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天色微亮的时候,我们便赶往山头。那里曾经是1000多年前土著人埋藏红薯的地方,也是他们蜷缩在木头和棕榈叶搭起来的茅草屋里,睁着诡异的眼神,防御敌人的所在。山头是圆的,山窝里积水成池,水草丰盛,白天有各种不知名的鸟飞过来,沿着水草边走动,我所认识的有野鸭子和白头翁,不过它们一旦一起叫唤起来的时候,我会分不清的。后来还是当地一个人告诉我,野鸭子的叫声要明亮一些,而成对的白头翁,即使叫唤,也会暗哑得多,似乎不愿意因为自己的叫声就去影响另外一只。</h3><h3><br></h3><h3> 要躺在山顶的坑洼里等待晨曦,那种感觉甚至带着一种被引诱的激动。在迎接自然的奇妙之际,动用人类的想象力,具有一种生理上的兴奋。人类常常深陷无动于衷的境界,其根本原因就在于没有和自然在一起,或者越来越远离自然。一个山里的猎人,他所有神经都是活跃的,灵动的,一个一年四季和农田打交道的汉子,懂得寒暑的消息和秧苗在三月料峭的北风里生长的情况。要一个乡下人死心,实在是一件困难的事情,一个船夫会在水面涟漪处看见鱼群的方向。那并非经验,而是身体灵魂一起的活动。经验属于过去,属于死亡的无声世界,没有变化。船夫知道早上的波纹和晚霞之际的波纹是不一样的,自然在变化,他也在变化。我曾经带领几个朋友在西区大山里徒步,在峡谷深处的溪流之处,我们不得不停留下来。树叶一层一层地堆积,溪流就泛着光芒穿越过去,要在另外一个隐约的灌木林才会有回应的响声,我们知道那里应该有一个悬崖,流水会丝线一样漂浮着。溪流两侧是比人还高的岩壁,苍苔挂毯一样地生长着,只要轻轻地把手往上一放,就会有冰晶一样的水粒出来,粘在手指上,同去的一个女孩子,就这样惊叫起来,整个峡谷漂亮得微微颤抖,而触摸过的苍苔会往后缩,它们的神经处女一样地被惊扰,那是无数时光里等候的奇异和惊心动魄。我们都安静地蹲在溪流边,那个好奇的女孩,悄悄地脱了鞋子,把一双令人喜悦的脚放进水里,她先是抽回来一点,然后再浮云一样的放在水里,鹅卵石和她的脚在一起……。我到今天都珍藏这样的情景,以为是一种天工般的艺术品,常常看见不远处一双脚漂浮在清澈的溪流里,脚背上有溪水漫过,她偶尔弯下腰来,就看见她的长发触及水面,倒影便开始更加令人眷恋。</h3><h3><br></h3><h3> 天际处是微红的云朵,并不多,停在靠近很远的山峦。我要找到词语来形容这样的时刻,就很有些紧张。坑里的泥土因为我们躺卧着,开始温润起来,眼前的野茴香已经结了籽,平铺着朝向天空。我记得家乡大约是夏天的时候,跟着父亲天蒙蒙亮出去,经过池塘,就会听见很多连续的声音,清脆而起伏,随后就是各样的光点。父亲便对我说:这是鲤鱼和鲫鱼散籽,它们总要跳起来,鱼籽就被甩出来了。我对于这样的自然属性尤为感动,以为一切都有安排,而且那么精致有趣。父亲似乎懂我的心思,就让我站在池塘边看那些声音和光芒组合的奇妙时光。后来,我在很多地方旅行,或者在丛林奔跑,看见月色和晨曦的时候,便想起来这样的声色光芒。</h3><h3><br></h3><h3> 此刻,晨曦静谧的天空,就隐约传来这样的池塘鲤鱼鲫鱼跳跃的声音,光点从鱼的脊背上散落,等到要落入水面的时候,就有一线一线的光漂浮起来,不过从天空到地面的距离实在太远,那漂浮的光芒坠子一样地沉落,只要听见光芒着地发出连续的声音,东方就开始有一轮日出冉冉升起……</h3><div><br></div><div><br></div><div>(图文原创,毛歌微信号:maoge1965)</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