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br></h3><div> 又到了升学时间,不知有多少考生和家长会在兴奋和纠结中,彻夜难眠。</div><div> 不过,对于绝大多数考生家长,撇开分数和志愿的纷扰,捱过孩子六年的中学生活,总算是在大喘气中,得到了解放。</div><h3> 脑海中总是闪现着央视《舌尖上的中国》第二季,安徽毛坦厂中学高考,二万考生坐大巴奔赴考场的画面,宏大而震撼,鞭炮声后,空气中弥漫着硝烟的味道。</h3><h3> 而在此之前,却又是平常而琐碎的日子,虽然暗地里充满紧张和亢奋。妈妈李溪在为女儿高欣雅精心准备美食,蒿子粑粑有着清香的味道。干子烧肉,白嫩的豆腐和丰腴的五花肉在锅中炖煮,浓油赤酱,鲜香满屋。</h3> <h3> 每每回忆起这些画面,总是让我眼窝发热,不为美食的味道,而是我们也曾经历过这些陪读的日子,所有的一切,感同身受。</h3><div> 儿子小学六年,乃至到初二,都是我们按部就班地接送,虽说汤汪是近郊乡镇,离城里市中心还是有段距离。</div><div> 越来越觉得儿子的课业负担加重,压力越来越大。感觉来去的路途,耗费了他弥足珍贵的休息时间。</div><div> 这样下去终归不是个办法,于是我们决定还是租房。可能是我们的决定迟了些,就近已没有合适的房子。</div> <h3> 最终,我们在老街巷中安顿下来。房子老旧,三间两厢围合一个小院子,虽说小了些,但闹中取静,让人有种安逸舒适的感觉,不管妻子是否勉为其难,我是满意的,便做了主。</h3><div> 儿子上初三的时候,我们正式做了租房客。我记得第一个晚上,那是初秋时节,乍凉还暖,老巷电线杆上的路灯光,从老窗的花格中透进来,屋角不知哪里,秋虫蟋蟀时而唧唧鸣叫,我躺在还铺着凉席的床上,辗转反侧,彻夜难眠。</div> <h3> 日子渐渐规律起来,儿子骑单车上学,妻子赶公交回汤汪中学教书,我则喜欢步行,从旧城四巷上小虹桥,横穿南柳巷进参府街,过得胜桥走湾子街,沿五中北院墙到安乐巷,斜上解放桥,去单位上班。</h3><div> 时间充足的时候,也舍近求远,从选择不同的街巷和路径。我喜欢看大爷在老巷中升起炉子,大妈在老井里汲水洗衣,这是老街生活独有的烟火气息。陪读四年,古城扬州所有的老街巷,我几乎都已走遍。</div><div> 我更喜欢雨中的老巷,曾经多次写到它。迷濛之中,雨斜打在灰白斑驳的老墙上,又在乌黑的瓦楞里汇集,汩汩地从檐口流下来,滴落在青石板的水汪里,叮咚作响。在戴望舒《雨巷》的意境中,盼望着遇见油纸伞,和卖丁香花的姑娘。</div> <h3> 晚上下班后,妻子匆匆地把从汤汪母亲处带来的餐盒汤桶,送到附中校园,赶上儿子的晚餐。学校的伙食远远不及奶奶的味道。</h3><div> 儿子在校晚自习时间要到九点半,这是二人世界的闲暇时光。我们便安静得下来,读点书,儿子回家,在小房间关门作业,我在堂屋里继续读书,想来也怪,陪公子读书的日子,反而把年轻时偷懒好玩浪费的时光,补些回来。</div><div> 偶尔也出去走走大街小巷,算是散步。夫妻间相对无言,实在无聊的时候,我们便帮对方找白头发,找一根拽出,按约定计算现金奖励。</div><div> 起初价格是十块钱一根,后来降为一块钱一根,越来越多的青丝变成白发。不知不觉之中,岁月正在催人变老。</div> <h3> 我们夫妻二人做了时间分工,她上班早些,负责早上。最苦要算冬天,天不亮,便要从暖暖的被窝里爬出来做早餐,喊儿子起床,服侍他上学。自己将就吃几口,后门便啪地关上,听见高跟鞋的声音从窗口匆匆远去。</h3><div> 从单位食堂吃过中饭,我也要赶回住处,儿子也差不多回家。他要午休半个小时,我要准时叫醒,闹钟的闹铃,对他是没有用处的。从这点讲,上学也是艰苦的,比我们那时还要苦。</div><div> 他休息的时候,我悄悄地在堂屋里削水果,正常是苹果和梨,刨了皮,用小刀切片切块,装在碗里。秋冬的橘子简单,只需剥成瓣儿。儿子起床,一大碗水果,三五分钟就能解决。</div> <h3> 日子就这样重复着,随着高考的临近,家里变得越来越安静,妻子问这问那,儿子往往只言片语,懒得回答。我和他,两个爷们之间,一个月搭不上两句话,甚至于眼神之间的交流也没有。</h3><div> 大战似乎一触即发,时间凝滞,那种压力下的压抑,是可怕的。</div><div> 索性走走,出门就到旌忠寺,耳畔仿佛传来佛歌的声音。“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div><div> 苦笑着摇摇头,那佛歌就是针对我唱的。</div><div> 可是家有考生的这个夏天,是我一生中经历的时间最漫长,身体最虚弱,精神最紧张,心理最坚强的日子。我仿佛陪着儿子一起在炼狱,在经历人生的成人礼。</div> <h3> 高考一切尘埃落定,儿子从小房间里把课本、辅导教材、讲义试卷通通扔出来,堂屋一片狼藉。</h3><div> 只有书桌上方的墙面上,他写的“闭门即是深山,读书随处净土”,孤零零地贴在上面。</div><div> 他关上门,赤裸上身,仅穿着裤衩,坐在床上的凉席上,狠狠地玩着手机上的游戏,房间空调开着,他还是把电风扇开到最大,呼呼风响。书桌上横七竖八的是雪碧和可乐等饮料瓶。</div><div> 我整理着书本讲义,妻子在顺整理着衣服和生活用品。我们将结束这陪读的日子,回到汤汪,回归母亲的身边。</div><div> 我迟迟都未肯退房,偶尔会去小住。儿子明明已不在家了,我还是鬼使神差地推开门,又打扫一遍。</div><div> 四年陪读的时光,历历在目,那时的煎熬,现在却又是那么美丽。</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