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生离,不可死别--624永州韭菜岭徒步历险记

Anker…高高

<h3>其实很不想写这篇游记或者攻略。从回来到现在,三次入睡,都心惊胆战,回忆绵绵。思绪将心跳拉得越来越快,我无法控制住内心的后怕。很多人问我发生了什么,我却哑口无言。就像做了一场噩梦一样,忽然从梦中惊醒,发现那梦,跟真的一样。</h3> <h3>出发前很多人说: 韭菜岭,很容易,全程也就一个半马距离,只是路线跑不起来而已,大石头,过几次溪水,很简单。出于对众多老驴的信任,同时也出于对大家体力的自信,我们九人瞬间组成了一支男女比例为2:1的队伍,我是高高小队长。</h3><h3>路线规划的貌似很完美。6月23日14:06分长沙出发,因为晚点36分钟,20:00到道县。步行两公里后吃了一顿道县特色菜,非常美味。然后入住老李为我们提前订好的酒店。6月24日早上4:30起床,5点集合,5:10县城出发,老李开了两辆七座车过来,将近50分钟车程到起点大江源。晚上20:51回长沙的火车,老李直接终点月岩林场接我们到火车站。还想着下山早,我们继续大餐一顿,啤酒搞起。往往理想很美好,现实很残酷。</h3> <h3>大江源是个并不富裕的小村子,没有小卖部,没有早餐,住宿基本容不下九个人。我们走出大江源不到100米,看到前方的溪水,便不约而同的开始脱鞋,脱袜子,感受溪水,很是开心。过完溪水再走几百米,路很好,却没看见路标,估摸着肯定是走错了。那么好吧,回去,重新来过。</h3><h3>原来在溪水前五十米,要左拐上山。此时6:20。</h3> <h3>我提前下载好了户外助手路线,一路上开着导航在走,很好用。路上路标也还算多,分岔路不多,迷路的可能性不大。而手表却是3公里以后才开启。我拿着手机在前方探路,大概一公里处有第一处小溪水,我以为我可以蜻蜓点水般过去,结果石头打滑,左脚完美的被打湿,手机右下角屏幕被弄碎,还好,手机还干着。</h3><h3>往后面走,一路都是上坡,溪水不算特别多,我们速度中等。7点多开始下雨,不算很小的雨,大家只能穿上雨衣。平时我都会多带,这次,我只带一件一次性雨衣,想着应该不会下雨。洪言没带雨衣,其余八人把仅有的雨衣都披上。真正大溪水,从五公里后才开始。</h3><h3><br /></h3> <h3>看到大溪水,大家很是激动,小小补充以后迎来的是将近一公里的过溪。左边过到右边,右边过到左边。这是在开玩笑吗?显然不是。看着溪对面的路标,我们哭笑不得。溪水绝对的透心凉,透到内心拔凉拔凉的。几个来回后,我们基本是把溪水当大路了,直接穿着鞋子水里趟,几个华丽的摔倒,我跟小猫下半身已经全湿。凉,身心都凉。</h3><h3>有些地方溪水很急,我们手牵着手过去。兰花园是我们依靠的大树,个高、体壮、力气大。水路基本都是他在探路,然后水急的地方,他负责护送大伙度过难关。这样的人,完全可以来一打。</h3> <h3>大溪水过后依旧是爬山。路一直都不宽,风景没有,只有白茫茫的一片,哪里是哪里,根本分不清楚。雨间歇性的下着。雨衣都没得什么机会脱掉。大概也是因为总是涉水的原因,雨衣除了防雨水之外,还可以保温。</h3><h3>总感觉脚后跟有根刺一样,隐隐做痛。我停下来一看,蚂蝗?龙哥说,没事,你拍掉就好了。拍?像拍蚊子一样可以拍死吗?不是说蚂蝗生命力很顽强的吗,切断都可以重生。我用手抓着他的身子往外扯,丫的,扎这么紧,这么爱我。我继续扯,终于扯了下来,血立马出来了,就像针扎了一下,一个带血色的小伤口。我顾不了那么多,继续往前走。</h3><h3>小猫一直在我身后,知道是蚂蝗,她都不敢看,躲得远远的。你以为我真不怕呀,没办法,扎在了我腿上,痛呀。蚂蝗身上软软的,摸上去汗毛都竖一身了,我总不至于等着男队友去帮我扯吧,多浪费时间,多矫情。怎么也要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强做镇定,不然队长怎么当呀。</h3><h3>后来的后来,蚂蝗一直对我很好,不停的光顾我,一次又一次。我扯了一条又一条。袜子上都是血,被水泡得泛白的脚踝附近,都是被针扎一样的血孔。还好,蚂蝗也关照了龙哥,小腿被吸得血流到袜子,他还全然不知。看着他腿上遗留下来的血迹,我突然很害怕蚂蝗,觉得好生恶心。</h3> <h3>10公里后便到了千家垌,一片绿油油的草原,随处可以见到扎营的痕迹。因为天一直下着雨,草原上能见度并不高。我们并没看到什么美景。据说这里非常美。</h3><h3>13公里左右到达韭菜岭山顶。此时12:30。这是一段折返路,山顶没有惊喜,只有简陋的一个牌子,一条横幅。十分具有中国特色,拍照专用,只是证明我们曾经来过。照片中的背景是一片惨白,看来拍全景是奢望了。过来的路叫做鲤鱼脊,两边的草很深,深到可以把整个人埋住。左右都是悬崖,2009米高的山,向下看很是恐怖。伴着层层云雾,走在脊背上,有种突闯天堂的感觉。</h3><h3>折返500米后向左就是下坡了,全程下坡。原本以为轻轻松松四点到底。</h3> <h3>殊不知,下坡比上坡还难。时不时来个70度的直线下坡,一路都是大石头,加上青苔。没有最滑,只有更滑。大多时候都是双手双脚并用,少了加上屁股。</h3><h3>扑通,小猫猛摔一跤,屁股坐在地方半天没晃过神来。做为女孩子的她,即便摔跤无数,仍旧痛并快乐着。</h3><h3>孙大哥一直在前面探路。小小身板,重度眼镜架在鼻梁上,不爱说话,却总是身手敏捷,体力充沛,任劳任怨。</h3><h3>龙哥一直伴随着我,时而在前,时而跟后。他总是很谦虚,看得出他非常嗨,说话多次带着感叹号。十足的乐天派老大哥。不仅蚂蝗关照他,摔跤也不例外。看着他在我眼前摔了好几跤,下坡时摔,水里也摔,他总说:没事,没事。如果多年以后,我还有这样的心态,这样的身体状况,那该多好。</h3> <h3>15:20我们在溪水边做了最后一次补给。带来的干粮都没怎么吃,水也喝的很少。天突然放晴,亮了起来。我们开心的聊着天,只剩下最后6公里下坡路,而且路比较好走,下山后,大伙庆功宴搞起。10多分钟后,又听到天上放干雷,好奇怪的景象呀。修整了20分钟后,我们继续启程。</h3><h3><br /></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b>生死三小时</b></h3> <h3>我背着包开始慢跑下坡路。大家紧跟其后。出发不到五分钟,大雨倾盆下来,越来越大。穿上雨衣后,赶紧的跑起来。在第一个小木屋里我们整了一下队,九人都在,继续奔跑。虽然下着暴雨,路面都是伴着水流,但是相比前面的大石头下坡,路已经算很好走了。跑了不到两公里处,我停下了脚步。紧跟着,大家都一脸懵逼。</h3> <h3>雨毫无情面的继续下着,丝毫没有想要停下来的意思。在是发泄吗?是在愤怒吗?还是在尽情释放?路标在对面飘着,洪水哗啦啦的倾泻在眼前。瞬间大伙都傻眼了。这么大的洪水,我们要如何过去?</h3><h3>孙大哥往上游找水缓的地方,兰花园紧跟着过去。两人在水里努力找寻着。洪言在路边找树藤,龙哥打下手。我寻思着要怎么样帮忙,观望着,祈祷着。红梅跟她男朋友小赵两人清点自己的行李,把登山杖收进包里。小猫和杨公也在重整自己的背包。</h3><h3>水越流越急,我们的内心越发紧张起来。</h3> <h3>身高180的兰花园下身全打湿,水在他身上猛的冲击,他异常勇敢,拄着登山杖勉强过去。大家为他捏了一把汗。这时洪言也走到了水急的边上,他好像也有要过去的意思,他身材比较小,肯定会被水冲走,我大声对她喊着:你别过去。话还没落音,看着他后退两步,往水急处纵身一跳,双脚快速用力的上下拍打着,双手抓着对面水里的大石头,还好靠岸了。还好没事。孙大哥把准备好的树藤丢到对面,然后在这边水急处做人员转接,洪言在岸边用尽全力的拉着树藤,兰花园在对面水急处准备接应。时间紧迫,水量越来越大,雨还是不停歇。我们先把包都扔过去,我勇敢的第一个带头趟水。我以为so easy。顺着树藤走到水急处,一只脚踏出去,瞬间被水流带到另一个方向,我用力对着水流把脚放回正确的位置,却根本不听使唤,我慌了。水快淹到我胸部,双脚都落不了地,身体完全不受控制。我双手紧紧抓着树藤,脸上已经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洪水。</h3><h3>怎么办,我过不去,我脚落不了地,怎么办?我大声的喊着。</h3><h3>兰花园说:你松手,我拉你过来。</h3><h3>我松手?万一没拉住,我不是要冲走?肯定会没命的,我不会游泳。而且水这么急,石头这么多,不淹死也会撞到石头上重伤而死。</h3><h3>你松手呀,快点松手。我只听到兰花园和孙大哥在我耳边不停的说。没办法,只能选择相信。我试着松掉右手,把手拉直到兰花园的方向,很快他拉住了我的右手,可是左手我也不敢松呀。有只手抓着树藤,至少生命还握在了自己手里,万一兰花园没抓住,我不还是没命?我眯着眼睛,不管了,松吧,不能耽误大家时间,上天保佑。我大声吼叫,睁开眼睛,头上的帽子被水冲走了,自己安全度过危险处。我双脚发软,在浅水里爬着到岸边,呆呆的坐在书包边上,头脑里一片空白。</h3><h3>突然我听到更大的吼叫声,是红梅。她是周南中学的高中老师,也是跑越野的女汉子,我们第一次见面。我看到她正在过水急处,双手紧抓着树藤,身体被水冲得偏离了方向。她连续大声吼叫,然后用牙齿咬着树藤,一脸惊恐。我抱着书包,默默的念着:千万不能有事,千万不能有事,一个都不能有事。</h3> <h3>上天好像在看戏一样,雨越下越大,水声越来越震耳。我不忍再看其他队友是如何在生死边缘挣扎的,我抱着书包往前找路。石头很滑,我不停的摔倒,脚滑到石块里,很痛很痛,我爬起来继续往前。他们在后面说什么,我已经听不清楚,他们在经历什么样的痛苦,我也不想知道。只听到后方传来了很多的叫吼声,男声女声。我也发了疯似的对着天叫,从来没有这么绝望过。</h3><h3>道县的老天爷应该非常幽默吧,这玩笑开得有点大了。才走没几步,路标又指向了水对面。妈呀,这是在玩我们吗?小赵说,他记得这里到第二个小木屋不远了,我们在这边找一条路出来,应该可以回到正路上去。</h3><h3>这地方,一刻都不想呆了。洪言在前方开路,我们慢慢的跟在后面。向下走不了,就向上走。一条条绝路,都被洪言赋予了多种可能性。路况越来越差,我走第二个,完全跟不上洪言,能抓的树时有时无。我个子小,选择范围小,手臂力气又不够。走到一个狭窄的绝壁边上,我动弹不得。我把自己卡在绝壁的一颗不大不小的树上。向前我找不到任何手可以抓到的地方,脚也没地方可以踩着让我过去。队友都在后方不远处,看着我他们也提心吊胆的。龙哥在后面想办法,却也无能为力。洪言找了好几条路,发现都没有路。最后大家只好返回去想别的办法。</h3><h3><br /></h3> <h3>爬绝壁时,身上脸上都是泥,手上腿上不少地方受到不同程度的刮伤碰伤。我说,我们打110吧。恩,只能这样了。我们猜想着,警察应该会开飞机来接我们吧。不会,这里没地方降落。可以丢绳子下来呀,然后带着我们爬上去。他们怎么找到我们,手机还是手表定位?警察应该很聪明的呀。</h3><h3>我们把手机拿出来,我跟洪言知己的手机进水开机不了了,其余七人手机全都没有信号,号码拨不出去。糟了,要被困在这里了。刚刚过水时全身都已经湿透,身上好冷呀。几个男孩子试着在洪水附近找突破口,我们女孩子再次整理背包,尽量把包减轻。</h3><h3>洪水边没有任何地方可以过去。</h3><h3>等待救援也是不可能的。他们根本无法找到我们。</h3><h3>只能靠自己了。</h3><h3>洪言知几说他速度快,一个人突出去找人来救我们。小赵因为来过,也跟着一起去。剩下的我们商议:即使有人来救我们,也只能走山边上,水上是不可能的,最后我们也只能靠自己了。还不如我们慢慢的爬出去,争取时间。如果天黑,我们不但走不出去,也会冻死在这里。说得也有道理。</h3> <h3>孙大哥在前面开路,兰花园后面扫尾,我们专心致志的慢慢攀爬着。再也没有谈笑风生了,再也没有好吃好喝了。我们努力的找寻着每一个可抓手的地方,每一个落脚处也都踩实了再松手,保持好间隔距离。心早已经跳到耳边,呼吸急促。脚下就是洪水与悬崖,我认真的看着前面队友的每一个痕迹,省点精力再去寻找,实在借助不了,就自己再想办法。大树找不到,一堆堆的小草也抓。泥土能借力的也借上。手肘,膝盖,屁股,能用哪里保命就用哪里。</h3><h3>我的小伙伴,你们可千万不能出事呀。我对小猫说:我们都是好人,我相信好人必有好报,我们一定可以活着出去。小猫说,我们一定可以的。</h3><h3>那一刻,我好后悔我自己。做为队长,没做好活动风险规划,没备好应急预案,没提醒好大家做好心理防范,甚至于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我都毫无能力保护好大家,自己都胆战心惊。一路上我都在祈祷着上天,一定要保佑我们安全回家。一定要。</h3> <h3>很快我们就听到前方传来洪言知几的声音,看来他们找到路了。好开心呀,终于可以回家了。终于雨过天晴了。我们兴奋的都叫了起来。九人团队又聚集在一起,说不出的狂喜。</h3><h3>可是好景不长,几百米后路标又指向了对面。这真是一波三折又四折呀,老天这是要降大任于我们吗?没关系,前面我们都过来了,后面我们一样可以的,不管三七二十一,只能走,走一步离终点就近一步。</h3><h3>洪言知几继续走最前面,孙大哥带着其他人紧跟着。向下根本就没有路,只能向上走。只看见洪言知几一会儿在左下方,一会儿在右上方,慢慢的看不到他的身影了。我们八人始终团结在一起,相互照顾,相互打气。几次感觉路线不对,又掉转方向继续找路。有一次都爬到了山的尽头完全没路了,我们转向了一个将近80度的直线下坡。我拉着树藤,脚尖膝盖手肘交替着使用,泥土是松的,还好没有大石头。手上到处是割伤,脚上阵阵疼痛。再苦再疼,我们也咬着牙,一步一步在努力。天色一点点暗下来,溪水声连绵不断,依旧震耳,渐渐的不知道何处可以下脚。黑褐色的泥土,夹杂着阵阵凉风,慢慢的,我们就像一只做工的机器,适应了这上天送给我们的礼物,一往直前的跟着队友。</h3><h3>洪言还是没看见身影。我们不停的喊叫,仍旧毫无反应。19:30的时候,我们八人找到了我们的救命稻草--回到了系有路标的石头路上。可是此刻,我完全开心不起来,洪言找不到。我们123,洪言,…123,洪言…还是没有应答。我说,我相信洪言的聪敏与体力,他肯定去前方找救援去了,我们往前走吧,天已经黑了,我们必须确保自己的安全。我们一边走,一边齐喊。</h3><h3>突然前方有光,像手电。我冲过去,大声喊洪言,洪言。果真是他,果真是他。他跑过来,右手拿着一摞毛绳,左手拿了几个手电。顿时,我的眼泪哗哗哗的流了下来。洪言跑过来抱着我说,终于看到你们了。我们都抱做一团,九人终于团聚了,一个也没有少。止不住的眼泪不停的往下掉,声音开始抽搐,心头的大石头终于可以放下来了。我为大家开心,为自己的幸运开心。大家真的太勇敢太棒了。</h3> <h3>洪言一个人在山里找路,一路找一路找。来不及等大家,一心想着天快黑了,他先去找救援。很快他找到了路标,以四分配的速度向前奔跑。跑了大概三公里看到对面一户人家,他勇敢的淌了最后一次水后找到户主,户主正准备出去散步。户主给了他四个手电,一摞绳子,然后跟他老婆在溪水边等着我们。洪言继续四分配跑向我们。</h3><h3>跟着洪言快走➕慢跑三公里,我们看到了对面的老板拿着绳子等着救援我们。我们激动不已。洪言将手里的绳子绑在女生的腰上,对面老板跟兰花园拉直另外一根毛绳给我们扶着过水,先将女孩子一个个护送过去后,他们紧接着过来。</h3><h3>看了看手表,北京时间20:05分。天已经黑得没有一丝光亮。我们像难民得救一样,大声欢呼着。九死一生的我们,雨后重生拉。</h3><h3>以后的我们定会好好活着,好好享受这美好的人生。</h3><h3>以后的我们,肯定还会继续上山,带着梦想,带着勇敢,带着经验。我们说好了,今生只能生离,绝不能死别。同时也劝慰各位驴友,爬山须谨慎,做好万全准备后方可出发。</h3> <h3>很多时候,我们往往高估十年后能做的事情,给自己定下宏伟目标,却忽略了一年内能做的事。</h3><h3>我们总是觉得人生还很长,给今后的自己留下很多机会,却忽略了当事情来临之际时我们的措手无策。</h3><h3>对于人生,我们应当珍惜。对于大山,我们应当敬畏。活着,一切都是必然的。</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安珂(高高小队长)</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写于2018年6月25日</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