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外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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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是一种岁月，温暖，绵长。难忘。

——题记

看了倪萍的《姥姥语录》，不停地感动着，感染着，心中不断忆起自己的外婆……我的外婆没有倪萍的姥姥那么有睿智的思想，能给她那么多的人生启迪，但外婆却是我生命中最亲的一个人，没有之一。

我是一个从小跟着外婆长大的孩子。小时候爸妈在外上班忙吧，我从小就被寄养在外婆家。在我幼小的记忆里，只有外公外婆，舅舅妗妗，没有爸妈。唯一对于爸妈的印象，就是上了小学后不记得隔多长时间他们会回来看我一次，带给我一件新衣服，那便是儿时记忆里唯一记得的父母之爱。所以，在我的童年里，最亲的人是外婆，最多的爱都是外婆给的。

(一)爱的港湾

从小我就跟外婆一块儿睡，晚上听着她的纺车声入眠。那时候，每天晚上，外婆总要在昏黄的灯光下纺棉花，一簇簇棉花在她的手里随着吱呀的纺车声飞舞着，像施了魔法一般瞬间就变成了丝缕的棉线，好神奇！外婆就是用自己纺的棉线给家里人纳鞋底，缝衣服，自给自足，那年代的人勤劳啊！每每在那样神奇的时刻，我总会央求她让我也试试，外婆总会说:“你太小了，纺不了。”而总会有那么一两次，她会顶不住我的缠磨让我试一下，可是那棉花在我的手里却是不听使唤啊，不是左手棉花接不上，就是右手纺线出不来。那年代的人节省啊！外婆不舍得我糟蹋她的棉花，就不让我试了，说等我长大了再学。我也便放弃了，也就至今没有学会纺棉花。纺花没学会，可那吱吱呀呀的纺车声却陪伴了我与外婆在一起的每个夜晚，成为了我童年里最美妙的音乐。

　　夏天天热啊，每晚睡觉前外婆都会拿个大蒲扇，不停地给我扇啊扇啊，边扇边会给我讲一些久远年代的故事，有时候扇着扇着就把自己扇睡着了，我听着听着就也睡着了。有时候半夜醒了，她就继续缓缓地扇，早上醒来手里还会拿着那把蒲扇。所以，那时候的夏天没有风扇，记忆里却没觉得热。

冬天天冷啊，外婆便会在褥子下面铺上厚厚的干草，每当我钻进被窝，她就会马上把我的小手小脚放到她的怀里暖，直到暖热了才会放手让出来，幼小的我总会在她的怀里笑成一团。所以，那时候天寒地冻，我的记忆里却没觉得冷。

是外婆给了我童年的温暖，外婆的怀抱就是我爱的港湾。

(二)儿时的美味

大家都说外婆做饭最拿手的是烙馍和肉大米饭，这话一点不假，连爸爸都一直称赞。记忆中外婆好像天天一大早起来就烙馍，还会不厌其烦地叫我起床，我从小就爱睡懒觉啊，不等叫上三遍五遍赖在床上是不会起来的。等我终于起来时，喷香的油烙馍都早已经烙好，只等吃了。有时我会问外婆我怎么那么爱睡懒觉呢，外婆就会说:“你呀，从小瞌睡就大，很小的时候就爱睡，吃饱了逗着玩一会就睡了，放在上屋的小桌上能睡小半天。大人该干啥活干啥活，一点不耽误事，有时忙起来甚至都会把你给忘了。咱这一条街孩子那么多，就你最乖啦！”啊？我说我怎么长大了还瞌睡大呢，原来是天生的啊。在外婆那儿，爱睡懒觉也可以有一个这么堂而皇之的理由。

　　比起油洛馍，我觉得外婆做的肉大米饭更胜一筹，锅头里架上柴火烧起大火，锅头上烧上一口铁锅，等油滋滋响香味儿扑鼻时放上花肉片、大蒜姜，炒香后再依次放入切好的萝卜白菜翻炒，然后压上细粉，铺上已经提前浆好的大米，添上恰好适量的水，这肉大米饭的一半工序已算基本完成了。剩下最关键的就是把握好火候，适当添减柴火，待锅中水几近吃尽时将米菜搅匀，一窝香喷喷的肉大米饭马上就要完工啦。那个香味儿啊，只闻闻就能让人直流口水。可每到这时候，外婆总会抽了柴火，一再交代等一会再吃，让饭在火台上焖一会儿，米饭吃起来会更软和、更好吃。那哪等得及啊，再等口水就真流出来啦。外婆终是理解孩子们的馋嘴的，总会让我们小孩拿碗少盛点先解解馋。几分钟后就可以大饱口福咯！别说，火台上焖了后的米饭还真比刚做好时更好吃。那都是老辈人的经验啊！只是那年代人穷啊，一年难得吃上几回，所以肉大米饭成了我童年里外婆赐予的最大的美味，一直延续到现在。

慢慢长大了，耳濡目染，外婆的这项手艺我倒是学会了，我做的肉大米饭也成了家里做的最好的，连爸妈都不及我做的好吃，但是却总觉得做不出外婆做的味儿，少了烟熏火燎的味道，少了火台上焖上几分钟的软糯。

(三)心灵的栖息地

外婆没有上过一天学，大字不识一个，所以她最大的希望就是小辈们能好好上学，用她的话说就是“以后不当睁眼瞎”。小学我一直就是在外婆家村里上的，那年代，家里还没有闹钟，时辰都要靠听鸡叫看天亮来推断。每天早上，外婆都是看着窗户纸的亮光叫我起床的。偶尔哪天睡过了头叫晚我一次，我必定是会边埋怨边哭着往学校跑的，放学回来还会怄一天的气。那个犟啊，是有多么的不懂事啊，可那时候我就只觉得没有比上学迟到更丢人的事了。偶有哪天外婆看错了时辰叫我早了，到了学校一片漆黑，一个人影也没有，我一个人会怯怯地在校门口等天亮，等同学们一个一个陆续到来，也不会再折回家，也不会有怨言。小时候又是多么傻啊，要多傻有多傻吧！

只是，傻傻的外孙女终究没有让外婆失望，每学期都会捧回一张奖状，外婆那个开心啊，眼都笑成了一条缝，忙让外公把它一张一张贴在上屋的墙上，来人便夸我学习好。也许在不识字的人心里，能得到一张奖状就是学习好的唯一凭证。感谢那些奖状，那恐怕是我能带给外婆的唯一的荣耀。

在外婆家村里上学一直上到小学四年级。眼看再有一年就小学毕业了，四年级的那年暑假我被接到爸爸上班的地方过假期，可是暑假后开学的日子到了，我却像中了邪似的突然就哭闹着不回去上学了，任爸妈怎么劝，外公外婆怎么哄，我硬是铁了心了就是不回去。无奈，自此，我才开始了和爸爸妈妈一起生活的日子，那年我上五年级。因为这件事，使外婆多少还是有些伤心了:“这闺女大了啊，留不住啦。”那句怨言里包含了多少的不舍得，而那时的我却未曾去体会。

直到真正回到爸妈身边，天天生活在一个新家里，我才第一次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思念的滋味。每当在爸妈这里与弟妹发生了争执，每当做错了事受到妈妈的训斥，我都会禁不住暗自落泪，心里似有莫大的委屈无人倾诉，就会不由自主地强烈想念起外婆，想起跟外婆一起生活的那么多年里，无论我有多么倔强任性，她却从不曾如妈妈那般厉声训斥过我，越想就会越觉得委屈。心底里，外婆的家才是我的家。

但是，外婆的家终究不是我的家，爸妈的家才应该是我的家。后来的日子就和以前颠倒了过来，平时住在爸妈家上学，一到放假我就会往外婆家跑，每次回到外婆家都会有一种真正回到家的自在与感动。长大了才明白，童年的情感烙印是一生都抹不掉的，外婆家永远是我心灵的栖息地，有外婆的地方就是家。

　　上了初中学会了骑自行车，有时候想回外婆家，爸爸就会也骑个自行车，陪我一起骑三四十里小路去看外婆，爸爸一直都说外婆人好，脾气也好。每次见到外婆，她都会把眼笑成一条缝，可着劲地把家里好吃的东西一股脑全都拿出来给我吃。我知道那又是她平时不舍得吃存起来的。

记忆里，外婆就是一个和蔼可亲的人，见谁都热呵呵的，尤其是对自己的亲人，跟妈妈的严厉多责完全不同。所以我跟外婆从来都比跟妈亲。一直到长大了到洛阳上学，离家远，星期天在学没事有时不往自己家跑，我会特别坐车回到外婆家。外婆和舅舅们见我回去就像见到了宝一样，都忙张罗着给我准备各种好吃的，还一再叮嘱我:“在学校不要老节省，一定要吃饱，星期了就来这，给你做些好吃的带到学校吃，想吃啥咱做啥。”我在的晚上外婆注定是不怎么睡觉的，她要把家里所有她认为的好东西一样样都翻出来给我看，把自己舍不得吃存的好吃的一一拿出来让我吃。上了年纪的外婆话多，从询问我在学校的情况，到她身边的家常理短，又到妈妈舅舅们小时候的往事……她的话能从夜深说到天明，一个晚上不停歇，我都是在她的话里睡着的，醒了她还继续说，直到把自己也说睡着……直到长大了才能体会，她那是把我当作了贴心的人啊，才会把心里的话儿全都往外抛，生怕漏了哪些没说我不知道。而她又何尝不是我最贴心的人啊？在外婆身边，我的心是最放松的，无拘无束。什么话我都爱跟外婆说，无论喜悦，无论悲伤。

(四)岁月无情

可岁月无情。我在长大，外婆却在变老。腰杆也不直了，弯腰驼背，人也显得矮了几分；腿脚也不利落了，拄上了拐杖，小裹脚支撑着重身子，走路脚步都慢了几分；眼更是不明亮了，老眼昏花，老说自己的眼睛感觉像是蒙了一层树叶。医院检查说是白内障，但是鉴于外婆年龄大了不宜做手术，就一直用眼药水滴着。

儿女们都担心没有了外公她年纪大了眼又不便，一个人照顾不了自己，就商量让她轮流在各家住。自此，外婆就开始了轮流到儿女们家里生活的日子。

　　每次接到我家，妈总会让她多住些日子，我们姊妹们更是希望外婆能在我们家里长住。有外婆在家的日子，总会觉得心里多了盼头，上班都盼着回家，回家就有了可以无话不说的人，心里会感觉格外温暖和踏实。

我们家住楼上，虽然只是二楼，可对于年迈的外婆来说，上完那几十级的台阶也不是易事。可白天里外婆上个厕所却不在家里卫生间，非要到楼下的公厕去上，任你怎么劝都不管用。她说白天在家老脏，自己又不是不会动，想到外面去。起初每次她都会拒绝我陪着去，说自己拄着拐杖扶着楼梯慢慢下台阶就行。但是每次我都是一定要陪着她去的，扶着她下楼梯，等着她上完，再扶着她一块儿回来。后来她也就索性不再拒绝了，每次要到楼下上厕所都会叫上我，已习以为常。因为此，甚至时常还能听到邻居们夸我:这闺女孝顺。她们却不知，跟外婆对我的爱相比，这小小的陪伴真是连滴水的恩情都不及。有时陪外婆唠话，她也会说:“我这到老了还真是享到你的福啦，这么多孩子里我知道你心里跟我最亲，最心疼我。”可扪心自问，我又为她做过些什么呢？好像什么也没做过，还时常会因为自己的坏脾气絮叨她，责备她，和她顶嘴。现在写到这里，想到外婆年老的境况，眼泪不自觉地就流出来了，心里满是愧疚。

没有人能逃过天命。外婆是八十多岁离世的，躺倒在床没多久就离开了我们。当我握着她那双冰凉的手再也感受不到她的温暖时，平生第一次，我哭得泣不成声痛哭流涕。外婆的一生真的是没有拖累麻烦过儿女们几天，却是勤勤恳恳为儿女们和儿女的儿女们忙碌了一辈子。

外婆走了，带走了我的爱和牵挂。现在忆起，外婆的音容笑貌依然历历在目，清晰得如在眼前。如果可以，我愿用自己的青春换回外婆的岁月长留。只是这样的愿望终究也太奢侈，只能祈愿外婆在那边安好吧！

……

　　这世上有一种爱，可以不求索取不计回报，明知你是个“外”人，还会把你当自家亲人一样真心疼爱，那就是外婆的爱。我就是那个被外婆疼爱的幸运的孩子。

外婆是一种情怀，无私，博爱。怀念！

——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