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倒数第二到985学生

刘卫华

　　又是一年高考季，今天是很多高考学生成绩放榜之日，作为一个去年高考学子的家长，心中感慨万千，儿子小河去年考入电子科技大学，比提档线只高三分的他去年期末考试进入年级30%，大一下期成功转到他们学校高考录取分最高的信息与通信工程学院，攻读两个A＋学科之一的信息与通信工程，谁曾想到，在高一时，他的成绩是班上倒数第二，回想他十多年的的学习历程，作为父亲，有过失职，但更多的还是和他一起成长和面对。

98年3月，儿子小河呱呱落地，没想到的是小河生下来不到半年我母亲便去世了，小河就这样就失去了奶奶的慈爱，这对儿子小河来说注定是一个永远无法弥补的缺憾，后来在成长的过程中，看到人家的小孩受了委屈犯了小错有奶奶庇护，而他只能在我的威严的目光下独自站在门后面罚站，很多时候他他感到委屈和不平。

1999年7月，我就被单位派往张家界带班，时间为一年，那时小河不到一岁半，正好是咿咿学语的时代。我不在家的日子，妻一个人剪了很多小卡片贴在墙壁上，没事就教小河认字，那一年里，在妻的耐心引导下，小河认识了上百个汉字，还能背诵几首唐诗，当时以为自己的小孩很聪明，却不知道城里的小孩在他这个年纪已经对有些唐诗倒背如流。

小河两岁半就开始上幼儿园，他们班上都是单位的一些子弟，小河在同学当中并不出色，尤其是在业余爱好方面，他没有什么特长，单位每年的六一儿童节都要表演节目，因为在单位上我只是一个普通员工，加上小河在唱歌跳舞方面也不擅长，幼儿园老师安排节目的时候，小河大抵都是一些陪衬或者配角，儿子开始一直都开心乐意地参与，直到他六岁那年，单位举办国庆晚会，老师依然安排他担任配角，要他在最边上一动不动挥舞气棒，看着其他小孩在中间尽情地跳舞，他开始抵触甚至拒绝，那个时候我才感觉小河已经不再是一个懵懂无知的小孩，我感觉他开始长大，同样也有一种强烈的自尊心，需要大人的小心呵护，为此我耐心地劝导他，说在以后的人生也就像一个舞台，当主角的毕竟是少数，更多的时候要做好配角这个角色， 只有当好了配角才有可能做主角，这个角色的转换是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

尽管小河的童年总有一些不愉快的回忆，但他还是在不断健康地成长，小河六岁开始在离单位附近不远的一个乡村学校上小学，头三年小河成绩都是中上游，在班上不是很突出，但小河的数学成绩很好，每次都是高分。小河天性好动，回家几乎不做作业，为此妻很烦恼，为了让他静心，我买了很多书，但不知为何他一直不感兴趣，那时自己在单位上混的不是很好，对小河的教育也没有尽心，很多时候自己沉迷于打牌，在小河成长最关键的时候，没有让他养成阅读的习惯，以致后来小河的语文成绩一直上不去，与我责任感缺失有关，虽然那几年我一直在家，但并没有对小孩倾注太多的关心，有时还起了负面影响。现在想来，作为父亲，自己有多么不称职，由于自己没有以身作则，以致小河一直没有养成良好的阅读习惯，这将影响他一生。

不过在小孩读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我帮他报了一个叫小新星的英语培训班，英语培训班的老师都是刚从学校毕业不久的大学生，她们对培养小孩对英语的兴趣下了很多功夫，最关键的老师对所有的小孩都是一视同仁，一向好动的小河竟意外地迷上了英语，成绩在班上也一直是名列前茅，看到他对英语的热爱，我就让他在英语培训班读了三年，读到第三年时，小新星英语培训班在全县选拔了十名学生，到长沙参加湖南省小新星英语演讲比赛，小河幸运入选，在后来的几百人的比赛中获得一等奖，这个奖励更加激发了他对英语学习的热情，有了这个良好的基础，小河的英语成绩一直很稳定。因此到现在我依然觉得兴趣是最好的老师，如何提高小孩的学习兴趣那是家长和老师首要的问题。

看到小河语文成绩一直没有提高，到了四年级我也开始有点着急，我找到小河的语文老师，担任小河的语文老师是一个姓张的中年老师，教书很认真，经过数次交流，他建议我每天让小孩写日记，而他在学校也会做要求，先提高孩子的兴趣，再培养他的阅读习惯，因为张老师每天都有安排，小河每天回来的第一时间就写日记，我也在旁边作一些指导，经过一段时间的练习，小河的日记有很大的提高，张老师对小河的每一篇日记进行了批示，对写的好的内容都用红笔勾勒出来，评语更多的是鼓励和表扬，有时还让小河在班上朗读，有了张老师的引导，小河写作的兴趣大增，为了把日记写的更好，他主动翻阅一些书籍，我当时也是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可惜好景不长，正当小河对语文有了兴趣时，五年级时换了一个语文老师，姓吴，而吴老师的出现对小河的写作和阅读的兴趣彻底丧失。

上五年级后，小河依然每天坚持写日记，而且还主动给老师上交，但让小河失望的是吴老师对小河用心写的日记看都不看一眼就直接丢回给小河，并说他没有闲工夫去看，这对小河打击很大，看到老师也不再要求，且不再批阅他写的日记，小河就慢慢丧失了写作的兴趣，后来因为吴老师作业也要学生自己修改，小河的作业都懒得写了，尽管我多次催促，而小河以老师不看为由拒绝坚持写日记，我来到学校找老师沟通，没想到吴老师说他没有义务也没有精力去批阅学生的日记，我很失望，后来听别人说吴老师晚上沉迷打牌，有时通宵作战，上课时呵欠连天，他那里还有什么心思去教书育人。看到这个情况，到了小学六年级，听说还是他任语文老师，我决定让小河转学。

　　小河在县城读的小学六年级，当时攸县长鸿学校六年级不收插班生，我只好把他放在明阳学校，明阳学校也是一个私立学校，但教学水平比长鸿相比还是有点差距，尤其是初中，长鸿学校是攸县的一张王牌，连续多年位居株洲市第二名，为此，我一直给小河暗示，初中一定要上长鸿学校，儿子小河也摩拳擦掌，暗地里下决心一定要考上长鸿学校。

一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次年五月一日，株洲长鸿学校举办入学考试，单位上和小河一起去参加考试有五六个，遗憾的是那次考试只有一个小孩通过，小河也遭遇到人生第一次打击，他很沮丧，几天都不愿说话，幸运的是长鸿的入学考试有两次，为了给儿子加油，我特地请假从桑植回来，为他助威。

第二次考试那天下着大雨，我清楚记得当时进考场前，小河还是有点紧张，我安慰他说不要把这个事情放在心上，只要把自己的水平发挥出来即可，考试只考语文和数学，按总分顺序录取，小河走出考场，我没有问他，他的表情可以看出这次表现不错，果然一周后，长鸿学校老师打来电话，告知我们小河终于被录取。

在长鸿三年的初中，小河初一第一次期中考试排名在年级三百名左右，得知这个信息，我找到小河的班主任，交流沟通了两个小时，班主任是一个刚从学校毕业的大学生，人很负责也很勤快热情，但对小孩的心里把控还是有点欠缺，尽管如此，我和班主任有一个共同的观点，就是小河读书比较浮躁，很难静心，我们两个都跟小河进行了沟通谈话，小河也认识到自己的不足，那段时间，他静下心来，期末考试一跃到班上第二，年级排名到前七十，看到他的成绩进步神速，老师和我都很欣喜。

小河的初二和初三都更换了班主任，他们都很敬业，尤其是初三的班主任向朝晖，他对每个学生都很关心，他经验很丰富，把学生当作朋友一般，他们班上的学生成绩进步很快，初中毕业，长鸿学校举行北清班招生考试，第一批向全县招收七十名，没想到小河顺利通过，向老师得到这个信息第一时间打电话向我报喜，向老师说，进了北清班，一只脚已经踏进重点大学的门槛。

那个暑假小河很兴奋，一个假期都只顾着玩，那时我已经到了长沙上班，本想找关系把他弄到长沙读高中，向老师得到这个信息便给打电话，建议我把小孩留在长鸿，他言辞恳切，我的决心也动摇了，想到找关系比较麻烦，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现在回想，那个暑假对小孩的教育太过放松，也过高估计了小孩的自律能力，原以为他的叛逆心里已经过去，没想到他进了高中后性情大变。

　　上高中后，小河的自我意识表现得很强烈，首先与他母亲产生了分歧，妻有时话多一点，小河就埋怨妻唠叨，有时还公开顶嘴，气得妻向我打电话诉苦，甚至要我带到长沙读书，好几次想弃而不管，更让我惊讶的是以前从不进网吧的他突然痴迷于网游，周末想尽办法出去上网，妻为此和他吵了很多次，我也多次劝他，但都没有效果，小河每次都口头上答应好好的，但最后还是克制不住网瘾，一有机会就依然偷偷摸摸地和同学一起上网，老师也多次打电话告诉我，小河上课经常打瞌睡，精神萎靡，作业潦草，完全是为了应付，那个学期期末成绩也一落千丈，那次期末考试，小河倒数第二名，年级排名在150名以后。。

对于小河的变化，妻很苦恼，也很无助，我也找不到更好的办法，多次与小河谈心，他当时似乎幡然醒悟，但过不了几天恢复原样，从内心深处没有改变，我心里想或许以后会有所改观吧，我用这种自欺欺人的心里安慰自己，妻为此没少和我吵架，甚至要求我回原单位上班。她说小孩没教好，在外面挣再多的钱也是失败。

事情并没有朝我预想的方向发展，情况反而变得更加糟糕，高一下期，我记得那是阳春三月下旬，那天我正好在湖北荆州参观考察，凌晨五点，接到年级主任陈老师的电话，询问小河的下落，我从陈老师的语气中感觉不妙，立马给妻电话，妻说小河凌晨两点回到了家里，问陈老师才得知小河犯事了，他凌晨十二点带着几个同学，用几条床单连起，从二楼窗户吊下，爬出校门上网，被老师查铺发现，其它几个同学被当场抓获，小河看情况不妙立即从网吧后门逃掉，老师从两点找到五点。一直没找到小河下落，担心小河出事，这才给我电话，我大吃一惊，知道这事已严重触犯了学校的纪律，陈老师语气有点震怒，他说一定要严惩。

接着我给小河电话，问及事情的经过，小河说的与陈老师所述几乎一致，让我气愤的是他并没有告诉她母亲实情，当时真想狠狠训斥他一顿，但仔细一想，这个时候责骂他不妥，说不定情况会更糟，我让自己冷静下来，我只是问他为何不和他母亲说出实情，他说回家后有点害怕，害怕妻会骂他，害怕会被学校开除，我当时尽力控制我的情绪，我知道小河此刻也正处在内心崩溃的边缘，我劝他不要着急，我会和老师沟通，我说过两天就回家，同时嘱咐妻请两天假，先不要责备孩子，等我回来后再说。

之后便电话与陈老师联系，陈老师告诉我学校已经形成了初步处分意见，一是将小河从实验班调到普通班，其次是取消三年的学费优惠，同时给予小河严重警告处分，通报全校，我一听，处分很严厉，这个结果超过了一个孩子的承受能力，这个时候，我想作为父亲，理应为他争取一个更好的结果。

但无论我与陈老师怎么沟通，并没有动摇陈老师的决心，陈老师也余怒未消，电话里的语气依然很坚决严厉，我请求陈老师给学校领导建议，处分先不要公布，给我两天的时间，我来学校当面沟通，陈老师犹豫了一会，禁不住我再三恳求，最后才答应。同时我给小河初三班主任向老师求助，要他和陈老师协商，帮小河度过这个难关。

　　两天后，我赶回攸县，小河在家郁郁寡欢，垂着头眼睛也不敢看我，此刻他就像一头待宰的小羔羊，学校老师掌握了他的生杀予夺大权，他已经无力掌控自己的命运。我问他为何上高中后对网游成瘾，他沉默了一会，便说之前只会玩一些小游戏，上高中后很多同学谈及网游，他才知道他玩的是小儿科，在同学中很没面子，这才是他痴迷于网游的原因。我这才发现，小河走到这一步我也有责任，平时用心不够，没有及时察觉他内心的一些变化，如果能及时对他进行引导，这事情也许不会发生，此刻我明白，如果再对他进行责骂，将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下午我赶到学校，找到陈老师，请求老师能否减轻处分，儿子犯错在先，但他毕竟还是孩子，不能一棍子打死，我提了我的想法，首先承诺不会再犯，暂时不把小河从实验班调到普通班，学费优惠取消我没意见，加一个警告处分，但不能全校通报，高中毕业取消，因为之前有向老师的铺垫，陈老师的语气缓和了很多，他说要我当面与领导沟通，我要了电话，但领导听说后说了一句不能姑息就立马挂了电话，陈老师也感到无能为力，我明白再找领导估计很难改变，只好先回家想办法。

处分结果还没下来，小河暂时不能去学校，他呆在家里非常苦闷，我说我已尽力，有可能无力改变学校的决定，这时他才发现失去学习的机会是多么痛苦难受，他一再央求要我想办法，而且再三保证以后一定远离网游，看着他孤立无助的眼神，我也有些心痛，我说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个事情还需他自己找老师主动承认错误，并深刻反省，或许还有希望，他犹豫很久，终于鼓足勇气一个人去了学校找陈老师。妻要我陪从，我没答应，我说他自己犯下的错误必须自己承担面对。

在他离开之后，我到处打听，得知我初中老师与学校领导关系很好，我向原来的老师求助，老师听到这个情况后，答应去找领导协商，学校领导终于接听了我的电话，我言辞恳切，站在父亲的角度说了我内心真实的感受，同时也陈述这次处理结果将会影响孩子一生，最后学校领导被我的诚恳感动，终于同意按我的意见进行处理，还作了更大的让步，如果小河真的能改过，学费优惠只扣一个学期，只是要小河写一份深刻的检讨，在家反省一周方能上课。

事情最后得到圆满解决，我长长舒了一口气，傍晚小河回到家里，他说学校答应了减轻处分，只是需要写一份深刻的检讨，要家长签字承诺不再重犯方能上学，那几天，他把自己关在房里，一笔一划非常认真，生怕写不好不能通过，纸篓里有很多废弃的草稿，两天后，他将检讨书发给我，字里行间确实看到了他真心的悔悟，我才要妻签字陪他一起去学校。学校也终于给了他一个悔悟改过的机会。

　　此后的两年，小河没有食言，再也没有去过网吧，也从此远离网游，高三后 成绩明显提升，两次模考，终于进入年级前五十名，可惜由于基础不牢，他那年高考成绩不尽如意，但他不甘心，选择复读，复读前一天，他主动上交了手机，全身心地投入学习，成绩也稳步上升，心智也越来越成熟，我也对他充满期待。

去年高考成绩出来，他的分数超过六百分，小河当时就跑到房间失声大哭，我知道这一年他付出了很多艰辛努力，同时也承受了很多压力和委屈，小河说，他很感激父母，在他内心最脆弱、最无助的时候，是父母给了他最温暖的陪伴。

2018年6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