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地记者战场见闻系列篇（八）—— 血战“两岭”

瑪麗

作者 陈朝荣

攝影 陈朝荣

编辑 玛 丽

谨以此文献给对越自卫反击战中牺牲、负伤和活着归来的战友！

1979年3月14日，战地记者陈朝荣前线归来，广西龙邦凯旋门留影。（广州军区宣传科记者段秋生攝）

2012年12月8日，国家主席习近平在深圳接见战斗英雄并与唐立忠握手。

全国“一级战斗英雄” 陈全钢烈士

41军123师368团2营5连1排战士，照片拍攝的当天下午，在八姑岭战斗中，陈全钢抢救两名伤员时，中弹牺牲。

新华社记者孔繁根 1979.2.26下午拍攝

一级战斗英雄唐立忠当选为第七届全国人大代表

1987年，唐立忠（左）和一级战斗英雄后任总参谋长的李作成（右）在长城。

一级战斗英雄刘勇

广州军区授予“战斗英雄”称号 岑荣深

广州军区授予“战斗英雄”称号2营炮连3排长张绍荣烈士

接上集（七）

2月17日，368团在“两岭”战斗中，涌现出以下战斗英雄和模范单位：

爆破英雄唐立忠：特务连工兵战士

中央军委授予“一级战斗英雄”称号

王成式英雄刘勇：4连战士

中央军委授予“一级战斗英雄”称号

孤胆英雄陈全钢烈士：5连通信兵

中央军委授予“一级战斗英雄”称号

硬骨头战士岑荣深：2连8班副班长

广州军区授予“战斗英雄”称号

神炮手张绍荣烈士：2营炮连3排长

广州军区授予“战斗英雄”称号

2营：集体荣立一等功

2连：广州军区授予“八姑岭英雄连”称号

2营机枪9班：广州军区授予“英雄机枪班”称号

战后我（作者）到368团采访，和几位战斗英雄见了面。这几位英雄战士不愧为我军战士中的佼佼者。这里，只能略作介绍。

王成式的英雄 刘勇

　　2月17日，在攻击八姑岭主阵地303高地时，战斗进行的十分激烈，4连2排和3排在进攻中受到敌人火力的猛烈阻击，为了加快速度，4连连长决定用预备队1排加入战斗。

1排沿303号高地东侧往上冲，用手榴弹炸毁了正在向2排射击的火力点之后，遭到14号高地敌火力点的袭击，1排长中弹牺牲，1班长接替指挥，继续向303号高地进攻。303号高地半山腰杂草与肩高，横七竖八，影响部队的行动。战士们边拨开草丛边往上爬，行进缓慢。时间就是生命，时间就是胜利，这样的速度，何时能攻占山头？突然，听到后面有人大喊一声：“敌人快逃跑了，还不赶快冲上去？谁怕死，我毙了谁！”

喊话的不是1班长，而是配属1排的机枪手刘勇。这个1978年3月入伍的江西兵，平时干起活来倒是拼死拼活，谁说三道四，讲别人的坏话，或者在工作中偷工减料，他就看不顺眼，甚至会举起拳头在你脑门上晃。因此有的战士把他当成“烂仔”，对他敬畏三分。

刘勇亲眼看到自己的战友倒在血泊里，见到2排长叶道荣和1排长的壮烈牺牲，心中怒火燃烧，又见坡陡草茂，部队行进缓慢，心急如焚。不加快速度往上冲，连队付出的代价将会更大。于是，他不由自主地高声大喊。

这一喊，大家以为他真的会开枪。拼命拨开草丛往上冲，哪知，刘勇根本没开枪，也不够胆开抢，而是扛着机枪三跳两闯，冲到最前面。

当他冲上了第二道堑壕，见堑壕里的敌人正在向2排射击。刘勇大喊一声“去你妈的”，端起轻机枪就扫射，在他的枪口下，8名敌人见了阎王，其他敌人吓得四处奔跑。接着，他又把机枪架在堑壕上，又把敌人匆忙丢下的另一挺机枪和一支冲锋枪，一支步枪分别架好，对着302号、14号、16号高地摆开，一面吸引各高地敌人火力，掩护兄弟班排攻占各高地，同时，又用火力追杀敌人。

这时，全排战士也冲了上来，围歼逃跑的敌人，共歼敌30名，并击退了敌人一次又一次的反扑。

接着，4连安排1排和2排交替掩护，攻打13号高地。进攻中，敌人以猛烈的重机枪火力把他们压在山腰上，13号高地之守敌还以两个班的兵力向303高地运动，企图再次反扑。4连一面组织火力击退敌人的反扑，一面继续组织向13号高地进攻。这时，刘勇又主动请战，要求把敌人的重机枪火力点干掉。

连指挥所同意刘勇的请求，立即组织火力掩护。刘勇扛起轻机枪，冒着嗖嗖飞来的子弹，抢上303号高地主峰，向第三道堑壕的敌人火力点侧翼突然开火，将敌人重机枪的正副射手击毙。敌人乱成一团，四处逃跑，刘勇顺着堑壕猛追，逃在最后面的两名敌人见刘勇追得紧，边跑边将堆在堑壕转弯处的一捆铁丝网推到堑壕中间，企图阻止刘勇的追击。刘勇急中生智，揣起机枪一个点射，两名敌人惨叫一声，倒在堑壕里，接着刘勇又转身回到主峰。

其他高地尚未攻下，敌人的三面火力仍密集地射向303号高地主峰。为了减少伤亡，1班长让刘勇留在山顶上担任值班，命令其他战士下到堑壕休息。

天下着毛毛细雨，云雾在山腰上缭绕，硝烟仍在各阵地上弥漫，四周的枪声一阵紧接一阵，打得堑壕外泥土飞扬。

刘勇觉得有些累，右手食指扣着机枪板机，靠着堑壕边休息。他向堑壕两边扫视一下，发现敌人尸体旁倒着两挺机枪，便走过去顺手将机枪架到堑壕边，分别对准不同方向的敌人阵地。这时，肚子咕咕的叫开了，他掏出一块压缩干粮，边啃边观察敌情。

半小时过去了，只听到阵阵枪声，没见敌人有何动静。刘勇正在犹豫，突然发现左侧的山脚下，有个敌人正在探头探脑张望。“狗娘养的，活的不耐烦了啦！”刘勇骂了一声，顺手捡起堑壕里的一支步枪，“叭”的一声，把敌人的帽子打飞了，吓得那家伙缩了回去。但过了不到一刻钟，敌人约有一个排的兵力开始从左山脚下慢慢爬出来。刘勇从容地点上一支烟慢慢吸着，等待敌人走近了再打。300米、200米……敌人壮起胆子，大摇大摆地往山上走来。当敌人走到距离第三道堑堑壕约100米时，刘勇把烟头一甩，操起机枪一个劲地扫射。

14号高地上的敌人见他们的同伙遭到袭击，以猛烈的火力向刘勇打过来。刘勇弯着腰，迅速闪开，换了另一挺机枪，继续向山下的敌人扫射。只听见“铛”一声，刘勇感到腰上一震，屁股顿时感觉一阵冰凉，左手往后一摸，原来水壶被打穿了，水湿了一裤子。他顺势往壕里一滚，向右侧跑过去，操起另一挺机枪继续向敌人射击。

敌人丢下几具尸体，退回到山脚后隐蔽。

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夺回303高地，敌人终不死心。过了一会，又有2名越兵从右侧堑壕偷偷摸摸爬上来。刘勇装作没看见，等他们爬近了，端起冲锋枪突然一扫，两个家伙倒在壕沟里。又有三个家伙顺着左侧山下的土坎摸了上来。刘勇向他们打出一个点射，一个用手捂着屁股，一个抱着头，另一个瘸着腿逃了回去。

敌人一次又一次的反扑被打了回去，刘勇一直坚守在山头上。连队领导十分关心这位勇敢的战士，连长、副连长和指导员相继上来看望他，并又扛来两挺机枪交给刘勇。指导员还告诉刘勇一个喜迅：党支部刚刚在阵地上开了会，批准他火线入党。刘勇，这位年轻的战士、机枪手，如今已成为一名光荣的共产党员，成为我党的一滴新鲜血液了。刘勇激动得热泪盈眶，握紧拳头向党表示：只要我刘勇还有一口气，敌人休想爬上这座山头！

敌人开始用密集炮火，向303号高地攻击。顿时，整座山头浓烟滚滚，硝烟弥漫。刘勇学着电影《英雄儿女》中王成的动作，敏捷的利用炮弹坑隐蔽自己，从一个炮弹坑跳进另一个炮弹坑，不断跳来跳去，避开炮弹的杀伤力。正当他要跳进另一个炮弹坑时，只觉得左肩一震，左臂麻木；一块弹片已无声地插入了他的左肩。刘勇顾不了那么多，继续往坑里跳。又一块弹片擦过刘勇的左大腿，鲜血顺着裤脚往下流，他还以为是在躲避敌人的炮弹时，踢到敌人的尸体而染上的鲜血呢，完全不理会，继续坚守阵地。

炮击一停，敌人将会来一次大规模的反扑。战士们都冲上山头，和刘勇一起坚守阵地。

大家见刘勇的脸被炮火硝烟熏的黑黑的，衣服又脏又烂，尽是窟窿眼，哈哈大笑：“刘勇，你真是个非洲（黑人）的叫化子。” 刘勇用手抹一抹脸，果真手上一层黑烟，脸反而变成黑一块、白一块，活像京戏中的丑角。

　　“刘勇，血！” 不知哪位战士见刘勇的脖子上正淌着血，大叫起来。刘勇用手摸了一下脖子，手上的确沾着鲜血。他紧张了，万一耳朵被弹片削掉，不是破了相吗？他顺着血迹摸上了左耳，幸好，耳朵还在，只是削掉了一小块皮。另一名战士发现刘勇的左腿裤子被血湿透，急忙招呼卫生员过来，刘勇推开卫生员说：“没事，小儿科。” 他真怕连队领导知道他负伤，把他拖下火线呢。

敌人已爬到半山腰，刘勇抱起轻机枪，大喊一声“来吧，混蛋！” 跳出堑壕外，往山坡上的敌人扫射。子弹打完了，又操起另一挺机枪，战士们也同时向敌人开火，又一次反扑被打退了。

刘勇和战友们坚守着303号高地，直到傍晚接到撤退的命令后，才依依不舍地离开这块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阵地。

2月27日，4连1、2排担任攻打八姑岭东侧14号高地的任务。这个高地就是敌人的连指挥所，约有一个连的兵力，凭借着险山暗堡和较强的火力死守阵地。

进攻发起后，4连有五个班被敌人的火力压在半山腰，进退不得。眼看时间一分钟一分钟地过去，大家都很焦急。刘勇靠近排长，向排长请求：“前往侦察敌人的火力点。” 排长点了点头，刘勇立即操起机枪，爬到右侧山坡。这里距离敌人的一个重机枪火力点只有70米。他刚刚喘了一口气，发现一个敌人提着冲锋枪往重机枪方向跑去。刘勇按耐不住，一个点射打了过去，把敌人撂倒了。这下可暴露了目标，敌人调转重机枪，向他猛烈扫射，打得周围泥土直冒烟，草一根根被打断。这是一片开阔地，简直无法隐藏，自己死了是小事，侦察火力的任务将无法完成…… 刘勇灵机一动，猛地将机枪一掀，自己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装死。其实，他屏住呼吸，正在注意观察。机会终于来了，敌人以为这位中国战士已被打死，便调转枪口，向4连隐蔽的方向继续射击。乘敌人的辐射手正在换子弹之际，刘勇操起地上的轻机枪，一个点射，把副射手打倒了。正射手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傻了，抓起手榴弹想向刘勇投过去，又被刘勇一个点射打倒，重机枪成了哑巴。排长立即指挥战士们冲了上去，占领第一道堑壕。

高地上的敌人见第一道堑壕已被中国军队占领，组织兵力拼命反扑，企图夺回阵地。刘勇跳过堑壕，占领有利地形，以猛烈火力压制顶峰上的敌人。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代理排长受了重伤，倒在堑壕边。他捂住伤口，大声喊：“刘勇，我不行了。请带我指挥全排向纵深发展！” “是！” 刘勇应了一声，端起机枪，向反扑上来的敌人猛烈射击，把敌人压了回去。接着，他带领全排沿堑壕搜索前进。

突然，靠近山顶的一个敌人暗堡向他们开火，大家立即卧倒在堑壕边，以机枪和冲锋枪向敌人还击。刘勇回过头，叫三名战士带上炸药包，从侧翼迂回上去炸毁敌人暗堡。但敌人的火力太猛，三名战士被迫退了回来。刘勇心一横，把机枪交给副射手，要他掩护，自己抱起炸药包往上冲。

刘勇向中央慰问团湖南花鼓戏剧团演员讲述战斗经过。1979年3月

　在距离暗堡50米的一个小土包后面，刘勇掏出一枚手榴弹，拉开引信，投向敌人暗堡，乘爆炸后的浓烟尚未散开，敌人的火力停顿之际，刘勇冲了上去，将炸药包顶住暗堡枪眼。

随着一声巨响，暗堡开了花，没炸死的敌人丢盔弃甲，狼狈逃窜。刘勇，被震出数米远，昏倒在山坡上……

14号高地终于被4连占领，刘勇在火线上被提升为排长。

爆破英雄 唐立忠

唐立忠是368团特务连工兵排9班的新战士，2月16日配属7连执行排除地雷的任务，为全连开辟通路。通路开辟成功，唐立忠随2排在通过102号高地之后，沿103号高地东北侧向11号高地运动。突然，103号高地敌人以猛烈的火力向他们侧射，把他们压制在一块洼地里。唐立中亲眼看见，6班有6人当场伤亡，他心急如焚，再不通过这一段，不知还会有多少战友付出血的代价。他仔细观察，发现103号高地有三个暗堡，左右两侧的暗堡各有两个射孔，正在喷射火舌；中间稍上的大暗堡有三个射孔，但尚未有动静。三个暗堡都由交通壕串通，可以互相支援。要占领11号高地，首先要消灭103号高地的主火力，炸毁这三个暗堡。

　唐立忠向排长请战，炸毁这三个暗堡！他的想法和排长不谋而合。排长同意他的请求，让他炸毁左边暗堡，同时派工兵班新战士陈国华执行爆破右侧暗堡的任务，并组织两个班的火力作掩护。

唐立忠抱起炸药包，敏捷地往左边暗堡一侧运动。快接近暗堡时，敌人发现了他的意图，调转枪口朝他射击，他抱着炸药，奋不顾身地冲了上去，把炸药包压在左侧孔旁，拉响导火索的同时，自己往山坡下滚。在这同时，陈国华在右侧暗堡旁也拉开了导火索。

两声巨响，震天动地，左右两个暗堡同时升上了半空。

中间大暗堡的三个射孔，以猛烈的火力，疯狂地向我部队射击，战士们仍然受阻，无法前进。唐立忠下决心：炸掉它！

2排再次组织火力，掩护唐力忠往上冲。第一次冲击，被敌人发现，以火力封锁，唐立忠退了回来；第二次、第三次又相继失败。第四次，唐立忠跑几步立即卧倒，再跑几步，又卧倒。这时，距离暗堡只有20来米，他发现第一次爆破时被炸死的敌人尸体旁有几颗手榴弹，便拾起2枚，拉开导火线，突然站起来向敌人暗堡扔去，随着爆炸声，左边的射孔火力哑了。唐立忠抱起炸药包冲了过去，边拉导火索，边把炸药包往射孔塞。由于拉力过猛，用于拉火的那节小木条断了，只剩一条滑溜溜的铁丝，无法引爆。他急中生智，用牙齿紧紧咬住铁丝，用力一拉，只听“啪”的一声，雷管引爆了，导火索“吱吱” 地在冒烟，唐立中用尽全身力气，将炸药包推进射孔，立即滚下山坡。一声巨响，7名敌人的血肉随同钢筋水泥残块横飞，103号高地最后一座暗堡解决了，唐立中爬了起来，扫去粘在身上的泥灰和飞过来的敌人的血滴、肉块，取下背上的冲锋枪，和战友们一起冲上山头。

唐立忠和少先队员一起讲述战斗故事

“孤胆英雄” 陈全钢烈士

（新华社记者孔繁根攝）

　　17日傍晚，5连通信员陈全钢跟着连队，与敌人血战了整整一天一夜，他感到有些疲倦。当1排攻下最后一个敌阵地——15号高地之后，夜幕已降临。这时，连队突然接到上级的命令——撤出阵地。1排正在15号高地修筑工事、坚守阵地，一时无法接到通知。连长邓清忠派通信员陈全钢立即前往15号高地通知1排撤出阵地，并派6班副陈聪陪陈全钢一起执行这项任务。

这时，下起毛毛细雨，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他俩摸着黑，高一坎、低一坎往前走。不到20分钟，陈全钢与6班副不慎走散。眼下只有他一个人。他按傍晚1排正在攻打15号高地时的方位判断，必须越过一道山涧、攀上一道悬崖 、穿过一片约一平方公里的肩高草丛，才能爬上15号高地，他在草丛里艰难地行进。

凌晨4时，陈全钢终于爬上了15号高地。快到前沿战壕时，听到两个人在讲越南话，把他吓了一跳，他赶快隐蔽好，仔细观察，阵地上有七、八个军人，隐隐约约看出是越南人民军。原来，1排已经撤走，人民军占领了这个阵地。

东方发白，完全能看清对方的面目，为了不被敌人发现，陈全钢只好躲在草丛隐蔽。

就近一个暗堡里的敌人在交谈，陈全钢判断，约有三个人，射孔还露出一挺机枪。小陈正在琢磨对付敌人的办法，但见周围几座山头都有敌人进驻，敌众我寡，暂时不可打草惊蛇。

好不容易熬到天黑，陈全钢觉得就这样摸回边界，很不值得，不如趁机闹他一下，搞它个鸡犬不宁才合算。主意已定，他掏出一枚手榴弹，猛一跃身，冲了上去，把手榴弹扔进暗堡射孔。随着爆炸声，里面三个敌人全被报销。山上其他敌人端着枪追了过来，陈全钢已滚到了山腰。

陈全钢顺着小山沟转移到左边山坡上，钻进长满杂草的小山洞。他趴在洞口，注意外面的动静。这时，约有七个敌人从右边山坡向山顶爬，他朦胧地看到，后面的两个还扛着一门小炮——估计是60炮。机会又来了，陈全钢把冲锋枪伸出草丛，对着最前面的敌人就是一枪。那家伙应声倒下，后面6个被不知从哪里打来的一枪吓得懵头转向，慌慌张张往山下逃命。陈全刚又打出第二枪，把最后面的副炮手击倒。他迅速爬出洞口，往山坡后面运动，隐蔽在一处坑洼的草丛里。

一级战斗英雄陈全钢烈士入伍新兵照

　刚隐蔽好，又见3个敌人从他前面50米左右的地方经过。陈全钢瞅准机会，对前面一个就是一枪。第一个倒下，中间的敌人吓得大喊大叫，陈全钢不等他多叫几声，第二枪也把他击倒。后面的家伙拔腿就跑，又被小陈补上一枪。

这一夜，陈全钢与敌人周旋到天亮。19日清晨，他隐蔽进另一个小山洞，在洞里休息，喝点水，啃块干粮。天一黑，又出来活动了。他摸到一座小山头的暗堡附近，由于无法判断方位，记不清是哪号高地，但只要有敌人就行，他趴在草丛里观察敌人的动静。有两个敌人弯着腰想进暗堡。这不是最好的机会吗？陈全钢一枪射过去，正打中后面敌人的屁股。那人躺在地上，用手摁着屁股哇哇叫；另一个见自己的伙伴倒在地上，弄不清是怎么回事，露出头来，想伸手去拉他的伙伴。陈全钢的第二发子弹又打了过去，敌人的脑袋开了花，倒在同伴身上。负伤的家伙推开同伴的尸体，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扶着暗堡门想钻进去，被飞来的第三颗子弹结果了生命。陈全钢很快越过这座小山，并隐约看到了金鸡岭十二道门。原来，这里是八达岭最前面的一个阵地。

曙光照大地，孤胆英雄陈全钢背着冲锋枪胜利归来。

很可惜！这位英雄在2月26日下午的战斗中，抢救两名伤员时不幸中弹牺牲。全国各地为他寄来的信和礼物，他再也无法看到……

图为全国各地人民寄给陈全钢烈士的慰问信和礼物

硬骨头战士 岑荣深

　　16日晚上9时，第二天战斗中担当预备队的368团2连已悄悄地接近边界的出发线。为保证连队的安全，8班副班长岑荣深接到连长的命令，让他带一名战士潜伏在出发线的口子上，严密监视敌人的活动，预防敌人偷袭。他挑选了新战士林加德，两人埋伏在边界线的一块巨石后，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敌阵地。由于攻打八姑岭的任务已下达，前一天晚上岑荣深就一夜没合眼，盘算着如何冲锋杀敌，今晚感觉到更睏，眼睛睁不开，但他不敢麻痹大意，毕竟监视敌人的活动关系到全连的安全。为了提神，他只好打开清凉油，不时涂一涂眼睛周围，直到17日凌晨6时兄弟连队的战斗打响，他们俩才撤回连队。

2月17日中午13时，正在待命的368团预备队——2连接到团指挥所的命令，立即集合从金鸡炮台西侧的94号高地出发，经龙邦口岸进入越南境内，便遭到敌人炮火的拦阻射击。连队领导要求大家跑步前进，尽快通过敌人的火力封锁区。半小时后，他们到达八达岭顶峰。

这次368团的主要任务是攻打八达岭和八姑岭，牵制越346师的兵力。“两岭” 的大部分阵地已被攻下，只剩12、13号高地202、302高地这4块硬骨头了。连长和指导员分别作了动员，并对作战任务做了布置：1、2排分别由指导员和副连长率领，从东侧和北侧向12号高地进攻，连长率领3排和连部人员攻打30号高地。

这时，敌人几发炮弹打过来，其中1发在距岑荣深3米多的地方爆炸。岑荣深一看不对劲，猛地将新战士林加德一把拉过来，往旁边的洼地一压，再回头一看：呀，一块弹片插入７班副甘友瑞的头部，将半个脑袋给削飞了；炊事班副李素华也受了重伤。指导员一边指挥抢救伤员，安排将牺牲者的遗体和受伤者送往民工担架队，一边又进行动员，号召战士们记住这一血债，要化悲痛为力量，为牺牲的烈士报仇！

岑荣深目睹这一惨烈情景，更下定决心，为了祖国，为了人民，要向敌人讨回血债，要杀更多敌人！

12号高地和302号高地都是敌人在八姑岭的核心阵地。此外，13号、202号高地，敌人的火力配备也相当强。当1、2排接近到敌阵地前沿时，遭到敌火力的猛烈阻击，部队前进受阻。连长冯广仁当机立断，率3排向３０２高地发起进攻。3排长张纪生指挥9班向左、８班中间、7班往右分三路向302高地实施冲击，连长组织三挺轻机枪以猛烈火力掩护。

进攻中，7班和9班右左右受阻。位居中间的８班长杨吉平，指挥全班交叉掩护继续向302高地发起猛烈攻击。突然，13号高地的敌人投过来3枚手榴弹，在杨吉平的头顶和左侧爆炸，他来不及躲避，全身多处负伤。

这时的8班副岑荣深正带领一个战斗小组沿堑壕往上冲，他自己冲在最前面。他下令：“火力掩护！” 说完又端着冲锋枪沿弯弯曲曲的堑壕前进。当冲至半山腰位置时，一发子弹击中了在他后面的老兵刘克友头部，岑荣深立即将他拖至隐蔽的地方为他包扎。但包扎了一半，刘克友便停止了呼吸。这时岑荣深见上面有3名敌人持枪沿堑壕赶下来增援他们的同伙，岑荣深刚要举枪向他们射击，不料被左前方13号高地的敌人发现，立即向他开枪射击，“铛” 的一声，岑荣深的冲锋枪枪口被打扁了。岑荣深见手中武器无法使用，只好退了回来，见班长杨吉平负伤倒在堑壕内，头部的伤口多的像马蜂窝，身上和腿也多处受伤，但班长鼻孔还有气，估计没死，便把自己的两个急救包和班长的急救包扯开，为他包扎。但杨吉平身上的伤太多，急救包不够用，岑荣深将身上的空米袋解下，扎住班长腰部的伤口，将班长拖至安全的地方，拿起班长的冲锋枪，从堑壕右侧又往上冲。

当他冲至距横向堑壕约15米时，被两个敌人发现了。他见前面有个小土包，迅速往前一跃，占领小土包，就在跃起的瞬间，右臂震了一下，有发麻感觉，知道自己首臂负伤，便一个翻滚回原来的位置，卧倒在地上，借着土包的掩护，左手掏出最后一个急救包，用牙齿咬开，并咬住绷带的一头，自己为右臂包扎。因为打结时不好用力，包扎较松，鲜血仍渗出，地上留下了一滩血迹。

右臂负伤，操枪不太方便，他爬回战士们掩护他的地方，向新战士陈连和林家德要了4颗手榴弹，带领8班战士沿堑壕再一次往上冲，岑荣深还是冲在最前面。当进至堑壕的拐弯处时，猛地撞见一持枪敌人，对峙了几秒钟后，岑荣深迅速隐蔽，取出一枚手榴弹投过去。对方也投来一枚手榴弹，在岑荣深身后一米半的拐弯处爆炸。岑荣深迅速投出第二枚手榴弹，终于将敌人炸飞了，并缴获了一支冲锋枪，还将敌人留在堑壕边的三枚手榴弹带在身上。

接着，他沿着堑壕继续前进，用敌人留给他的手榴弹接连炸毁了2个敌人掩蔽部和一个火力点。这时，岑荣深发现自己已经接近302高地的顶峰，而顶峰上还有敌火力点向他射击。他深感一个班的力量不足，又担心连指挥所将8班误认为是据守在302号高地的敌人而进行“火力覆盖” ，回头向新兵陈连高喊：“赶快下去告诉连长，8班已接近302高地顶峰，请求增援。”

连长冯广仁一听，太兴奋了：“岑荣深这小子真有能耐！7班跟我上，9班和其他同志火力支援！”

由于302号高地顶峰敌人的火力太猛烈，8班进攻受阻。在兄弟班的火力支援下，他们很快冲上顶峰，占领了302高地。岑荣深留下一名战士固守在302阵地上，带领其余战士扑向13号高地，与连长他们汇合。这时，他还是冲在最前面。突然，他感到右肩胛骨好像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敲了一下，又痛又麻，军衣里面的蓝色运动衫似乎湿漉漉且有一股热的液体往下流，他意识到自己又一次负伤了。但只要两脚没受伤，还能跑，只要还有一口气，就必须一鼓作气，把敌人彻底消灭！

他不断接过后边战友传送上来的手榴弹，靠平时积累的单兵战术经验，一会儿卧倒，一会儿靠左臂一撑就地跃起，往前狂奔，这时的岑荣深已经红了眼，见到敌人就抛手榴弹，见到火力点就炸，越南人民军的兵见这位右手臂扎着松松垮垮绷带还在滴血，上衣被鲜血染红的不怕死中国军人，有的掉头就跑，有的吓得躲了起来。他又炸毁了敌人一个掩蔽部和一个火力点。

在7班长苏青和连长的掩护下，岑荣深沿堑壕向13号高地不停前进。刚占领13号高地，岑荣深再也支撑不住了。终于昏迷过去，倒在堑壕里，第二天被转送到内地医院。

45天后岑荣深归队，才知道由于自己在这次战斗中重伤坚持不下火线，连续炸毁敌人3个掩蔽部和2个火力点，消灭了8名敌人，被上级荣记一等功，被广州军区命名为战斗英雄。但他说：这功劳是属于大家的呀！

　　岑荣深（左）和刘勇（右）在一起

尾 声

四月初的广西边境，花开树茂，蝶舞鸟鸣，边民已开始插秧，各种农作物也长得茂盛。击败了越南人民军，边界较为安宁，又有大兵镇守边关，群众很放心地投入农业生产之中。

作为国家柱石的人民解放军，战备观念始终没有松懈。撤军回国后，367团又接收了368团的防线，十二道门、金鸡岭仍由367团2连防守。

司机送我（作者）上山后，便开车回旧州村。当我出现在十二道门时，连长董涌江高兴得将我抱住：我们大难不死，终于又见面了！我说明来意之后，董涌江说：“行，我全力配合陈大记者！” 他为我安排了住处，在十二道门炮台里面，木板当床，条件算不错。背囊放下后，又便陪着我到各排驻守的阵地去看看。

初夏季节，天气大多是毛毛细雨，尤其坑道里，到处湿漉漉，空气发闷。战士们有的住在帐篷，有的用方块雨衣盖住坑道，住在里面，生活比较艰苦。但战士们认为，条件比战时好得多了，起码伙食改善了不少，比起在越南境内更不用说。这些兵在战争中大难不死，目前条件虽差，却很乐观。

另一个排驻守在金鸡岭，生活更加艰苦。当我和董涌江爬上金鸡岭的半山腰时，适逢当地几名男女青年挑着水往山上送，战士们从山上下来接水，多亲热的场面出现在我们面前！机会不容错过，我适当调整一下画面，拍下此镜头。不久该图片被《解放军报》采用。

我在2连采访了三天，便转移到师侦察连。

以下图片是在广西靖西龙邦边境前沿阵地采访时拍攝的一组花絮。

（未完待续）2018年6月23日定稿

致敬

为共和国英勇献身的战士！

367团2连连长董涌江和战士们在广西靖西边境前沿阵地上监视敌人的活动。1979年4月初

战士们坚守十二道门

战士们夜间潜伏在边境线上。1979年4月初

军民鱼水情。图为边境叫必村的男女青年给驻守在金鸡岭炮台的2连1排送水上山。1979年4月初

在广西靖西龙邦边境前沿阵地，驻守解放军和民兵防守边疆。1979年4月初

在广西靖西龙邦边境上，驻守解放军和民兵联合巡逻。1979年4月初

距八达岭最近的叫必村民兵和解放军战士监视敌人活动。1979年4月初

　　作者 陈朝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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