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团纪事《春节探亲》

许彦杰

我们当年下乡所处的位置（红点处）

从48团团部到双山火车站的路线图（卫星图片）

这幅画真实再现了当时兵团战士准备返城探亲的情景。(图片来自网络)

　　大约从1971年开始，每当春节临近，各地知青便纷纷回城探亲，各火车站候车室、火车上人员爆满，火车票异常紧张，到处都是肩扛、手提大包小包的知青们，犹如现在的农民工，所不同的是农民工回农村探亲，知青是回城探亲。

我是1969年9月16日，和同学们从北京乘火车到达位于齐齐哈尔北面的双山火车站，然后坐大卡车向东行驶大约33公里，最终到达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五师四十八团团部，我和另外三个同学分在了团部园林连。

我们在北京时，学校便发给了我们绿色的棉衣、棉裤和棉大衣，并告诉我们到黑龙江后再发棉帽和棉鞋。我们到兵团几天后，也没人和我们提这件事，问领导，领导说不清楚。一天傍晚，我们几个在团部大礼堂西侧见到了当时的赵团长，我们向他询问，他说没这事，我们说是兵团派到北京招工的人说的，团长说:他胡说八道。看来等着发是没戏了，等发了工资自己买吧。既然帽子和鞋不发，眼看春节临近，探亲假有没有呢?我们问连队领导，领导说没有探亲假，什么时候有也不知道，总之一句话，不许回家。

临近春节，我发现有个别知青回家了，一问，说是父母病重，特批的，私下有人告诉我：想回家，必须通知家里给你拍电报，说父母一方病重，才能准假回家，我这才恍然大悟，立即把这事儿写信告诉家里，让他们在春节前给我拍个假电报。

1970年春节前夕，家里给我拍了封假电报，我装作异常悲痛地向连队领导请假，终获批准，内心十分高兴，立即打点行裝，和同学们告别，向北京出发。

我那次是一个人独自回家，带了点儿当地的土特产，如黄豆、木耳、和瓜子，还有我把拆洗后缝不上的绿棉袄。两个手提包系在一起，肩上一扛，乘团汽车队的大卡车到双山火车站，先坐火车到齐齐哈尔，在齐齐哈尔火车站停留四、五个小时，再转车从齐齐哈尔乘火车去北京。

在齐齐哈尔火车站的候车大厅，到处都是返城探亲的知青，三三两两的交谈着。我独自站着，偶尔和别人聊几句，有一个上海女知青，把我当成了上海人，问我:侬到阿里去啊?(你去哪儿?)我用北京话说:我去北京。她看不是一路人，便转身离去了。忽然，候车室传来一阵悦耳动听的歌声，我循着歌声，看到一个长着娃娃脸的女知青，带着回家的喜悦，触景生情，忘情地唱起了歌曲《火车向着韶山跑》中的一句:"阳光灿烂照车厢"，她忽然看到大家都在看她，终于意识到这是候车厅，不是舞台，于是不好意思地止住了歌声。

坐上火车，车厢里基本都是兵团的知青，吵吵嚷嚷，说着天南地北各自的方言，总的来说，兵团的知青还比较规矩，素质较高。在火车路过吉林时，上来几个流里流气的插队知青，言谈举止，令人作呕，只能说他们是知青中的败类。我的位子正好靠着车窗，望着窗外飞逝的山岭和闪过的灯火，我不由想起了贺敬之的诗《西去列车的窗口》中的诗句: "在九曲黄河的上游，在西去列车的窗口……，是大西北一个平静的夏夜，是高原上月在中天的时候。一站站灯火扑来，象流萤飞走，一重重山岭闪过，似浪涛奔流……″。此情此景，和诗中所描述的是多么相像啊! 我暗自佩服诗人的观察力和语言表现力。我旁边坐着几个军人，半夜火车到了白城，他们下车买了很多冻柿子上来，热情地让我吃，我的肚子不争气，吃完就上吐下泻，折腾了好一阵。

中午时分，车到天津，车窗外有很多卖包子的，我买了一袋，包子很小，里面肉多、油多，非常香，我从此对天津包子有了极好的印象。

火车临到北京，车厢喇叭里传来了广播员的声音："乘客同志们，大家好！我们伟大祖国的首都一北京火车站就要到了! 请乘客同志们做好下车的准备"。听到这里，我的泪水夺眶而出，北京，我终于回来了!

在北京火车站，我遇到了接我的亲人。回到家中，见到了我日思夜想的父母，家里的一切，是那样美好，房间显得非常整洁，和兵团相比，这里简直就是天堂!

回到家里，就像土包子进城，先是换洗我长满虱子的衣服，我带回来的破绿棉袄，因经我拆洗后布面缩水缝不上了，想让母亲帮忙缝上，大家看我这棉袄实在太脏太破了，就劝我把破棉袄扔了，并给我又买了一件新棉袄。我向大家述说了一年来的经历，感觉总也说不完似的。

我受同学们的委托，到各家去看看，各家的父母看到我，就像看到他们自己的孩子一样，问这问那，我向他们详细介绍了兵团的情况，并代他们给兵团的同学们捎去父母的问候和物品。

短暂的假期很快就结束了，我恋恋不舍地踏上了归程，回去的心情和来时正相反。到了连队，因为城乡差别的强烈对比，感觉像从天堂又掉进了地狱，不过经过了一段时间后，也就慢慢地适应过来了。

我当时所在的五师四十八团，这是团部办公楼。

当时的绿皮火车。(图片来自网络)

春节返城高峰时差不多就这样。(图片来自网络)

当时车内就这样。(图片来自网络)

当时坐火车只能这样睡觉。(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