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古镇

薇亦作芷

<h3>作者/ 陈邑<br /></h3><h3> </h3><h3> &nbsp;</h3><h3><br /></h3><h3> 漕河泾古镇,曾座落在沪市南郊城乡结合处的田园中。最早的先人不知是从哪个年代起就在这块土地上落脚繁衍生息了。元代有村、明末成市、清初建镇,到我们这一代,相隔四百多年再与其相识时,已是一个紧挨着沪闵路、漕宝路两条南北、东西沪市南郊通衢要道的繁华大镇了。</h3><h3><br /></h3><h3> 漕河泾港在古镇的南面,由西向东流向黄浦江,北岸一条石板大街东西向伸展,以隆兴桥为界,东至沪闵路桥为东街,西至漕河泾中心小学西围墙为中街,以此再向西至康健路为西街。沪闵路桥东还有一个东漕河泾。</h3><h3><br /></h3><h3> 古镇的精华汇集在中街,商铺夹杂着民居,从中街的中心向东西两边伸展。中街东端高高的隆兴桥下的国营粮店,是计划经济年代全镇居民生活离不开的"粮仓"。稍西的文化馆和电影院,是那个年代的镇民挥洒喜怒哀乐情感的主要娱乐场所。再往西,有一个微型广场,广场中心的邮局连接了古镇和外界的通信联系,广场四周散布的新华书店、菜场、药房、照相馆、小饭馆和食品店等众多的店铺,组成了小镇的商业中心,维续着镇上居民的日常生活。中街的商铺最多时有百余家。在物资不丰富,很多物品要凭票的年代里,镇中的东风饭店和对面的食品店里供应不要粮票和不要糕饼券的白米饭和糕饼时,是最受镇民欢迎的时刻。</h3><h3><br /></h3><h3> 还有沿街的窗户中,终日对外释放着弥漫的水汽的浴室,每逢年节要荡涤一年风尘的人们,从门内排到了门外,形成了古镇的又一道风景。中街西端,朝南开门的类似影视剧中旧时府衙大堂的镇政府大院,集中了政府的各部门和工商、税务、政法等机构,是保证古镇日常正常运转的管理中枢。镇政府西,有一条直通康健园路(金荣路)的两边院墙略显幽深的小弄堂,古镇建国后诞生的人的小学母校漕河泾镇中心小学(求知小学)的西墙,就和小弄堂相临为界。</h3><h3><br /></h3><h3> 西街以民居为主,基本没什么商铺。沪闵路桥东的东漕河泾,上世纪70年代开设了许多上海县的生产资料物资和批发商品供应公司,是那时县内主要的生产资料物资和批发商品供应地。</h3><h3><br /></h3><h3> 古镇的周边,南面的冠生园路平行紧贴在漕河泾港的南岸,路南冠生园食品厂那高高矗立的烟囱,以古镇的第一高度,与弥散在整条冠生园路上的老字号食品厂散发的诱人香味一起,吸引着路人的目光和嗅觉。冠生园路西端遗留的一排沿街开着半人多高小铁窗的平房,虽已不再具有旧日关押人的功能,也还有带着小孩路过的大人借此来镇摄"熊孩子"的作用。镇南的感光胶片厂生产的产品,是那时的重要的军品和民品。再往南,是在市郊有一定声誉的南郊中学。镇东北角有市郊规模最大的二级医院第八人民医院,和隔一条马路相望的一家人民子弟兵的疗养院。镇北,上世纪五十年代国家在漕宝路两侧建起了电子工业园区和上海化工专科学校、上海冶金专科学校,加上镇西南的上海师范学院、上海音乐学院,桂林公园(黄家花园)、康健公园还有镇东北方向的漕溪公园(曹家花园),在以古镇为中心向四周辐射的一定范围的区域里,形成了一个上海市郊独一无二的经济、文化、商业、行政各项社会功能俱全的迷你社会。</h3><h3><br /></h3><h3> 古镇不大,没有古画"清明上河图"中所描绘的水上桅帆林立、百舸争流,陆上商贾穿梳、车水马龙那样的大场面。古镇不小,工商行政、文化经济各部门齐全。大街上,商铺大门洞开,人潮涌动;码头上下,货船推挤,百货堆积;河道里,迎风鼓起的船帆牵引着满载的木船;港滩上,裸露着被烈日晒成紫铜色肩背的纤夫齐声吼出震天的号子。谁又能说这不是一幅微型的现代版的"清明上河图"!</h3><h3><br /></h3><h3> 古镇的昼夜既喧嚣又宁静。午夜刚过,就有迫于生计的人们早起的动静。夜色尚未褪尽的凌晨,赶早市的镇民、商家,还有镇郊挑着自家种植的蔬菜上街摆摊的乡农,就渐渐地汇入了古镇的街市中了。</h3><h3><br /></h3><h3> 随着早晨的旭日冉冉升起,从睡梦中苏醒的古镇开始了一天的喧闹,拉开了充满希望的新生活的帷幕。街上川流不息的人流中,夹杂着奔向各自的岗位的上班族,肩背小书包冲向学校大门的学童,和匆匆奔走的市民。午后,在小学放学的大铜钟声敲响后,如出笼的小鸟般的小学生散满了大街,在相互的嘻笑打闹中奔向了各自的家。稍后,上班的人回家,家家传出的锅碗瓢盆的"交响乐"和着妈妈叫在外玩耍的孩子回家吃饭的呼唤声。</h3><h3><br /></h3><h3> 夜幕降临后,各家的小屋里都亮起了灯,围坐在餐桌四周的一家人享受着一天中难得的亲情,小屋里充满着老人慈爱的目光,父母的叮咛和孩子们尽情释放的欢笑。在那个还没有电视、电脑,照明用电不是以舒适和亮度而是以电费来衡量的年代里,结束一天的活动进入梦乡的时间很早,人们不用像今天一样担心"夜猫子"生活对健康的危害。夜渐深,路人活动的分贝随着夜色的浓重很快地下降。近午夜时分,除了偶而有个别上夜班的人回家外,大街上已空无一人,重归一片宁静。</h3><h3><br /></h3><h3> 五十年代初在古镇出生生长的人,最难忘:春天,在和煦的春风吹拂下,在镇郊的田埂上辩识庄稼和野菜,探索餐桌上食物的来源。还有久盼的小学全班同学一起去"放风"的春游;夏日,白天人坐在教室里听着窗外柳树上的蝉鸣,心思飞到九天外。晚上在夏夜屋外乘凉的小板凳上细数着天上的星星;秋天,中秋夜边品尝着香甜的月饼边仰望着石板大街上空高高地悬挂着的明月,遐想着地上的吴刚如何和天上的嫦娥在月宫里会面;冬日,雪地上顽童们争相留下自己的脚印,掰着手指计算寒假、春节的天数?我们和共和国差不多同时诞生的一代人曾与古镇同呼吸共命运,见证了古镇五十年代后的兴衰发展,对家乡古镇的思恋已深深地铭刻在脑海里,融化在血液中了。无论在什么时候?到什么地方?无论是春夏秋冬还是天南海北,有生之年都永不会磨灭了!</h3><h3><br /></h3><h3> 岁月流逝。随着时代的发展,古镇的周边兴起了新型科技园区。世纪之交时对古镇老街的改造,使古镇的身影渐渐地湮没在历史的长河中。当年的小儿郎两鬓微白跨过世纪大门再到古镇的旧址来寻踪时,只见一座座彩灯闪烁、高耸入云的高楼大厦,一条条四通八达奔跑着各式各样大大小小汽车的宽阔马路,已不见当年熟悉的古镇的身影。</h3><h3><br /></h3><h3> 在古镇的遗址上,除了一个已改回旧名求知小学的漕河泾中心小学,和已变成上市公司下属厂,增添了割小股民"韭菜"功能的冠生园食品厂外。一切都已云飞烟灭,无影无踪了。</h3><h3><br /></h3><h3> 寻觅又寻觅!徘徊又徘徊!奈何又奈何!叹!供历史车轮行驶的只有滚滚向前的单行道,没有可往返的双向道!多想穿越时光隧道重返无忧无虑的童年、少年时刻,再现同学少年一起在校园的大操场上,在古镇的石板大街上肆意奔跑的场景!</h3><h3><br /></h3><h3> 站在旧址新城的街头,忽然想起当年拆建老镇的决策者如果是从小在古镇出生生长的人,会不会在建新城的同时保留部分古镇的旧貌,让历史与现代兼容,像许许多多这么做为后人既留下了历史遗产又增添了休闲旅游景点的古镇一样,多一些资源,少一些遗憾!那样的话,很多爱好古镇休闲游的市民、游客,就可以不用再多化半小时车程,西去今天离上海最近的七宝镇了。保留下来的离市民最近的"古镇",节假日的限客时段亦或也比今天上海西郊节假日游客最多的朱家角镇更多。</h3><h3><br /></h3><h3> 在人类社会的发展中,保留历史遗迹和经济发展始终是一对纠集当事人的矛盾,无论结果如何,难说对错各几成?假如历史的遗存都要保留,人类是不是要永远停留在茹毛饮血、蓑衣农耕的时代?又假如一味只要发展不要继承保留,我们将如何承前启后让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的同时给子孙多留下些遗产,少留些遗憾!当年的决策是对是错?决策者该"邀功"还是"汗颜"?不是短时段就能准确判断的,历史自有结论!</h3><h3><br /></h3><h3> 人们已信奉了多年的理论"圣经""相对论",随着时光的推移质疑声已越来越多,宇宙万物究竟还有多少"地球人"的未知?世上人间又有多少千年不变的"定理"?又何必一定要论对与错!俱往矣,古镇历史的旧页已翻篇,我们这些古镇遗民"第二春"的新生活正迎面走来!就离去吧!离去吧!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唐代诗人李白的《赠汪伦》,改一改,给此刻的"心路"画一个句号!</h3><h3>小翁乘车将欲行</h3><h3>忽闻群主呼唤声</h3><h3>时光流水万年长</h3><h3>不逝同学同窗情</h3><h3>入群去!入群去!呼朋唤友共忆旧!</h3><h3> (写在求知小学六六一班同学群第一次聚会前,与群友共存一份对家乡古镇的思念!)</h3><h3><br /></h3><h3>【附言】上文作者是我的大表哥陈邑。其华师大毕业后分配在上海一家中学,从教师一直做到教务主任。如今阿哥已退休,这是他不久前的一篇忆旧之作。</h3><h3>说起来,我家祖上真是滴滴呱呱土著上海人,在上海还被称作是"县"的时候,陈氏家族就安居于此了。我爷爷曾是古镇上的中医,祖宅也曾霸居街半。而在我有记忆的时候,祖父母已经变卖老宅,和姑姑家一起,住在徐汇区的永嘉路上了。后来又与上海航道局的大伯一家同住过。</h3><h3>事实上,漕河泾于我,一片空白,并无印象。大阿哥是五零后,比我年长近二十岁,他是爷爷奶奶亲自带大的,在漕河泾上过小学。伊将文章转给我,讲是让娘舅(我爸爸)看看,倒也让我能有机会看了看故乡。</h3><h3>稍有遗憾的是,表哥文字功底虽好,然下笔开阔,过于铺陈地理而缺了情感链接,作为一个老编辑,一个小学三年级就离开爷爷奶奶的人,文中看不到亲人身影和怀旧细节,好不解渴也!(薇亦)</h3><h3> </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