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西回忆录之《晒楼上的童年》

贝西

　　我爸爸妈妈都是四川省隆昌县响石税务所的职工，我们家最先就安在税务所。

税务所的房子据说是大地主的，房子的大门内有一个像满月的圆形门，拱门里是方方正正的天井，天井中间有一口大石缸。这个房子最特别的是有一个晒楼，晒楼位于房子的最后面，一个楼梯通上去。晒楼不大，大概只有30个平方左右。晒楼的四周用砖砌有镂空花的栏杆。站在晒楼上，看不见街道，前后左右都是房子。房子一律是小青瓦，房顶上有各种不同的装饰，有的用青瓦放成品字形，有的用动物装饰，有的屋檐上翘，形成阿娜多姿的弧形，一幢接一幢，从山脚一直延伸到山顶上。

这个小小的地方，承载了我们多少童年的故事和快乐。

这里是夏天乘凉的最佳地点。吃了晚饭，大家拿上凉席，点上蚊香，不分男女，横七竖八地睡在凉席上，天南地北地瞎扯。睡在晒搂上，感觉离天很近，星星在天空眨眼，有的暴露无遗，有的若隐若现，有时还有流星在天空划过，留下长长的尾巴。除了数星星追月亮外，更多的是讲鬼故事，各种各样的鬼登台亮相，有吊井鬼、拦路鬼、水鬼、女鬼、僵尸，吓得小女孩哦嘘嘘地叫，有时连觉都不敢去睡。在这凉风习习的晒搂上，我们唱歌、背诗、读课文，还记得有这样一首儿歌：月亮走我也走，我跟月亮提巴篓，提到衙门口，打开后门看杨柳，杨柳高头一对鹅，飞来飞去见公婆，公婆不吃白米饭，要吃鸡汤打鹅蛋，公一碗婆一碗，么儿媳妇大半碗，婊子婆娘不洗碗，麻鹊飞来打烂碗，老么回来铲锅铲。

这里是我们晒衣服的地方。过去没有 衣架子，将衣服裤子以及床单搭在竹杆上，竹杆一头放在别人家的房子上，一头放在栏杆上。最怕的是刮风下雨，风大了有时把衣服吹到别人家房子上，就得用竹杆去挑，如果是白衣服就惨了，沾上锅烟子洗都洗不掉。

这里也是我们玩耍的地方。记得有一次，我们在晒楼上发现邻居家的瓦房上有天鹅蛋，我很想摘一个来种在晒楼上，二姐自告奋勇地说：我去偷一个。她从瓦房上小心翼翼地爬过去，摘下一个小的，隔着房子就甩过来，我一把抓着，立刻哇哇地哭起来，原来用力过猛，天鹅蛋上的刺差不多全钻进我小手里安营扎寨，害得我吃了好多苦，才把它一根一根地挑出来。

冬至过后就到了揽（同音字）肉的季节，各家各户都割上十几斤肉，用盐揽了再用柏树枝薰黄，在太阳底下晒干就成了腊肉。晒楼上是晒腊肉的最佳地点，但是，为了预防万一，必须由小孩子守着，以确保腊肉的安全。守腊肉的小孩对散发着香味的腊肉垂涎三尺，大家都同意在自家的腊肉上取下一点，用于野炊。我们用小刀割下一小块，尽管小也会留下白白的痕迹，为了消灭罪证，监守自盗的一群小孩想出了绝妙的办法，在割肉的地方用锅烟子抺黑，轻而易举地骗过大人的眼光。这个秘密一直保守到我们都参加了工作，才向妈妈坦白，引得妈妈一阵开心的笑。

现在，响石税务所的老房子变成了高楼大厦，小小的晒楼早巳灰飞烟灭，但它却在我心里留下深深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