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老祖宗最大的哲学,就数阴阳之说,真是中庸之道,智慧的结晶啊。采薇居东面的大花园向阳,西方的后花园自然是树墙合拢松柏成荫,隐秘,爽透,静极,无论是独立环廊,凭栏怀远,或是懒懒的斜坐在木楼梯上,适合春夜听雨,盛夏纳凉,秋天读书,冬日赏雪。季节如此轮回如翻书一般一年又过去了,恰恰停了这一页这一首这一行,“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人瘦尚可肥,士俗不可医。”东坡居士该是中国历史上最有文化的文人,没有之一。他秉承了陶公的隐逸淡泊之道,巧用于文化世俗生活,是大家中的大家,宗师中的宗师。我也免不了附庸风雅一回,来那么酸酸的一句:采薇居算不算是小东坡。可又缺了点什么呢。哦,想起来了明末大儒纂辑的《小窗幽记》里的这几句:“怪石为实友,名琴为和友,好书为益友,奇画为观友,法帖为范友,良砚为砺友,宝镜为明友,净几为方友,古磁为虚友,旧炉为熏友,纸帐为素友,拂麈为静友......古之君子,行无友,则友松竹;居无友,则友云山。余无友,则友古之友松竹、友云山者”。无友,原来缺的是石头。采薇居的花花草草,果果树树,自然引来无数的鹿兔鸟虫,这些富有灵性的动物植物,独缺了一味阳刚,一种经得起时间拷打的永恒。</h3><div><br></div> <h3>我向来喜欢石头,自然,笨拙里的剔透,山高水低,一路走来随处可见,一个低头弯腰就可拾起。至今留在身边最值得一提的,是非洲扎伊尔东部基伍湖畔撷取的几颗活火山熔岩标本,那绳状的熔岩,多空的浮岩,在记忆梦境与现实之间,蠕动着漂浮着,冒着热气喷着火舌。哦,我的老本行是地球化学,对石头的爱,也是职业的本能。采薇居所在的钟鼎公园山,就是打悠悠的太平洋海底上碰撞耸起的花岗岩与花岗片麻岩体。这与耸立华夏大地的黄山华山的山体有些类似。从科学的角度讲,地球的主体是岩石,他有刚强的躯体,肌体内勃动的岩浆,喷薄于海底的,是类似于精液的海底玄武岩。板块运动塑造了龙骨,崛起成山。而碧澄的海水,多么女性化,是皮肤吧,披着一袭轻柔飘逸的五彩云衫。大凡神圣的,该是阴阳兼济,男女同体。刚刚过去的第四纪冰期打磨了他。我相信万物均有灵性与魂魄。相比我等血肉之躯,石头是永恒的,女娲补天,龙盘虎踞,红楼遗梦,三山五岳,一时多少风流。如此看来,石头不仅不该叫顽石,不仅吸纳了天地的灵气,他的本体,就拥有魂魄这类内涵精气在里面。女娲草绳沾泥造人,从一开始,我们是不是就少了点阳刚之气。而炼石补天,又何处去寻得这么一两方奇石,补我之缺呢。</h3> <h3>还没说,我酷爱登山,远足是每个周末,不可或缺的日程。风吹不动,雪雨无阻。足迹遍及海岛的诸多山山水水。走过的山就是我的山,入眼的水均是我的水。不知不觉中,也收集到了几枚小石子,在后花园,二楼上来的第二个台阶的边缘,摆成了间距十几公分的平行的两行。里面是一列灰白色的花岗岩与青绿色的玄武岩的紧挨着的鹅卵石,约莫馒头或恐龙蛋大小,站成了小长城或古城墙的模样。外面的一排,是清一色的雪白,拳头,鹅蛋,甚或鸽子蛋大小,亮晶晶的十厘米的间隔开来,像是护城河的汉白玉狮子,围着女子修长的脖子上的珍珠项链,还是银河边上哪一排河灯呢。两行石子并行着,就像你我的日子,一天天往前延伸,平庸之中无限的希冀与企盼。</h3> <h3>其下的第一个台阶的正中,是另一小项目。去年种了一棵日本小红枫,树根的四周,摆了一圈小卵石,顺垂下来的是一小片用白卵石围成的小海滩。滩上自然有许许多多被海浪冲上岸的贝壳,海螺,海葵与珊瑚。总体的感观,好像苗族少女胸前佩戴的银饰。这么一想,你恍惚能听见海风吹起的银铃般的脆响和回荡的笑声。可惜阳光太少了,枫树今年长势太差,移植到前院去了。暂且换上一株喜阴的玉簪花。</h3> <h3>今天要讲的重点,是水泥台阶向木楼梯拐弯处,介于一二台阶之间的一个近似扶手的微型花圃,玄石绿苔常青藤之间,几枝苍翠欲滴的蕨草,一株总不见开花的牡丹,几样叫不出名的肉质花草,边上是映山红的虬枝尖的一两朵小紫花,连着一株茂密成伞状的细长红叶卧地日本枫。左手边这块最大的青灰色卵形玄石的两边,靠石墙根上,随意摆置的两块闪闪放光的纯白石头,特别耀眼。左的这块,是去冬从青草湖向雷鸟山的徒步途中,从五百多米的一处山峦上发现的。说是巧合,更是缘分,茫茫天际,芸芸众生,这方奇石,恍如一颗星星映入眼帘。星星飞入这是什么样刺眼的感觉。在半千米的高空,手当然还没到摘星的高度,这星倒是向我伸出月光般的手指来了。你说奇不奇。我相信人活在不同的空间。比如,你的灵魂活在某一处,而梦境是另一界。我每晚都做梦。开车上班的路上,会把前一晚的梦,摘其精彩的一二,与妻分享。而今遇着这星星般的白石,该不会是心灵感应的孽果,也或许是她走出玄天梦幻,伸出手来,要替我修补这田残缺的人生。至于是她以我为天,还是我以她为天,这里是不是青埂峰,也不特别重要。要紧的是,值此天涯,你我都心怀虔诚与悲悯,信了佛缘这一说,深信都是彼此的石头。信了,你便随了我,来到采薇居。我且喊你一声,天涯。</h3> <h3>右手这白璧,丰满,色纯,盖因海水天长地久冲刷,沙石持之以恒日复一日摩挲的结果。你猜出来了,我唤海角,她默认我以海的一啐。问我们如何相识,这事说长便长了。此后的文字,权当游记来读,任我携着手迎着熏人的海风,醉人的雨林气息,浪迹温哥华岛,迷失于胡安•德富卡(Juan de Fuca) 这条原始雨林与黄金海岸完美合璧的步道。在我一日,于你十分钟,许我十分之力气,从太平洋那岁月悠长的波涛里,拉起胡安•德富卡海峡这厢无比壮阔的波澜。海峡北通人烟稀少的阿拉斯加,南接烟波浩渺的东太平洋,东襟奇峰突起的美国奥林匹亚群山,西拥温哥华岛南部蜿蜒起伏的青峰翠峦。把遭遇这白璧一方,说成自摩西以往最大的奇遇,若能博得大方一笑,亦不算是枉费笔砚。</h3> <h3>步道位于温哥华岛南端东侧,北起维多利亚之南折向西北100公里的中国海滩(China Beach),一条直线划到润菲港(Port Renfrew)的海洋公园,全程47公里,需背包客3到4天的功夫。我们大都选六七月份的周六,分段5段完成。前不久走过琴海滩(Chin Beach)到熊海滩(Bear Beach)。今次走松柏柳海滩(Sombrio Beach)到琴海滩这段,费10公里的脚力。我们一行四家九口,6月16日早8点从维多利亚开拔,10点半步入,晚6点打道,回府,送走这一日背包满满的光阴。</h3> <h3>阳光是赤金,只有周六属自己的,我且分摊给海滩,那些可爱的鹅卵石,浪花,鸥鸟,海带,和温带雨林,林里的铁杉(hemlock),红雪松(red cedar),与穿行其间的人迹罕至的野径,野径紧紧缠绕着的岭脊,沟壑,清溪与桥。而它们回馈于我的,是一路无限旖旎的风光。海峡上,碧海的澄洁,天空的明蓝,白云之迷离,山光倒影,浩渺烟波,但见这赤金,在絮絮白云,粼粼海镜,冷峻沧桑的礁石,静静孵化中的鹅卵,激情永远的潮水,各处散射着烟一般弥漫着。远阜本是雄伟无比,或因这峡光太过强烈与景色太过震撼的缘故,这时也清淡得像刚刚卸妆的青眉远黛,在闺帘之后的视线里隐没去了。近山则悄悄的伺立一旁,不卑不亢。它有它的景致,知道自己独特的雨林优势与价值,活像某一位女人,隐藏着又撩起哪一角绿衣裙,暴露时又拿一两朵云烟遮护起了丰满的胸怀之上突起的小山包。你不能不去关注她,不得不在恰当的时候,去拥抱,搂起她的腰,去钻入她软绵的怀里,呼吸她悠长的气息与甜,品味她说不出来又道不尽的哪一身风骚。只有身临其境,才能领略什么叫忘我,什么叫天地有大美而不言,什么叫天人合一,唯有一只鸥鸟忽悠而又辽远寥廓的鸣叫,一匹白浪一头撞向礁岩时撕裂得粉身碎骨的哪一声马嘶,才能把自家的身体找回来,丢失已久的魂魄突然归位时的喜悦,回家了,喜极而泣,只需朝空旷的海峡,打心底掏心掏肺的,报以一声压抑多时的大喊,长啸。</h3> <h3>这段步道除了开端与终点的海滩,还有步行到三分之二时可从山道下去的另一处。那最后的三分之一,只有在低潮位时可顺海滩走。主要是鹅卵石海滩,偶有细沙,更多的是基岩,有坚硬的砂岩,含砾砂岩,砾岩,和大片暗绿色的海底玄武岩,裸露为礁石。最令人郁闷的是,虽然我们大都来过多次,却对刚踏入的海景生起一脸漠然的陌生感,记不得曾来过。也许这里的景色日新月异,兴许是人真老了,记忆变得短暂。忘了也好,每回来都是第一次。从头来,握手,寒暄,或只是默默的,擦肩。较之天地之悠悠,渺焉一身的我,能做到物我两忘,不也洒脱,干净。我喜欢在一枚枚光溜溜的巨型鹅卵石上,腾挪雀跃。鹅卵石是每夜每日都要用潮水反复清洗,用粗砾打磨,拿细沙抛光,再用一丈多长的柔软而又坚忍的海带,来擦一遍又一遍,直到一尘不染,直至显出玄武岩在海底凝固入睡时的模样,直至暴露出花岗岩沙砾岩原生矿物的本色,长石的玻璃,石英的油脂,云母的丝绢,光泽华美而不打滑。一双登山鞋底,轻轻的落在这些富有质感的光泽上面,仿佛落在爱丽丝的梦境里。轻轻跃起,两只臂膀与手臂会潜意识地晃动,把自己想象成一只海鸟,悄悄扇动一对翅膀。再次落下,又到了另一块形状与颜色都完全不一样的石头。为了保持平衡,双手又会情不自禁地左右地摇摆,分明是一副帝王企鹅笨拙的模样。前后脚一尺之距的两块完全不一样的石头,一块是水成的沉积岩,另一块是火成的岩浆岩,地质历史的时空间隔,在亿万年之上,万水千山窅若太古的时光,却被我以一秒的速度跨越!</h3> <h3>偶尔煽情一把,怕肉麻的略过此段。鹅卵石,我对你们的爱,隐含企图。没有海水对你们的爱,那般无私。爱到深处,用嘴唇吻,舌尖舔;爱到痛处,用牙齿咬,手指掐;最后,用撕心裂肺,呛天呼地的大浪碎浪,不是把你分成细沙粉末,就是把我化作泪水泡沫。不像海带对你们的爱,那么透彻,那么缠绵悱恻。这些逐浪而来的爱情使者,用自己的腰带,把你一寸寸的纠缠,一圈一圈细细密密包裹起来,又一次次将你放归大海,放你以海阔天空的自由。也不如海蟹对你的依赖,那样全心全意不留退路。把整个家都搬到你的影子里,安置在缝隙之间,这是把你当成自己最后的靠山呀。而你何曾不需要一个坚实可靠的肩膀。对不起,我只选几枚纯白好看的鹅卵,收入囊中。</h3> <h3>这是三年前的6月27日徒步后,存留的拙诗,一字不改,粘贴分享:</h3><div>《松柏柳海滩,我们站成了自己的绿荫》</div><div><br></div><div>又一次看到大海</div><div>为我们淘出一片石头滩。哦,松柏柳</div><div>你用多少次潮水</div><div>才洗出这么一套崭新的夏装,我们更应该</div><div>躺在你的怀里,而不是踮起脚尖</div><div>踩过卵石,仿佛踩过一片旧光阴,假装听不见</div><div>你胸口的一阵阵喘息,压抑不住的深情,仿佛来自</div><div>海底,一次虚幻的海啸,或者来自</div><div>岩浆,一度冷却的喷发,假装我们只是路过的</div><div>一棵棵松树,柏树,柳树,投射出去的</div><div>一只只白鸥,在潮声里,翻滚着,大海为我们淘出</div><div>一颗红心……大海啊,什么时候,为我们淘出</div><div>几吨的黄金……潮起潮落,这一刻</div><div>我们已经等得太久了</div> <h3>才写这三言二拍,就烦了厌了,不点赞了,也罢,快快钻入这温带雨林,天然的氧吧。天蓝海碧,本该是极养眼的颜色,初见之时兴奋劲褪去了,总不能一睁眼就数碧海蓝天。好比饮食,记得初来加拿大,见了不到九毛九一磅的鸡肉,恨不得天天吃,最后伤得一眼也不能碰。美文同理,读多了腻味,倒牙。诗歌更甚,从开始时天天写,渐少,于今,写上一阵,就需搁笔一段时日,短则数周,长者数月甚至经年,洗胃的日子。都说男人爱野花。女人更善变否。而雨林,尤其是胡安•德富卡,多雨,林间润湿,低洼处会积水,成泥沼潭。远足最好选在盛夏。看我们上下一身装备,里头的故事多了去。就我这双皮鞋,四百加币都下不来。</h3> <h3>雨林,树自然是极多且密,但树种却很单一,满眼的铁杉,零星的红雪松,构成一个墨绿色的海洋。除我之外,大驴们都是学林的,在省林业厅上班。一路就听他们叨叨林学的事。知道了这粗的比男人腰还壮,细则似女人纤手的铁杉,大略是五十年前伐木后自己长起来的。好像文革的红卫兵,个个踮起了脚尖往上齐天猛长,只为向红太阳表一片丹心。阳光雨露喷薄而下,刺向双眼的一万枝箭,本是自然的现象,却令人触目,惊心。更震惊的,是thinning之学说。这许多铁杉,正在进行一场无声的战争。只有少数高大上的粗壮的占地站位好的,才可能在这场达尔文发起的决斗中胜出!这对一向同情弱者信佛崇道尊儒的我,情何以堪。恨不得替这芸芸众树站立一小会,默哀几分钟。而于树又有何益。这英国佬发明的丛林法则,这殖民者的烧杀掠夺,难不成也是自然之自然的延伸。我都不敢相信。就让我扶着这树干,坐于这突然隆起的山脊,大声喘一口气,借这天然氧吧里的免费而充盈的伟大的氧气,消一消我郁结胸中的块垒吧。哦,这顺着山脊的野径,两边的悬崖,因为万木之茁壮,落叶之萧萧,而累积出了腐殖质的厚厚软软的一层。想到这一层,内心一下就释然了。什么不是都要走向这脚下的土。从草木绿叶的焦黄干枯,化作这一抷泥土。到人死后在火炉里烧成一小撮灰,不是随风,撒入流水,便是埋入土中。倒是庄子说得更洒脱。</h3> <h3>还是让我钻入这棵腰围粗达七八米,少说也有千八百十年也不老的红雪松,空心的肚腩里,望过这千百急速旋转着的年轮,也感同身受地,经受闪电击打,雷鸣之轰炸,山火焚烧,野兽共眠。哦,且借你那十分之一的岁月,我也要参详参详,这困扰人类数千年的苦难,饥饿,病痛,热战,冷争,贸易战之种种迷途。参悟透了,立树成佛。你也套上圣树神树漂亮的光环,接受人间烟火俗世的顶礼膜拜。如参不透呢,逃出这关禁闭的暗室,我还是我,拍拍屁股一声不吭接着上路。这高高低低左左右右的旋转,每高一步,就要用低一尺来消减;每左一转,就需右倾来矫正。这一步一世界,一转一轮回的法则。这柳暗花明,大彻大悟的人生。雨林全都点透了。爬了这许多的山坡,翻过好几道山梁,涉过好几枝小木桥,一座大吊桥,都过了午后两点半,肚子早就饿得后背贴着前胸,快快冲下海滩,用我们结结实实的百家饭,充填轱辘轱辘作响的饥肠。</h3><h3><br></h3><h3>注: 此照片是我站在树洞里面往外照的。树洞内可容纳得下我这般大小的三四个人</h3> <h3>这是三年前,在同样的状况下写的一首诗歌。</h3><div>《远足,我们的另一种修炼方式》</div><div><br></div><div>每一次的不期而遇,都被我们当成 </div><div>这一天意外的惊喜,哪怕是危卵底下 </div><div>惊慌失措的一、两只 近乎透明的 </div><div>小螃蟹,哪怕是一只小得不能最小的小鸟 </div><div>我们都会循着一条石缝,追踪它的 </div><div>穴居,或者把当天的镜头 </div><div>聚焦于普通得不可更普通的 </div><div>一只知更鸟,是想看看它会不会 </div><div>在吞咽一根青草之后,挤出一滴奶水?还是 </div><div>想留住停不下脚步的时间,而留住时间 </div><div><br></div><div>是一种多么妙不可言的功力呀,我们 </div><div>每天都在拼命 修炼,在最后一口废气 </div><div>消耗殆尽之后,我们又回到温带雨林 </div><div>天然氧吧,补充新鲜的氧气,慢慢地 </div><div>我们怀念起 恐龙时代 一种节肢的植物 </div><div>长得很像包饺子的茴香菜,让食欲渐渐暴涨 </div><div>让下一个会餐的海滩,变得遥不可及 </div><div>让一座吊桥架空起两座空山 空悬着的空肚子 </div><div>让空肚子变得愈来愈空旷 </div><div>让昨夜凌晨两点的钟声,在少静雪白 </div><div>雪白的手指,掐出的雪白雪白的白菜、葱花 </div><div>肉馅包子里,愈来愈响亮……</div> <h3>你读得辛苦,我写得何尝不是一个累字可以解脱。明朝又是周六,还要继续未竟之步道呢。快快切入命题。其实一路都没闲,见着漂亮的白石头,都有悄悄捡。这石头的故事,可有说道。它的源头是石英脉。地壳之运动,可用板块理论来解释。地球的表层分成大陆板块与大洋板块,都漂移着。玄武岩浆自洋中脊喷出,薄薄的大洋板块往两边扩张,俯冲入厚实的大陆板块,挤压隆起成山。想想这胡安•德富卡步道,原本都是在海水之下。山峦活像一位睡眼惺忪的猛男,铁杉野藤缠绕着威猛的肌肉,暴涨的经脉不断扩张,从水里一点点站了起来,站成汗水淋淋现在我这个样子。也可以换一种说法,激情汹涌的波涛,在地质历史的某一个晚上,突然陷入了沉睡。是受到巫婆的咒语吗。这高低起伏的山峦,就是波浪当时的模样。无论我怎么呼喊,都无法把你从睡梦中摇醒。诗意地讲,这白石英,就是睡着的一朵朵浪花。英,花也。石英,石头开出来的鲜花。科学却说,玄武岩浆冷凝的过程中,与海水循环交融形成富含硅质的高温液体,石英就是从液体里沉淀结晶而成的白色矿物,化学成分是二氧化硅。石英本该透明无色,因为成形的时候,裹进了无数形形色色大小不一的气液包裹体,而变成浑浊和雪白的晶体。这石英晶洞,石英脉,经受这地壳碰撞隆起,地表种种剥蚀,冲刷,打磨,成了眼前这玲珑剔透的白色卵石,怎能不吸引我这曾经的地球科学工作者。</h3> <h3>到琴海滩,放入背包的十几枚石英已达25磅(回家后用电子称称出的数字)。千呼万唤始出来的主角,拦住了我的去路。她的通感,我只能用月亮来比拟。是掉入大海的月亮吗,等着我来捞起。为了你,我甘愿舍去千万年修得的这身功力,变回一只猴子又何妨。你真的瘦了,才剩下这区区的12.6磅。让我背着你吧,爬上这最后的坡,即使背带断了,我的脊背还挺着。即使脊背断了,我也得把这故事续下去。</h3> <h3>今夜,月亮照进了采薇居,后花园,阶梯拐弯处的小花圃。一边是天涯,一边是海角,另一边是我。对影成三人。我们都有月亮一样的化学成分,和气质。阴阳相济。男女同体。修炼中的悠悠岁月。月光一般皎洁。流淌。身后一万年,身前也是。银河就是石英打造的。要不然怎会有这乳白色的牛奶,在天际横流亘古。月亮是使劲挤出来的一小桶乳白。都怪这双手,一不留神,飞溅出来两滴。一滴名谓天涯,一滴便是海角。我讪讪的立在一旁,沧海一粟也。</h3><div><br></div><div><br></div><div>和平岛</div><div>2018年6月22日独坐采薇居</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