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虚怀若谷、学识渊博的钱璱之先生。</h3> <h3>钱璱之先生在纪念恽敬诞辰250周年座谈会上发表讲话。</h3> <h3>钱璱之先生与作者亲切交谈。</h3> <h3>钱璱之为作者的散文集《我的乡村》题写书名。</h3> <h3>世事沧桑心事定;胸中海岳梦中飞。</h3><h3>此谢冰心集龚联 梁任公曾为书之 余借以书奉寿生兄正字 戊子春 钱璱之</h3> <h3>心游秋水无穷境;梦越春风不度关。</h3><h3>此钟书先生句 戊子仲春为寿生兄书之 钱璱之于匠斋</h3> <h3> 钱璱之:夕照青山迎春园</h3><h3> ——我所认识的常州文化老人之六</h3><h3> 李寿生</h3><h3> 我与钱老相识于1977年的镇江。记得那一次我去看望在镇江师专读书的诗友赵康琪,碰到了在该校任教的钱璱之先生。初次见面,他言行举止,温文尔雅,听说我是常州人,异地遇同乡,分外热情。那时他才50岁,显得非常精神。东拉西扯聊了一阵,因赵康琪不在,我便起身告辞。当时我只知道他姓钱,并未将其与常州钱家对上号,更没有想到日后会有几十年的笔墨情缘,只是记得镇江师专有个非常儒雅的老师是常州人。</h3><h3> 第二次见到他,记得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初他调回常州担任常州教育学院副院长之后。那次他应市作协之邀,在双桂坊的市政协礼堂作文学讲座。其时老作家殷志扬在主持作协工作(作协主席由市委宣传部副部长、市文联主席李文瑞兼任)。我非常钦佩殷老师的通联艺术。他经常组织一些文学讲座,如邀请高晓声、陆文夫、忆明珠等名作家来给会员们作报告,既花费少,又使大家拓宽视野,喜闻乐见。钱璱之的那次讲座,听众有一二百人,他声音宏亮,学识渊博,纵横捭阖,妙趣横生。对唐诗宋词滚瓜烂熟,倒背如流;对各种诗歌流派及其特色,娓娓道来,如数家珍,许多作协会员听得都肃然起敬。</h3><h3> 我与钱老,屈指算来,已有二十多年的笔墨交往,退休以后,我在《常州高新区》报帮他们编辑《恐龙苑》副刊,他仍然给我赐稿。他与他的父亲钱小山一样,非常热爱家乡的报纸,几十年如一日地给常州日报副刊写稿。我为《常州日报》撰写六十周年报庆纪念专版,在翻检上世纪59年至69年的报纸时,见到钱璱之的许多文章。他不仅写诗,也写杂文随笔,他的旧体诗词引经据典,气势恢宏,意境深远,讲究格律。他的杂文,说古讽今,指桑骂槐,切中时弊,革故鼎新。他在常州日报上发的杂文随笔,虽然数量不多,但篇篇精品。</h3><h3> 钱璱之先生虚怀若谷,待人和善,但他柔中有刚,绵里藏针,从不作应酬文章与遵命文学,文品高尚。记得我在编常州日报《延陵周末》时,为配合中心工作,报纸需配发一些杂谈,有几次我打电话给钱老,都给他婉言谢绝了。他客气地说:“我从不做命题作文,请见谅!”钱老投稿,总是在稿件上方留白处注明“不用无妨”字样,从不来电来信催促见报。钱老生于1927年,大我19岁,是我的文学前辈,然而他每次与我通信,总是尊称“寿生兄”,谦虚之情跃然纸上,每每使我汗颜不已。 有人说钱璱之“述而不著”,其实非也。2008年钱老在他的新著《常州词派研究评析》一书的勒口上自我介绍:“曾主编《江苏艺文志•常州卷》、《常武文学读本》、《常州散文》等书,有自编诗文集《槛外诗词》、《匠斋文存》、《芸窗札记》和《吟边絮语》”。如此看来已是著作等身矣!</h3><h3> 其中,我对由钱璱之主编的《常武文学读本》一书尤感兴趣。听说这本学生课外阅读的乡土教材已再版几次,印数达数万册之多。该书分为《古代部分》《现代部分》上下两部分,对从古到今有关常州的文学作品选编相当到位,开人眼界。其中包括常州武进籍作家的作品,祖籍虽不在常州但长期在常武地区生活、活动的作家的作品,以及其它外籍作家以常武地区有关人、事、物、景为题材的作品。《古代部分》如司马迁、王充的《季札故事二则》、萧统的《陶渊明传》、王安石的《送沈康知常州》、文天祥的《常州》、唐顺之的《竹溪记》、恽敬的《南田先生家传》、黄景仁的《诗三首》、赵翼《瓯北诗话小引》、张惠言的《书山东河工事》、钱名山的《挑荠女》等。《现代部分》如瞿秋白的《赤潮曲》、恽代英的《狱中诗》、严辰的《雨花台》、袁鹰的《两位常州老师》、吴祖光的《风雪夜归人》、袁静、孔厥的《新儿女英雄传》、高晓声的《陈奂生上城》、沈仁康的《木棉赞》等等,一般青年学生平常难以读到,上了年纪的读者,许多作品也闻所未闻,读后获益匪浅。钱老在主编这本书时,和编者们的用心可谓良苦。每篇文章都加阅读提示,文末加《思考与练习》。《古代部分》还逐字逐句添加注释。学生们读了这些作品,既了解了常州的人文历史,又得到了精品文化的薰陶,从而激发了热爱祖国热爱家乡的爱国主义热情。</h3> <h3>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常州成立舣舟诗社。钱老担任副社长多年,该诗社每年出一册《舣舟诗荟》,前二十册中除曾铸主编三册外,其余都由钱璱之担纲。在诗集形成的过程中,他学而不厌,侮人不倦,不仅帮助文友们学诗、做诗、改诗,培养了一批又一批诗词作者,还创作了大量的古体诗词,散见于每一集的《舣舟诗荟》。在常州的旧体诗词的爱好者队伍中,钱老拥有一大批粉丝。年过七旬的妇科医生邓丽云,十余年前在钱老的鼓励下爱上了旧体诗词,创作了不少作品,并不遗余力为舣舟诗社的学会建设倾囊相助。她非常崇敬钱老,一直追随钱老为师。后来她不幸患上了肺癌,临终前曾多次表达一个愿望,希望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能看到钱老撰写的挽联。挽联哪有在生前就写好的呢?善解人意的钱老知其心愿,便以赠联的形式给邓丽云撰写了一副对联:“北国南州,健妇同怀医德。东船西舫,舣舟长忆诗文”。对联恰当地评价了她的医品和诗品。邓医生看到这副对联,了却了心头一大夙愿,不久便含笑离开了人世。</h3><h3> 瞿秋白同志诞辰110周年之际,钱老与季世昌、朱净之共同主编的《纪念瞿秋白诗歌楹联集》,由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秋白烈士捐躯七十多年来,该书搜集到的“诸夏怀霜”的诗歌和楹联数以千计,数量之多质量之高令人吃惊。像鲁迅、郭沫若、茅盾、柳亚子、赵朴初、郭绍虞、田汉、臧克家、楚图南等人的诗词和楹联堪称经典,弥足珍贵。该书从诗的角度,为后人传承和研究秋白精神,留下了一批宝贵的文化遗产。与此同时,钱老还是瞿秋白研究专家,对秋白研究很有造诣,改革开放四十年来,钱老撰写了不少有学术价值的瞿秋白研究文章,学林出版社出版的《瞿秋白研究》,从第一至第十三册上,每期都刊有钱老的《瞿研小札》,少则二篇,多则四篇。</h3><h3> 2007年11月,中国文化出版社出版了《寄园诗词选》。作为寄园子弟和这本书的顾问,钱璱之为该书提供了不少珍贵资料。他亲自为该书撰写序言。这是一本带有抢救文化遗产性质的文学著作。一百多年来,“寄园”是常州近代史上独特的文学团体,在国学热复苏的今天,《寄园诗词选》具有很高的文学价值与史料价值。</h3><h3> 勤奋写作之余,钱老还积极参加市里的各类学术活动,如舣舟诗社、瞿秋白研究会、炎黄文化研究会、苏东坡研究会举办的有关学术研究活动。他虽然年过八旬,从不倚老卖老,说话和气谦虚,更不以权威自居,越是如此,与会者越是将他当作权威拥戴。我曾参加过市散文学会与常工院举办的纪念恽敬诞辰250周年座谈会,为此许多学者都准备了发言稿,会上引经据典,照本宣科。惟钱老近半小时的发言连个提纲都没有。他侃侃而谈恽敬,从少年说到老年,从诗词说到散文,从个性说到风格,从阳湖说到桐城,从文场说到官场,信手拈来如行云流水,谈笑论评如清风拂面,与会者不乏作家、教授、博士,都被钱老惊人的记忆、渊博的学识、精辟的见解所倾倒,人们纷纷投去敬羡的目光,报以热烈的掌声。</h3><h3> 钱璱之先生谈泊名利,宁静致远,从不计较个人得失。按理像钱老这样的学问家评个教授,无论从学历、资历、能力及学术成果,都是绰绰有余。当今社会是“教授满街走,明星遍地吼。”教授已不稀奇。但在上世纪八十年代,评个正高副高还很不容易。常州教育学院于八十年代初成立以后,开始还没有设高级职称。钱老于1983年调回常州时已是副教授。后来常州教育学院又为他申报正高级——教授。然而他非常看淡职称这玩艺儿,只是将申报副教授的材料重复了一遍。当时的省高评委成员对钱老很是敬重,有人在审议时提出,申报正高不能沿用申报副高的材料,应予重新撰写。消息传到常州,钱老听后莞尔一笑:那就随它去吧!直到退休,他再也没有兴趣去争取这个正高级。这不禁使我想起,历史上有很多名家大儒,并没有考上状元、探花、榜眼,也没有显赫的地位,如杜甫、蒲松龄等,但他们的作品流传千古。一个真正有大境界的学人,他是不会去斤斤计较于这些身外之物的。钱老也是如此。</h3><h3> 钱老临终前十余年,我觉得他的创作有呈井喷之势,与季羡林似有异曲同工之妙,季老的一些重要著作大都是在七十岁以后完成的。一次拜访钱老,在交谈中,钱老抱怨最近白内障日益严重,视力越来越模糊。他说:耳朵背,听不清人家说的话,不要紧,可以写信用笔交流。满嘴的牙齿掉光了,也勿关事,那就多吃些软食。最要紧的是眼睛不能瞎,眼一瞎,既不能看,也不能写,那就比什么都难受。钱老是学者,每天手不释卷,自然将视力看得高于一切重于一切。</h3><h3> 2011年6月,羊牧之先生诞辰110周年,瞿秋白纪念馆召开有关纪念活动筹备会。羊淇、羊汉、钱璱之等文化老人悉数到场。我在发言中开了个玩笑: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大家常将羊牧之、钱小山称为羊老、钱老,二十年过去后,在座的两位羊院长和钱院长,已被人们公认为羊老、钱老,不胜感慨啊!话音刚落,钱璱之老师转过脸来,笑容满面地插话:“再过十年你就是李老!”引得会场欢腾四座。那样精神抖擞、声音宏亮、反应机敏的钱老,想不到两年后的六月,也离开了我们。他走得是那样安祥,又是那样的撕人心肺。</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