换几斗米。当有人来商谈价钱买父亲时，二姑妈把爸爸藏起来，抱着爷爷的大腿哭求：“不要卖弟弟，煮粥时再加一勺水、我们喝少点让给弟弟吃。”爱子如命的爷爷终归不忍卖掉孩子。<br><div> </div></div> <h3> 在我幼年时期，父爱如山、父亲似铁！只要有父亲存在的地方就是安全可靠的！每当我们兄弟姐妹几个淘气吵架时，父亲紧绷嘴唇阴沉的脸，总会令我们嘎然而止。</h3><div> 遥远而又清晰的记忆中，父亲象是铁打的，不用睡觉和休息的机器。在棉湖镇的电线厂中做完熔铜铸造工回家，便挑起番薯到几里路外花园村碾薯加工厂辗成浆。踏着暗淡的月色回来，吃完晚饭，就和母亲筛洗着薯浆，让番薯粉沉淀在硕大的木桶中，洗尽了淀粉的薯渣铺放在簸箕上。劳作至深夜我们都睡熟后，父母才得以洗澡睡觉；凌晨两三点钟必须起床把木桶中的水排干，以免薯粉发酸变质；鸡啼时赶在太阳露脸前把薯渣铺晒开后，又赶到电线厂上班。炎热的夏天，父亲在电线厂里的熔铜炉边汗雨淋漓、眼睛红赤；寒冷的冬天，父亲粗糙的手泡在刺骨的冷水中磨搓着薯浆、浑身湿漉漉的！儿时的记忆中，父亲就是部永不停息永不疲劳的机器！</div> <h3> 80年代初期，正当万元户开始登上光荣榜、书刊杂志报纸拼命追踪报道时，父亲却与三个合伙人在邻镇的东园农村信用社贷了在当时看来是天文数字的25万元办起了小镇上的首家扎钢厂。厄运从此掀开了面纱！<br></h3><div> 父亲把家中所有的积蓄都投放在他的事业中，长期奔波在全国各地的设备引进、原料采购，而他视为兄弟手足的合伙人则私吞了一批又一批货款。当父亲觉察时，扎钢厂已陷入负债累累的瘫痪状态！银行拍卖了工厂抵债后，成群结队的货主、工人整天守在家门口向身任厂长的父亲讨债。从此，父亲成了杨白劳，整天东躲西藏；母亲天天以泪洗脸,除了低声下气乞求债主谅解宽容外,便是声泪俱下地诅咒那三个合伙人;善良老实的大姐跟着母亲成天泪眼汪汪;自幼体弱多病的二姐缺医少药苦不堪言；刚上初中的哥哥辍学在家,性情大变，认为一切苦难都是父亲轻信他人事业失败所致!刚刚小学毕业的我,来不及品尝考上重点中学的喜悦,便被惶恐、愁苦与贫困所笼罩。那一年的除夕夜,面对母亲的血泪控诉,父亲坚毅乐观的脸容不复存在,只见他苍老颓丧的脸抽蓄着,哽咽着喉咙:"我没去赌,没去乱来!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过得好点。”晶莹的泪珠溢眶而出。那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父亲的眼泪!</div><div> </div> <h3> 多年以后，当我创立远潮购物广场时遭遇了种种磨难，面对亲人的低落情绪，我深深地体会到父亲当年切肤之痛！</h3> <h3> 尽管家庭经济陷入了困境,父亲对我依然充满了希望,经常对我说的话是:"好好读书，就算當了破棉被也要供你上学！"在新加坡姑妈的帮助下，父亲偿还了大部分道义上的债务，可生活却再也无法回归正轨；我在二舅父的资助下，也勉强读完了高中，每天上课时却满脑子思考的是如何帮父母脱离困苦，过上好日子！<br></h3><div> </div> <h3> 1996年的春天，我追随爱人远离家乡来到湛江。为了调动我的户口，上缴城市增容费，两个身处异地他乡的年轻人已负债累累。先生所在的单位经常发不出工资；而我每天踩着单车辗转在调顺、赤坎、霞山推销产品，也举步维艰！那个炎热的夏天，我扭伤了腰病倒在床上一个多月，不曾写信回家；父亲每次打电话到邻居许林进科长家，我却无法起床接听。收到父母亲一封又一封来信，却难以下笔回复。终于能坚持站起来走到许科长家接听父亲的电话，拿起话筒时只听到亲切慈爱的一声：“苗啊，”一阵静默后便是父亲压制不住的饮泣声！我轻松地安慰父亲：没什么关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父亲嘶哑着喉咙：“你不用骗我了，你的邻居都告诉我啦。我到你二舅家借几千元，明天带过去给你！”我忍不住哭了，乞求父亲千万不要借钱、不用为我担心，我很快就会好起来的！父女就这样抱着电话筒哭泣着互相安慰。<br></h3><div> 那是父亲的第二次流眼泪，虽然远隔千里，但每一滴却全都敲打在我的心里！</div><div> </div> <h3> 经过多年的拼搏奋斗，终于拥有了较为殷实的经济，也实现我让父母亲过上好日子的夙愿！我和先生想接父母到湛江来安享晚年，他们却以种种借口不肯接受。我理解父母的心思：女儿嫁出去就是别人家的人了，我是为人妻人媳的，父母养在身边怕我家公婆有意见，怕令我为难……<br></h3><div> 母亲常年疾病缠身，异常痛苦。可每次我打电话询问时，父母亲每次都是以轻松愉悦的声音轻描淡写地应付我的询问,安慰我不用挂心,他们过得很好很幸福。</div><div> 那是我无法见到,却能感受得到父亲强咽着的眼泪!</div><div> </div> <div> 上天怜悯善良老实的父母,哥哥娶到勤劳贤惠又充满爱心与孝心的嫂子!那一年嫂子被检查出患了子宫肌瘤，当嫂子动手术时,父亲和哥哥姐姐守在手术室门口,与心急如焚的我不时通电话，终于捱过了两个多小时后,听到父亲沙哑的声音:"苗啊,好了好了!"然后就听到父亲的抽泣声，我的心悬升上喉,心速加剧，幸亏二姐接过手机同我解释:嫂子的手术圆满成功!父亲是喜极而泣!</div><div> 我理解父母亲把勤劳贤惠的嫂子当亲生女儿疼爱，嫂子不但是家中的顶梁柱，也是父母亲的精神支柱、我姐妹仨的恩人！</div> <h3>2007年的冬天，遭遇罕见寒流,母亲的病情加重,无法进食,全靠打点滴维持。父母亲知道每个年底都是我们生意最繁忙最关键时刻,总是想方设法隐瞒我，直到春节后几天，二姐打来电话问我闲点没有?老爸有话要说，等了大半天，只听到父亲沉闷的喘息声,在我焦急的呼唤下,父亲哑着喉咙哭着:"苗啊,你母亲今天说不出话来，你能回来见一见面么?"一根电话线,连着两头的哀伤，我肠肝寸断，心伤欲裂！马上定了飞往广州转汕头的机票，与大姐马不停蹄的连夜赶到母亲床榻前。<br></h3><div> 母亲执意不肯住医院治疗,我们三姐妹和嫂子轮流守护着母亲，可年迈的父亲却不顾天寒地冻，半夜里还要起床三四次来看望母亲、摩头挲额，深怕眨眼间就见不到母亲！哪怕母亲能喝多一点点米汤或猪骨汤，父亲也高兴激动得声音发颤，泪眼闪烁。那一刻，我深深地体会到恩深爱重的份量！在危急关头,我们不顾母亲的反对，让120急救车送她进医院抢救，当母亲脱离危险时，父亲泪流满面，拉住母亲的手喃喃细语：“只要活着,就好!”</div> <h3>2010年农历六月初一，母亲静悄悄地离我们而去。当我们纠结于是否冒险完成母亲“不火葬要土埋”的心愿时，父亲流着眼泪摩挲着母亲的脸庞告知：听政府的，不要害怕，以后我会陪你的。</h3> <h3> 每当我遭遇困惑迷茫、压力山大、烦躁焦虑时，呆在父亲身边，看他习惯性的忙碌、听他乐观开朗的声音，我的心就会安宁憩静平和起来。</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