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戏说◎《兰亭遗梦》

杨天朋

原创戏说◎《兰亭遗梦》

安岳 杨夭朋

小金香死了，死在兰亭。今天全国大报小报街边垃圾报都是这爆炸性的头条。小金香何许人也，竟能造成如此轰动？ 本来小金香就是一个平凡的苗圃工，他的死亡算什么？就像一只大象踩死一只蚂蚁，何足让人挂齿。可事件偏不简单，小金香死于兰亭。

兰亭也，会稽郡山阴县一处名胜。它是晋代书圣王義之书写《兰亭序》的兰亭。因此，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水不在深，有龙则鸣。 听今日报纸上说，小金香死相很难看，天灵盖碎裂，两只眼怒眼圆瞪，好像是死不瞑目。你说一个小小的苗圃工，兰亭公園的守护者，谁会对他下毒手。

警察封锁了現场，更让人惊讶的是，听说千年兰亭竟然一夜之间轰然垮塌，昨夜，阴县明星朗月，无风无雨，也未有地震发生，兰亭四周也无车辆出入，谁能顷刻之间令兰亭垮塌。这样离奇的事件胜过八级地震突然来袭，令全国的文化人黯然神伤，揮泪啜泣。仿佛中国历史文化轰然毁灭，陷入万复不劫之中。通过DNA检验，兰亭横匾上殷红的血迹纯属小金香的血液。经过侦探专家分析，得出一个让人匪夷所思的结论：小金香身怀绝世武功，内功深厚，双掌推毁了兰亭，一掌拍碎自已的天灵盖，一口热血喷红了“兰亭”。

小金香为何自杀？ 一星期前，殃视《寻宝》来到阴县。 当然，这是一档全国直播节目，阴县的奇珍异宝轮翻上埸。观众热情高涨，专家妙语连珠。捡漏者笑容堆面，接赝者愁容爬脸。 最后登场者就是小金香，当主持人介绍他是一位苗圃工时，全埸嘘声四起，心想他能有什么宝贝。谁知小金香将一幅书画作品展示在四位鉴宝专家眼前时，四位专家齐刷刷站起身来，四双眼晴全僵住了。那时候，只见整个鉴宝大厅灯光突闪三下，台下观众哗然。“兰亭序”，“兰亭序”，天下第一神贴“兰亭序”！绝对的真迹。听说故宫的镇馆之宝“兰亭序”才是真迹，这绝不可能，台下发出尖锐质疑声。天下第一神帖“兰亭序”显世了，四个鉴宝专家喜极而泣。

《寻宝》节目已经进行了几十期，四位鉴宝专家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失态，可见其藏品一定非同凡响。这几年名人名画价格猛涨，令无数收藏者收益丰盛，像齐白石张大千郑板桥的真迹，价格少则几百万，高者上千万。当然《兰亭序》仍是中华书法艺术之瑰宝，其艺术收藏影响力早已超越达芬奇的《蒙娜丽莎》竼高的《向日葵》。

世上关于《兰亭序》的传说很多，但最令人置信的一条就是：凡亲眼见过此文者，不文者也可变成大文豪，不谙书法者也可变成大书法家，人愚蠢者也可变成聪明者，武功低能者也可变成绝世高手，贫穷者也可变成富翁，富翁也可变为首富。

当主持人面向全世界宣布：天下第一神帖《兰亭序》终于面世。节目的热线电话一直响过不停，其中香港某李姓富豪的声音甚是震撼，说他愿意花十亿人民币买下《兰亭序》。大家心知肚明，其人目的就是想成为世界首富。 十亿元对于常人来说是至命诱惑，但它的主人小金香却不为所动。他说“兰亭序”是中国人民的无价之宝，没有人买得起，我也绝不卖。今天我只想无偿捐赠给国家。顷刻，台下人声鼎沸，掌声雷动。第二天，电视上报纸上全是关于“小金香”，关于“兰亭序”的头条。 因此，“兰亭序”火了，“小金香”雷人了！ 更离奇的事发生了。《寻宝》的四位鉴赏专家几天后全疯了，殃视的《寻宝》节日也从此夭折。一月后，也就昨晚，电视上的一则新闻把小金香气得七窍生烟，血沸如火。他们怎能这样做，一张门票卖一万元，这不是变相抢钱么？昨天就有十万人去赡仰“兰亭序”。想想世上虚伪之人太多了，它们怎能违背我当初捐赠的初衷啊。

小金香越想越气，这个世界令他越来越失望，他脆弱又恼火的心灵迅速打结。小金香狂砍下二瓶北京二锅头，在兰亭前的草坪上打起了一套“神拳”。“神拳”刚柔相济，动如飞兔，静如处子，刚劲处，飞沙走石，阴柔处，弱柳依依。一招一式全是书法绝妙招式。点、横、竖、撇，变化万千。 这就是隐藏在《兰亭序》中的武林绝学。或许读者要问，小金香武功奇高，何不再去故宫盗岀“兰亭序”。读者有所不知，北京展示“兰亭序”的那座四合院，早已是三步一岗，四步一哨，纵使一只蝇蚊也难飞进。小金香轻功再好也不敌子弹快，隐身功夫一流也难免不被高科技红外线精确扫描。其实小金香压根就没打算再盗回“兰亭序”，任何文化作品有好有弊，虚为者上瘾，诚实者淡泊。但是这“兰亭序”真迹如果毁在自已手里，他就是千古罪人。小金香悲泪横流，仰天长啸。 

夜半的兰亭幽静而诡迷，流传千年的兰亭也好像在哭泣。小金香汇集毕生的功力，呼呼两掌拍出，两股排山倒海的气浪扑向兰亭，“轰轰”两声巨响，兰亭倾刻间垮塌。浓尘烟雾之中，小金香左手一掌拍向天灵盖，一股殷红的热血喷射而岀，染红了千年的文匾“兰亭”。 小金香像一截枯萎的草桩倒下去，深夜的兰亭，显得更加破败而无情……

警察经过三天的集中侦察，终于发现更大的秘密。在兰亭左后方有一个地下室，里面藏有王義之王献之王氏后裔的书画真迹一百多件珍品，其中最为引人注目的当属王氏家族三十八代族谱。 小金香化名姓杨，真实身份属王氏三十八代传人。小金香书画技艺一流，可他一生从未显露。王家历代子孙均用生命保护着无价之宝“兰亭序”。

永和九年，也就是公元前353年，晋穆帝执政，此年三月三，晚春的一个修禊日。也是一个郊外踏青相约赏香的好时节。也算是一个春天的笔会。人物就有小金香的祖辈王羲之、谢安、孙绰等四十一位文化名流。地点是会稽山阴县名胜之地“兰亭”。兰亭山边有水，水中有渚，渚上有亭，亭外有兰，景色绝佳。 当年越王勾践曾在此朝夕赏兰，《越王书》有“勾线种兰渚田”的记载。当时的谢安即三十年后淝水之战中，那位镇定自若决胜千里的軍事总指挥。唐代诗人刘禹锡《乌衣巷》中“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所言“王谢”，就是指小金香祖先王羲之和东山再起的谢安。其中孙绰是东晋玄言诗代表人物，此人不仅诗好，字也写得好。他的一首《情人碧玉歌》，歌曰“碧玉小家女，不敢攀贵德。感郎千金意，渐无倾城色。”小家碧玉，即出于此。

当日，春光明媚，山青水秀，大家错落座于溪边，看流水曲曲的酒杯停靠谁处。羽觞留恋处，无诗就罚酒。一杯复一杯，一首又一首。美酒飘香，好诗击掌，笑响行云，沉醉游鳞。天朗气清，微风和畅。名流雅士，临流赋诗，各抒怀怉，抄录成集。大家公推才思敏捷，雅望德重的王義之为诗集作序。于是王義之取流水为笔法，以行云作其笔势，引清风徘徊其间，文洒点画，墨凝辞章，《兰亭序》神帖由此诞生。

其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笔力遒建，态致萧散，气韵漂流。其文，更是文辞优美，意境宏深，风度潇洒，精字美文，相益成章。犹如一块美玉，文其温润，字其光洁，灵肉偶合，绝妙天成。跃然纸上，夺人眼目。堪比千古，无拟匹敌。一次随意的宴游，一篇诗序，谁也无法预料到二十八行即兴手稿，成了日后中国书法史上的王中之王。诗酒艳遇，文墨幸会，王義之笔下，轻轻一个笔漩，一朵绚丽浪花。一切如有神助，重写百张不见当初神韵。仿佛一时春光匆匆而过，或如一场春梦，短暂而隽永。那年，王羲之已年过五旬，但才情笔力正值炉火纯青。《兰亭序》被王義之视为至宝，潜心收藏，从不拿之视人。其实这是书法界的大幸也是不幸。 王義之小儿王献之天生聪慧，其书法得其父真传，又大胆创新，历史上称其父子为“二王”，可见王献之书法成就与父齐名，名垂青史。

《兰亭序》传至王羲之第七代孙智永和尚王法极，书贴命运岀现重大转折。王法极自幼习书，聪慧过人，又以兰亭序在手，毕生追摹，妙得遗韵，成为隋唐大书法家。 如果那朝那代中国文人有稿费的话，我想王氏家族绝对是当朝的富翁。王家历代官宦，不愁吃穿，若与杜甫，贾岛，郑板桥相比拟，文人的笔运命运真是天壤之别。智永和尚王法极临死时，将《兰亭序》传给了弟子辩才。辩才也非俗辈，仍南朝梁武帝司空书画家袁昂的玄孙，慱学多艺，视兰亭序为生命。后来一名萧翼的文人与辩才情投意合，谈古论今，评书论文。辩才见此人诚厚慱才，竟将《兰亭序》赋之一阅。原来箫翼系唐太宗御史，唐太宗李世民一直对《兰亭序》垂涎三尺，萧翼就此一计，大功告成。辩才总因“疏意”痛失《兰亭序》，但这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否则《兰亭序》定会灭迹非命，连后世临本也没有，世人不见兰亭序，王羲之神帖又岂能领军书法之中国。

当然王氏七代其间，也有无数盗匪光顾王府，但是王家对《兰亭序》隐藏慎密，盗匪也只好空手而回。后来李世民喜获兰亭序，大悦。赞曰：“详察古今，研特篆素，尽善尽美，唯王逸少乎！他令冯承素，虞世南，褚遂良等名家临摹以假乱真，真品从不离身，分赐王公大臣。据说《兰亭序》被他带进昭陵。王羲之在世时，其书作就声价四宇，价倾五都。如果兰亭序真如此说，怎能再见天日？ 其实唐太宗李世民第一次将《兰亭序》交给名家褚遂良临摹，褚遂良冒死就将真迹《兰亭序》给换了。或许李世民驾崩后也不知陪葬他的兰亭序是赝品。后来，兰亭序几经周折，又回到王氏后裔手里。王氏后裔再也没有将此示人。人间流传的全是赝品，不过王義之的《中秋帖》，《快雪时晴帖》，《王粦伯远帖》被清乾隆称为“三希”，可谓声名贯耳。后来，王氏家族没落，《兰亭序》再次成谜，王氏后裔在世上也杳无踪迹。

其实从明代朱元璋开始，《兰亭序》就被王氏后裔藏于兰亭。所谓越闻名处越安全。小金香白天是兰亭公园的苗圃工，夜晚就是兰亭的守护神。小金香一世淡泊名利，深爱书画艺术，造诣堪称笔魁。要是显露江湖，近代的大家也只算过江之鲫。至于小金香是否将《兰亭序》捐献给国家，小金香思考了二三十年，终于在殃视《寻宝》走进阴县的那天，小金香作了个艰苦又痛苦的决定，让天下第一神帖昭示天下，震憾华夏！

小金香走了，或许他一生就做错一件事，兰亭就是一个绚丽的梦，一个千年文化人纠结的梦。无数人梦了进去，今后还有更多人梦进去。因为这梦太迷人，最让人担心的就是人入梦太深，再也不会醒。

作者简介

杨天朋，男，笔名: 杨唯安，农民工。四川安岳人。四川散文协会会员。喜欢写散文，诗歌，小说。曾在《青年作家》《检察文学》《北京青年报》《精短小说》《天池小小小》《西南作家》《普州文学》《资阳日报》等杂志报刊上发表作品。2015年荣获四川省第二届农民工原创文艺大赛散文奖诗歌奖。2019年荣获第三届四川省农民工原创文艺大赛小说奖诗歌奖。诗文不以文化评高低，品德不以长幼论优劣。坚持做自已，写极富个性色彩的文字，这才是自已真正的收

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