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甲花，且以嫣红染时光

闲听落花

　 周末，一家人回老家。仲夏的乡村，农事刚结束不久。天蓝蓝的，悠悠地飘着几缕闲散的白云。秧苗从透亮的水田里挺立着笔直的身躯，一望无际的安宁与葱郁。

孩子们都考过试了，刚刚开始放暑假。一个个洋溢着欢乐的笑脸，或簇拥在田头看城市里没有的野草水蛭，或在屋前树荫下打羽毛球，听见他们一阵阵快乐的笑声。

我只身坐在前院里，仰头看公公养的鸽子“咕咕”地欢叫，从头顶盘旋而过，一会又回来，落于厢房房顶的鸽棚上，有的梳理羽毛，有的昂首踱步，一只只潇洒惬意的模样。

　　小姑家女儿叫我的时候，我还是在看着鸽子发呆。大人的世界里，自以为有小孩子不可认知的烦恼。我此时即陷于不可名状的烦恼，蜷缩在乡村美丽的画卷里，心里沉甸甸的，羡慕着孩子们的快乐。

他们正一起待在屋后。我应声推开后门，哇，屋后是另一番景象。几棵挺立的银杏树，结着青色的果实，小小的果子在傍晚的清风里晶莹而清透。婆婆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几棵金针花，也正娇艳地开着黄色的花朵。小姑正领着孩子们摘凤仙花。

凤仙花，又名指甲花。我小时候种过，是特别好长的草花。第一年只几棵，第二年便繁衍成一片，随着年份的增加，越来越多。婆婆种了几年的指甲花，它们现在恣意地散落于墙角、银杏树下、金针花旁，远远望去，一片片粉红、玫红、紫红，娇艳的色彩，让人心头突然亮堂起来。

孩子们摘指甲花准备染指甲。我开始从刚才的情绪里游离出来，看见小姑和她的女儿，即我的外甥女，正小心翼翼地剪下一支支嫣红的花朵，儿子则托着一只盘子，帮着盛放花朵。

　　盘子里的凤仙花，清丽玲珑，一支支仿佛生机盎然的小凤凰。

外甥女说：“舅母，给你也染指甲吧？”

我笑了：“舅母做的是一份与生命打交道的工作，染了红红的手指甲，不知别人会不会还信任我!”

婆婆正好走过来，轻轻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手不可以，可以染脚指甲。指甲好看了，心情就好了!”

婆婆的话让我心头一震，一直以为婆婆是纯朴的农民，不善于体察人的情绪，不想她把我的一切都看在眼里。

我们将指甲花花柄剪掉，将花瓣揉搓。璀璨凤凰一般的指甲花，瞬间散发出破碎的声息，塌陷成红褐色柔软的花泥。仿佛我们原本单纯美好的生活，遭遇了风霜雨雪，便失去了原本鲜亮的色彩。

婆婆又找来明矾。儿子问：“明矾有什么作用?”是啊，小时候染指甲，有时候没有明矾，将花泥直接敷于指甲，指甲上虽有了花的颜色。可是一洗手，颜色便很快褪去。

　　婆婆说：“以前没有自来水的时候，大水缸里刚挑的自家喝的河水，加一点明矾，水就清了；给你姑姑小时候染指甲，都要加一点明矾，指甲颜色才鲜艳!”

原来明矾是生活里的一点智慧，它可以吸附水中的悬浮物，使水澄清；它又是颜色的催化剂，可以加重颜色的吸附。明矾可以让我们面对生活的每一场历练，内心沉淀，保留经久不褪嫣红的热情。

外甥女用桑叶将我敷着指甲花花瓣的脚趾包起来，又用棉线细心地扎起来。我的脚立即矜持起来，路也不能走了，直接静等颜色形成，好在大家都忙好了已是晚上，直接可以睡觉了。

我看着自己的绿叶脚趾，体会着指甲花染指甲的那种奇妙感觉。它远远没有指甲油用起来方便快捷，却让人心里充满回忆和生活的启示，化解内心那一丝烦恼。

　　第二天清晨，我解开脚趾头的桑叶。真的好美丽的指甲花颜色，纱幔的红中微微带点橙色。心情立刻妙曼起来。

孩子们还在睡觉，公公婆婆都已经早早地起床了。鸽子在鸽棚外咕咕鸣叫，我溜到院子里，婆婆立即看见我鲜艳的脚指甲，笑着称赞： “好看，好看，真好看!”

我又溜达到屋后。清凉的晨风吹过，金针花曳动着清雅的身躯，银杏树叶和果实有“沙沙沙”轻轻唱歌的声音。那一片片指甲花，一棵棵依然顶着小凤凰般骄傲的花朵，灿烂着自己美好的生命。

即使指甲花不再继续开在枝头，它也一样晕染了我双足的指甲，传递给我一种内在的芳香。我会带着它，行走于自己依然追逐的路上。

一种普通的花，却看见美及历练后依然存在的热情。我们应该更能跨越人生中种种烦恼，获得一种安宁的心境，以一种花开的姿态，嫣红我们成长的时光。

图片：网络（感谢）
文字：闲听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