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是家乡？（柬埔寨游记之一）

马洪杰

湖中浮屋

　　美丽的洞里萨湖，位于柬埔寨的北部，是东南亚最大的淡水湖泊，烟波浩渺，波浪滔滔，浩瀚广阔。

游客就乘坐这样的机木船进行游览

　　洞里萨湖又名金边湖，呈长形位于柬埔寨的心脏地带，西北到东南走向，几乎贯穿柬埔寨，在金边市与湄公河交汇。它像一块巨大碧绿的翡翠，镶嵌在柬埔寨的大地上，为高棉民族的发展与繁荣蓄积释放着能量，提供着坚实的资源保障，是柬埔寨人民的"生命之湖"。

洞里萨湖一瞥

　　到柬埔寨旅游，除了到吴哥窟去寻幽探秘、领略他一千多年前辉煌的吴哥文明之外，洞里萨湖也很值得一游，这是一处自然和人文共存的景观，特别是它的落日非常美，遗憾的是，我这次由于天气和时间的原因没有拍摄到。

密密麻麻的高脚屋

　　在游览完洞里萨湖以后，给我留下深刻和震撼印象的，却是那一片片的越南浮村，其实就是难民村。回来后心情久久的不能平静，让人心生疑问和感慨，同样是生活在同一个地球上的人们，怎么人生际遇的差别会如此之大呢？ 看完越南浮村，特别是知道了它的由来和现状以后，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像是从地狱又回到了人间。

　　据说这些浮村在洞里萨湖上有上百处，总人数有六七万人。这些浮村与美丽浩瀚的洞里萨湖似乎有些不协调，像是一道道伤疤留在了洞里萨湖上。

　　所谓浮村，就是漂浮在水上的村庄。他们或生活在船上，或在岸边搭建起高高的高脚屋，这些高脚屋在旱季枯水期时是陆地，涨水后就变成了水上。这些浮村，都有一部充满着辛酸苦难和血泪延续至今的历史，村民们生活得十分艰辛与困苦，没有任何的生活与人权保障，自生自灭，而在柬埔寨的历史上更曾屡遭屠杀和驱逐，成为了社会矛盾和动乱的发泄对象，也成为了政治斗争和国家之间斗争的牺牲品。但他们像吉普赛人一样，仍然顽强的生存着。

　　这些浮村，是战争和动乱的产物。里面居住的大都是越南人的后裔。据说在越南南北战争时期，他们的父辈为躲避战争和欺压而流亡到了柬埔寨。来到柬埔寨后，他们却被严格的限定在洞里萨湖上那个狭小的水域上，不能靠岸，不能上岸打工和做事，不能从事除捕鱼以外的其他工作，只能上岸购物、医疗等短暂的停留，否则就要被抓走坐牢，甚至杀头。

村民们在结网

渔船

　　战争结束以后，他们却不能回家，因为在越南已经没有了他们的身份信息，没有了土地，这些被他们祖国抛弃的越南人同时也没有被柬埔寨所接纳，成为了没有任何身份证明和国籍的难民，完全丧失了一个普通公民的正常权利。成为越南不要、柬埔寨不承认的一群“黑户”，处在一个无国家、无政府的奇特状态中，只能在水上漂泊一生，像浮萍一样的在湖上漂荡着、圈养着。

　　由于不能上岸，他们的吃喝拉撒等一切活动都是在水面之上，在那个有限的范围之内。平时只能靠捕鱼为生，行舟湖上捕鱼捉虾，然后在湖中市场售卖，再买来必需的日用品和粮食而维持生存；也会有载着货物的小船，穿行在水上人家的房子间兜售日用品、副食品、儿童玩具等；连小吃摊也是在船上，行进在水上的村落间兜售食品。现在的情况稍有改变，随着柬埔寨国内的稳定和旅游的兴起，他们可以用船载着游客观光赚取费用，并兜售小商品，还可以向游客乞讨或收取小费，或者接受志愿者的捐赠和帮助。

戏水的孩子

　　这里的人们生活的十分贫穷和艰难，丢掉了国籍，当地政府又不允许他们上岸谋生，他们只能在洞里萨湖里维持着人类生活的最低水平，处于完全封闭的状态。除了捕鱼无事可做，只能在那个狭小的环境中生存，生孩子似乎成了他们的另一项工作，每个家庭都有五六名甚至更多的孩子。恶劣的环境使这里的儿童死亡率非常高，据说平均每6个儿童在6岁前都会死亡一个。孩子们在他们自己和志愿者帮助创办的小学学习到五年级以后，就没学可上了，以后只能和父母一样在那个湖上生存、漂泊，没有任何的出路，看不到任何希望。而最可怜的就是这些孩子们！同他们的父母一样又在这里继续延续着苦难而又不知何时是终点的苟且人生。

儿童们

　　他们是越南人的后裔，但却是有国不能回，有岸不能上，一代又一代还得继续过着这种颠沛流离、无根无固的水上生活，只能蜗居在洞里萨湖上，在完全没有希望的生活中度过一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不知道家乡在哪里，不知道何时才是尽头，不知道要经过多少代人才能过上正常公民的生活，陆地与家乡成了遥不可及的梦想，更不可能像去那里的游客一样，能去自由的观光旅游享受人生。

　　在“美友”介绍的当地朋友小涂的引领下，我们游览了一个叫“空帮鲁”的越南浮村。小涂是重庆人，来柬埔寨暹粒创业已经五、六年了，在暹粒主要从事定制游和一些其他经营。

望故乡

　　洞里萨湖在暹粒市的南面，租车出暹粒沿6号公路往南，向金边方向前行了二十多公里后，右拐进入了一条乡间小路，走过一段后就是崎岖不平的沙土路，车辆驶过会扬起浓浓的尘土。半个小时后抵达售票点，每人25美金购票后才能进入。再前行二三里地后就到了一个湖汊的岸边，在这里要乘船进行游览。

　　空帮鲁是一处比较原生态的越南浮村，在洞里萨湖一条狭窄的支汊的两边岸堤上，丰水期时一片汪洋，都会淹没在水中，成为真正漂浮在水面上的浮村。旅行团一般不带人到这里来，旅行团固定带去的浮村，都已经商业化了。只有自由行和朋友介绍才知道这里才是原汁原味的越南浮村，所以游人也特别稀少。

船上的孩子

　　岸边排满了载客的机木船。司机把我们送上游船后返回车上休息，木船由柴油机带动，沿着狭窄的河道向着洞里萨湖深处驶去。驾船的是父子俩，孩子只有十多岁，在帮着父亲操作，这好像是这里这些游船的标配。湖水因为是枯水期，水浅且十分浑浊，像是黄泥汤。

快艇

湖中打鱼的渔船

　　沿着河道前行没多远，一栋栋一排排一片片的高脚屋依次映入眼帘，鳞次栉比，密密麻麻，一栋挨着一栋，据说在这里居住的越南浮民有三千五百多人。这些高脚屋在岸边高高的耸立，离地大约有六七米至十多米，像是空中楼阁，下面用许多根木柱撑起，以防止涨水时居住的房屋被淹没，丰水期时都变成了一栋栋撑在水中的浮屋。高脚屋全部用木柱搭起，屋顶和墙面用铁皮或石棉瓦、草毡、塑料布等覆盖围起，十分简陋，上下屋要攀爬陡峭简陋的木梯，好一点的人家是用钢管焊制的楼梯，房屋搭建的也更大、更坚固和整洁一些。

洞里萨湖与远处的船屋

　　大人们平时都在船上忙碌着，或捕鱼，或结网，或维修船只；孩子们或戏水，或在船上玩耍，无所事事。

　　船行至村中的河道，离出发地越来越远，前面就是一眼望不到边、幽深的洞里萨湖，望着那些凌乱稠密的高脚屋和村民那异样的眼神，既简陋又神秘，深不可测，也看不见游客的来来往往，而平时也没有接触过这样的难民环境。此时，突然被一种莫名的恐惧感袭遍全身，脑子瞬间一片空白，像是一下子坠入了深渊，而且十分的无助。船上就我和老伴两个人，此时语言不通，手机无信号，不知道前方等待我们的会是什么。特别是船行驶到了洞里萨湖的深处，望着无边无际的湖水和空空荡荡的湖面，一叶扁舟，恐惧感更加的强烈。老伴紧张无助的眼神看着我，而我只能努力的保持着镇静，拿着相机在不停的拍照，以缓解压力，防止让船老大给看出来。

学校

　　正在这时，后面有一艘游船赶了上来，船上的游客是两位小姑娘，在有说有笑，手舞足蹈，十分的轻松惬意。看到此，我一下子释然了，人家小姑娘都不怕，我一个大老爷们怕什么呢？心情瞬间平静了许多，在洞里萨湖上观光了一阵以后，船又沿着原路返回，回到了乘船地，结束了游览。遗憾的是，没有上到岸上，到村中和村民家中去探访一番，说实话也是由于心里还有些害怕，只想尽快的逃离这个让人恐怖的地方。但是，回来后就让我这个摄影人，和每到一地后都想尽可能的去了解当地风土人情的人后悔不已了。

洞里萨湖一角

　　回来后才知道，这些担心和恐惧都是多余的。其实，这些越南浮村的村民们都是非常的淳朴善良，特别是像空帮鲁这样的更加原生态的越南浮村。也许是他们遭遇了太多的苦难和不公，使他们更加渴望安宁祥和的生活，渴望过上像外面的人一样的正常生活；他们也更希望能通过他们的善良和友好，来赢得更多人的尊重和同情，来得到更多的关注和帮助，去改变他们目前的生存状况。而且你是来给他们送钱和帮助的，他们怎么会加害于你呢？欢迎还来不及呢。再说了，真有什么情况发生，不就又给当地政府提供了驱逐和更加严格管控他们的口实了吗？

　　回来后，浮村的影像在我脑子里总是挥之不去，我总在想，也许是我们在和平的空间生活的太久了，没有战乱和被欺辱奴役的经历，因此给人们造成了世界大同、和平安宁、繁荣祥和的假象和错觉。实际上，在这个世界，和平只是暂时的表象，掠夺、压迫和不公等等才是绝对的本质，才是永恒的主题，人类的历史，其实就是一部苦难和血泪横流的战乱史。种族矛盾、国家矛盾、宗教矛盾、区域矛盾等矛盾所形成的地域之争、资源之争、利益之争、价值之争，以及文化的巨大差异，都是永难解决和融洽的，也不可能解决！

船上的一家

这是比较贫穷与简陋的浮屋

　　虽然地球足够大，但资源十分有限，一个蛋糕只够一两个人吃饱，但会有十个人去争抢，只能是少数人和少数国家才能享用，永远也不会有共享共用的可能！更不会有人人平等！因此，那些所谓的普世价值和什么主义都是乌托邦，只是人们的美好愿望和一厢情愿而已，恐怕永难实现。这种种之争和博弈，时时刻刻又都会以战争、动乱、殖民、剥削、掠夺、搏杀……等不同的形式表现出来，至今不断的冲突和战争、难民潮、严重的两极分化、种族歧视甚至屠杀就很好的说明了这一点。

船上的儿童

　　一个民族生活在自己的国土上，一个人生活在自己的家园里，平时会感觉不到什么，而一旦失去，就会像无根之木和水上的浮萍一样，伴随你的就会是无尽的苦难和血泪；一个民族、一个人如果没有了国家的强大，没有了国家的保护和支撑，就什么也不是，就会命如蝼蚁！任人宰割和屠戮！在任何地方永远也当不了主人，而一旦所在国矛盾爆发，就会成为替罪羊，成为主流民族发泄怨恨的对象。就像印尼多次发生的大规模的屠杀、驱逐华人事件；就像马来西亚等许多国家的华人华侨再努力也进不了主流社会，虽然他们可以通过勤劳致富，有的甚至富可敌国，但这些华人华侨的政治地位低下，仍然被歧视排斥，甚至被以法律的形式来确定；就像美国对黑人的种族歧视，和最近对待移民的政策而造成的骨肉分离。其实这不难理解，你跑到别人的地盘上去争食，还想让人家拿你当主人，这可能吗？做梦吧！那些梦想跑到西方自由民主国家就能过上自由生活的人是多么的幼稚而又可笑！

表演耍蟒蛇赚钱的小女孩

这是好一点的高脚屋

　　我们都知道，犹太人是一个苦难的民族，在千年的漂泊迁徙中，饥饿和苦难、杀戮和欺侮始终相伴，仅在二次世界大战中，就被德国希特勒纳粹屠杀了600多万。因此，他们深知国家的重要。所以要顽强的建国，努力的发展强大，并誓死捍卫自己的民族和国家，说到底就是为了避免任人宰割、再一次被屠杀的命运。

　　所以我们现在生活在自己的国家和家园里，应该倍加珍惜。虽然在我们的生活中，还会有很多这样和那样的问题和不如意，但相比于那些流尽血泪的难民和难以融入所在国家的侨民来说，还是要幸福百倍。我们现在可以去做自己想要去做的事情，去旅游观光、休闲度假、唱歌跳舞，去找寻自己心中的诗和远方，去工作创业、居家生活、参加社会活动……，只要遵纪守法，没有人会找你的麻烦，更没有生命之忧。其实我们现在所谓的岁月静好、时光悠悠、乐享人生，都是由于国家的强大和保护才能够实现，是有人替我们撑起了一片天！否则，我们的国家也会像伊拉克、叙利亚、阿富汗等弱小国家一样，陷入苦难深重的战乱之中。

现在，我们的国家繁荣安定，发展的越来越强大，相信今后的生活一定会更加的美好！

　　我们旅行中看到的不仅仅是美景与人文，还会看到有那么多的心酸与苦难，还会有同情和震撼，无法视而不见。对比他们，再对照我们现在的生活，真像是在天堂一样。我本人喜欢自驾游，驾车可以随心所欲的去到国内的任何地方，甚至还可以出国自驾游；中国大妈们也可以随地随时的去跳广场舞，成群结队的在景点去摆pos，还可以健身美容，走一场旗袍秀；我们也可以到任何地方去品尝美食，欣赏美景；我们有钱可以去任何地方去任意的消费、享受生活……。但这些对那些越南浮村的村民们来说就像是天方夜谭一样，遥不可及！

难道我们不应该倍加珍惜我们现在的生活吗？

水中的红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