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进入立夏,今年多是阴雨天气。公路两旁多了摆摊卖水果的妇女,果篮里也多了码成小山尖似的李果,果皮鲜红中捎带着绿色,闪着蜡一样的光泽,鲜翠欲滴;而路的两边也整齐的停放着许多外地来的大货车,那是来收购李果的,虽然还未到秋收的季节,永泰已经开始采摘李果了。</h3><div> 周五临近下班,约上一位同事,前往最遥远的霞拔乡中最偏僻的长万自然村,那里有个很古老的庄寨“谷贻堂”,还有一个“积善堂”,在百年前就演绎着“父子三庄寨”的勤勉故事。据说庄寨周边种满李树,正月过后,白色的李花盛开,烘托着映衬着古老的屋舍,对比强烈,甚是壮观。</div><div> 我很想知道,在现代,他们的后代还在延续着什么样的故事</div> <p class="ql-block"> 山路崎岖,整整颠簸了一个半小时才到达隐藏在深山里的“谷贻堂”,六点过后,山凹里的天色已渐暗,草草浏览过曾经辉煌一时的古建筑,我就急着寻找最想拍摄的摘李果场景。谷贻堂通往更低处的积善堂是一条铺着鹅卵石的阶梯,路两边的山坡上栽种挂满果实的李树,低矮的树丛长着虬结的枝条,树皮上结满青苔,给人感觉就像百年老树,树枝上挂满青绿色的李果,果农们担心折断果树枝干,立了很多竹竿来支撑硕果累累的树枝,这里的李果还没到可以收成的时候。我急切地沿着山路找寻那丰收的场景,渴望马上就能拍到那丰收后喜悦的笑容。</p><p class="ql-block"> 匆匆走到谷底,“积善堂”就建造在溪流边上的山坡上,庄寨和溪流之间的山地上同样种满李树,果树林里传来说话的声音,看来,虽然天色已晚,但是有着披星戴月劳作习惯的农民,应该还在忙碌,几千年的勤劳性格就像那虽然苍老却还屹立不倒的“积善堂”一样,深植在华夏民族的血脉之中。</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 1, 1);">沿着溪边,走过一座石桥,转过一个山坡,我就见到一家子齐心协力地在秀美的青山绿水间摘李果。原先我一直猜想,摘李果跟采摘其他水果一样,果农挎着果篮,然后带着甜蜜的笑容,伸手在果树上一颗一颗地摘收李果。劳动者远比我们聪明,实践中进化出来的办法真的闪着智慧的光芒。果农们创新出一个聪明快捷的方法,把一张很大的塑料布铺在果树底下,然后用力摇晃果树,李果就掉落在塑料布上了,等会只要把落在塑料布上李果装进袋子运走就可以了,挂载更高处树枝上的李果,就用竹竿捅下来。有了这些办法,李果采收很快。恰逢暑期,我见到的那一家子,在外念书、打工的孩子都回家帮忙了,采摘一棵树也就十几分钟就能搞定。起先我也很诧异,李果落到地上不是伤了果皮?岂不是不利于保存?交谈中果农给我们点破玄机。其实李果主要用来加工蜜饯,加工之前很重要的一道工序就是要用机械磨破果皮,才能使一些食品添加剂渗透进果肉,所以这种采摘方式不会影响果品的品质。只有采摘那些用来自己食用的比较好的品种,诸如芙蓉李之类的果实,果农们才会动手在树上直接采摘。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 1, 1);"> 果农的发明永不止这些,在果园还见到一个比较通用的运输方式,在山顶的一棵大树上固定住钢索的一端,在山谷另一侧较低的一块大石头上打入一个钢钎,固定住钢索的另一端,这样,把装好的李果袋子挂载在滑轮下面,直接溜向山谷的对面,类似于四川省山区那种溜索,节省了很多劳力。当然,果农们还会充分应用现代交通工具,山间小道崎岖不平,显然大多数现代交通工具无法行驶,但是摩托车还是可以的。一部摩托车一次运送一百斤是很轻松的事,也替果农节省了很多的体力。在积善堂,我还看到一种新颖的两轮拖车,就类似于六七十年代的板车,只是车轮直径更小,轮胎宽度更大,车身更短更低矮,适合在狭小崎岖的山路拖行。都说“实践出真知”,劳动人民的智慧永远不能小觑。</span></p> <h3> 积善堂”前面那条溪流,就流淌在茂密的灌木森林底下,靠平地这一侧的溪边是是一条铺着石块的小径,古色古香,透着古朴的气息,石径的另一侧就是果园,李果已经摘完了,潺潺流水声中,让我忽然想起“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场景,这里是我见过的最美的田园风光了,也是最能体现一种悠闲意境之地了。但是,此刻却真的不是“悠然”,我正在拍摄的却是“精疲力竭”的场景,经过一天的劳作,果农们真的“禾锄晚归”了,只是他们(她们)不是扛着锄头,而是肩挑背扛沉重的李果,在昏暗的山凹里,我抬头望见的不是青翠的“南山”,而是漫天的阴云,我见到的不是丰收后喜悦的笑容,而是客气中间杂着无奈的苦笑。</h3><div> 回到“积善堂”,古老的房屋依然有人居住,厨房的灯火还没亮起,辛苦的果农甚至还没有开始准备晚餐,此时已经将近七点。厅堂里点着一盏节能灯,雕梁画栋下略显肃穆。还有很多果农拖着那种特制的板车在运李果,今晚,他们还要赶着将新鲜的李果制作成李干。我初来时的兴奋消失的一干二净,只是满怀沉重的心情在记录着这些难得一见的场面,在勤奋的先辈努力构建的宏大的建筑里,同样勤老、朴素的后代正延续着那种生生不息的初心,仍然在为了生活努力打拼,我仿佛看见那古老厅堂上的香火从未熄灭。</div> <h3> 古往今来,勤劳总和善良连接在一起的。一路上遇见那么多的果农,都是那么的热情好客,硬是往你的袋子里塞李果,很客气的嘱咐你:“树上成熟的李子随便摘,别客气,这东西值不了几个钱”。到了“积善堂”,见到天色已黑了,我们还在拍摄,那些大妈大姐就不断招呼:“来我们家吃碗粥吧”,看来古老的传承在深山老林似乎流传的比繁华都市好得多。</h3><div> 闲聊中,果农们大吐苦水,今年是李果的丰收之年,各家的产量特别高,有的农户家的果树都被果实压垮了。可是今年的李果收购价每斤才四毛多,而去年同期的价格是每斤一块五毛左右。一位中年妇女介绍说:平常她在工厂里上班,一天至少也能赚到一百五十元。今年她累死累活在山里摘李果,和他老公一起收成不了八百斤,抵不了夫妇俩一天的工钱,如果不是担心压坏果树,考虑明年的收成,根本不想费时费力去采摘了。问及原因,却是值得所有人深思的新情况。今年政府加大的环保整治力度,关停了长庆乡多家排污不达标的蜜饯加工厂,导致李果收购量锐减,只好销往外地,导致收购价断崖式跌落。但是蜜饯的价格却是不降的,吃亏的却是果农,自古以来“农不如工,工不如商”的现象依然根深蒂固的存在,我们的精英们确实该思考出对策了。</div><div> 想起果农的那些话,我做了一个测算,当天为了拍摄跑了六七十公里的山路,来回的汽油费至少一百多元,加上吃饭喝水等等,不考虑人力付出的情况下要花将近两百元,这些钱要抵得上果农辛苦采摘五百斤左右的李果,从树上采摘再到肩挑背扛五百斤才值这么一点钱,这还是从未考虑前期施肥、除草、灭虫等一些费用了,务农,真的是难以为继的一种活计。由此引来深刻的思考,摄影,假如借艺术之名,行无关痛痒的风花雪月之事,拍一些花花草草,或者一些美人照,就以为那是艺术,是摄影,那就失去其存在的社会价值。我还是信仰摄影就是“发现和记录”这个观念,把镜头对准最普通的人群,也许拍的不好看,但是留下了很多值得留存的画面。就像这些果农,憨厚朴实中蕴含着美好的传统品质。</div><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