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馒头的故事

小白鱼46113591

知青岁月（十五）

翎雁口述

小白鱼整理、编辑

照片:选自农场知青收藏

　 翎雁和我都是攸县网岭湘钢“五七”农场的知青。下乡前，我们不曾相识，她是农业队的知青，而我，则是机械班的知青。

阳春三月，当西伯利亚的寒流还没有退去的时候我们就开始做春耕的准备了。那天，下着雨，寒风把隐蔽在草丛中的落叶从山岭上驱赶下来蜷缩在农场牛圈的犄旮旯里。远处，没有炊烟，泥泞的小路上看不到一个知青。

雨天里知青们不出工，窝在宿舍里打扑克，织毛衣，下象棋。场领导看不惯知青们散漫的样子，于是，利用雨天组织我们政治学习，男知青到女知青宿舍里去，女知青到男知青宿舍里来，来来往往的，煞是热闹。

政治学习挺枯燥的，班长读报，我们坐在炕沿上聆听。班长不解读，只管把读报的任务完成。但凡开会、学习都在宿舍里进行。报纸上的消息没谁感兴趣，班长读得干巴巴的，有些生字不会读就哼哈一声的带过去了，谁也不在意。学习时间一长，宿舍里就出现了杂音了，有人溜号了，借口上厕所就在门口溜达，也有人故意整出了点动静，吸引女知青的眼球，进进出出的人把班长凉在了一边。那时候我很单纯，什么都不懂，谁都没注意到，此时，我正啃着半拉馒头呢。

食堂里不是经常做馒头，每次买馒头我都会多买两个，然后，把馒头藏起来当零食吃。学习枯燥的时候我就会想起啃馒头，就像嗑瓜子一样揪一点，吃一点，消磨时间。

翎雁这样子对我说的。

食堂早餐吃馒头，弄一盆蛋汤，零星的几片蛋花像灵芝一样珍贵。食堂里按点开饭，开饭前，敲钟。食堂里没有钟，是用一根旧铁轨挂在食堂外的雨棚上，开饭的时候女知青就用铁棍“咣咣咣”地敲……

说到这儿，翎雁笑了。

雨天里，犁田班的知青不能休息，他们要在春插前把那些没有种上草仔的水田犁完，然后，做成“秧田箱”。

翎雁说，女知青下午不学习就开始织毛衣、洗衣服，馋了就啃馒头。我说，我们机械班不能休息，要配合犁田班的知青打田。然后，再由犁田班把田泥耙平。田里的冰碴像一朵朵梨花，踩下去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雨水，顺着犁沟流淌，春雷响过之后春插就要开始了。

　　农场食堂女知青在球场读报、学习

　 翎雁说，春插的时候天不亮她就要起床，在寒冷的风中弓着腰拔秧、插秧，冰冷的泥水里蠕动着蚂蟥……想起这些事儿她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女知青不喜欢出早工，天黑、路滑，霜露打湿了脚背……但是，到了田里就什么都不畏惧了。她说，那是一种无奈，只要出工的哨子响了，不管是天黑还是下雨都要起床，然后，带着困倦和疲惫，淌着泥水，在田里拔秧、抛秧。她们和男知青一样，浑身湿漉漉的，蚂蟥钻进了裤筒里“呜哩哇啦”乱叫一阵子，叫完了，就当什么事儿都没发生，继续干活。她说，春插必须在五一前完成，否则就会耽误了农时。

出早工一般要干一两个小时，要把指定的任务完成，干完了才能回到宿舍里吃饭，翎雁说，这时她又会去食堂多买几个馒头藏起来。

农场小卖部里有饼干、糖果买。可是，并不是每一个女知青都有零花钱，翎雁说，我就没有零花钱，我吃不起饼干糖果，家里能接济我的只有炒面和咸菜。所以，只好把省下来的馒头当零食吃喽。她笑着对我说，又不是她一个人嘴馋，女知青都有吃零食的毛病，买不起糖果就买馒头，饿了，啃一口馒头，馋了，也啃一口馒头，习惯了就把馒头当成了一种零食。

水稻返青了，农田里踩稗草、撒化肥、打农药那些中耕的事儿基本都干完了的时候，农活就少了许多，很多知青偷闲跑到网岭、新市赶集去了。翎雁说她没有钱，哪儿都不想去，坐在房间里寂寞就想找点吃的，肚子里少油水啊，哪怕是啃两口咸菜也行，她说，她突然想起春插的时候自己还藏了几个馒头在吊篮里，果然，吊篮还有了一个馒头，她拿出来就啃，可能是放的时间长了，啃起来有一股怪味，但她没想那么多，粮食吗，扔了怪可惜的，舍不得，三口两口的就把剩馒头吞下了肚。

吃完了馒头她就觉得肚子涨涨的，想上厕所，后面兜不住啦，好像要飙出来了……然后，她急急忙忙地往厕所里跑，上完厕所又觉得心里恶心，头晕，肚子一阵阵绞痛，并且，开始呕吐。吐完，又往厕所里跑，上吐下泻折腾了好一阵子。

她说，她知道自己得病了，但不知道什么病，她害怕了，急的大哭了起来。

翎雁病了，女知青陪她到了农场医务室，汤医生说，她可能是吃了什么不良食物，中毒了，要打吊针消炎。可是，农场医务室没有这样的条件，要赶快送到县医院去。翎雁害怕的要死，眼泪汪汪的喃喃自语，怎么办啊？怎么办……场领导得知这个消息也急了，知青是不能出事故的，要赶快采取措施转移到医院里去。可是，网龄没有医院，县医院离农场有四五十里路程，农场只有一台手扶拖拉机可以运送，解放牌大汽车外出没有回来。事不宜迟，场领导当机立断，决定用手扶拖拉机运送翎雁到新市卫生所救治，迟了，怕出人命。

手扶拖拉机“突突突”地停在了女知青宿舍的水池旁，几个女知青连扶带搂的把翎雁抬进了拖拉机的车斗里。寒风中飘着细雨，冰冷的车厢板里翎雁被一床薄薄的棉被包裹着，浑身无力的她眼睛都不想睁开，两个男知青陪坐在她的身边，望着她痛苦的呻吟束手无策，他们碰不敢碰，拽不敢拽，默默地陪伴她在崎岖的小路颠簸……

病因很简单，就是那个馒头引起的食物中毒，那个发了霉的馒头险些要了我的命。翎雁这样子说。

现在，想起来那次急病也就是个拉肚子的事儿，没什么大了不得的，翎雁说，她只把那段往事儿当成人生的一段经历，而且，知青们都是在那种艰苦的环境中走出来的。

　　作家梁晓声在评论他的《知青》一书里的一段话令我印象深刻，他说: 他的（作品《知青》）现在的年轻人有没有共鸣我不管，我只想让年轻的观众更清楚、更深刻的了解那个年代。

　　当年，我驾驶这台手扶拖拉机为农场打田、拖谷、跑运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