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从十五岁上师范那天起,我就真正意义上离开娘家的小院了。因为从那天以后,我就没有在它那里呆过完整的一年。尽管如此,我从来没有停止过对它的思念。只要想起要回去,便急不可耐,只要双脚踏进小院,那种油然而生的、亲切的、熟悉的味道便浓浓地袭来,身体自然而然的轻松感带动着轻松的步子,一切便释然了。</h3><h3> 三十多年来,小院的样子让爱折腾的父亲变来变去,果子树也陆续被父亲砍了,但它们给我们兄妹留下的快乐却深深地留在我的记忆里。</h3> <h3> 记忆最深的是大门右侧厕所旁的大杏树。它是我们巷最大的果子树,不知道长了多长时间,只记得它的主干很粗很直很高,后来被父亲盖房做了大梁。从它落花结出绿色的果实那天起,我就天天想着法子摘。我不会上树,只能用棍子敲,底下的敲完了,就盯上了伸到门房上的那一大枝,总是趁奶奶睡午觉时踏上凳子上到墙头再爬上房顶摘,等奶奶发现树底下的杏子一天比一天少的时候,我早已用它换了自己喜欢的毛线、皮筋之类,有时还用杏核在耳朵里暖鸡娃哩,但她永远怀疑不到我,因为我不会上树。</h3><h3> 等到杏子渐渐长大变黄时,奶奶便拄着拐杖踮着小脚天天在树底下转来转去,因为那伸出墙外的枝头吸引着我们巷的所有孩子们。有胆大的趁机蹿到树上摘满衣兜溜下来跑掉,她也只能骂几句了事。我则每天早早起来到树底下捡杏,或许是夜里有风,每天都能捡到成十个,逢到刮风下雨收获更是满满。不怕你听了笑话,就是掉到厕所边或粪堆上的也从没放过。这个秘密我也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h3> <h3>二爸一家在延安,奶奶总要藏些杏子给他们,那时候交通、电话都不方便,也没有冰箱,奶奶天天检查杏子,发现不能再放的就让我吃了,一来二去,到二爸他们回来时便剩寥寥无几了。我也要眼看着杏子吃完才肯罢休。</h3> <h3> 在我家土地庙前,有一棵很大的石榴树,它枝繁叶茂,占满了整个墙面。每到五月石榴开花的季节,一进我家大门,扑入眼帘的都是花,蜜蜂在花丛间忙来忙去。记得邻居常松哥在我家门房午睡,醒来时两只眼睛被蜂叮得挤在了一起,脸蛋红肿红肿的。等到石榴成熟时,妈妈把一部分分给要好的邻居和亲戚吃,一部分藏起来高兴时拿出来分给我们吃。奶奶仍然是一如往常地藏起来等二爸一家。我嫌酸,却天天惦记着东头娘家的甜石榴,变着法子偷着吃。</h3> <h3> 在我家猪圈里和窑门前各有一棵核桃树,核桃没有成熟时我是不动它的。只是和小伙伴们用核桃皮砸着染塑料,用来扎头发,用核桃叶代替蓖麻叶染指甲。可小妹从核桃刚灌上油起就开始吃,底下吃完了就上树摘,所以两树核桃到成熟时就只剩高处一少部分了,父母亲索性不摘它了,它们就自熟自落,这时候的核桃最好吃了,净净的、油香油香。</h3><h3> 在我家的水窖旁,有一棵椒树,主干也高高的,不像现在的椒树低低的就分叉,那是奶奶和妈妈的最爱,我们从不理会它。我们喜欢的是奶奶夏天铺在椒树旁的凉席:我们喜欢光着脚在上面跑来跑去;我们喜欢坐在上面跟着奶奶唱歌谣;我们喜欢躺在上面数星星、看月亮⋯⋯</h3> <h3> 我们兄妹几个在贪吃中日渐长大,随着上学、工作、成家,陆续离开了小院,果子树也一个个被父亲砍掉了。我们的孩子也断断续续把他们童年的欢乐留在了小院:吃饭时争黑头头筷子;坐时争小红凳子;穿着拖鞋上柴堆堆翻墙出院;坐在麻将桌前有模有样地玩牌⋯⋯小院成了他们兄妹们聚会的乐园。</h3> <h3> 如今,小院又迎来了我们党家的新一辈。(父亲的重孙、哥哥的孙子、侄儿的儿子。)</h3><h3> </h3> <h3> 小院,以它博大的胸怀孕育了我们几代人,不管何时,只要你需要,它便张开温暖的怀抱迎接你,而童年和果子树却只能深深地藏在我记忆的深处。</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