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路上——谨以此篇悼念已故老同学、老战友周若兰

田心

<p class="ql-block"> 惊悉, 周若兰于2023年6月20日 (农历五月初三),上午九时三十分因病医治无效在天津市第一中心医院与世长辞,享年74岁。</p><p class="ql-block"> 天堂再无病痛,愿一路走好!而这篇小文则成永远的纪念。</p> <h1> 回家路上 </h1><h1> 田心</h1><h1> 那年冬天我和若兰探亲回家。连里派了大马车送我们,老陈排长跟车。他穿着宽大厚实的羊皮袄,坐在上风口儿,让我俩坐在朝阳的地方。太阳晒在脸上暖暖的,我 眯着眼听着身下大车轱辘压在雪地上发出吱吱的声响。心里想着,当我突然出现在妈妈面前时,她那又惊又喜的神情。 </h1><h1> "你笑什么?"若兰问</h1><h1> "我梦见我妈了。"</h1><h1> "大白天的做什么梦?"若兰笑"其实我更想我爸。"</h1><h1> "我也是!"我睁开眼大声说。</h1><h1> 我俩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团部到了。</h1><h1> 从团部到齐齐哈尔有200多里地,每天早上有一趟长途汽车发往齐市,问清楚发车时间,便在招待所住下。</h1><h1> 半夜就起床,到售票处的小窗口前排队,还好前面只有三个人。早听说票不好买,万一买不上咋办?好象连里有一位哈尔滨战友在这里工作,可是跟人家也没说过话,又怕人家为难,最后俩人商定,若兰去找哈尔滨战友,我在这里排队,双管齐下。</h1><h1> 小窗口的小门儿终于打开,开始售票。这时突然有无数粗壮的胳膊从头上肩膀上砸过来伸进小窗口,我被挤得偏离了小窗口。</h1><h1> "思莹快出来!要挤死了!"若兰在后面大喊。</h1><h1> 可是出不来了!我被周围的胳膊卡住。我努力挣扎着,终于伸出手把住小窗口的边儿。钱是提前准备好的,不用找零。递进钱,票被塞在手心里,推出。然后两臂交叉抱住肩,肘朝外,拼命挤出来。</h1><h1> 上车后我俩沒在一处,若兰在前面,我在后面坐在拧在座椅边儿上的小椅子上。座位坐滿了,人还往上挤,站的地方也挤满了,人还往上涌。终于听到有人大喊"一、二、三,关门!"车窗被冰霜封白,从缝隙中望去,是有人双手扒着车门,喊着号子,用后背把要上车的人顶上车,车门勉强关上,车开了。</h1><h1> 我坐的小椅子比正式座椅要矮些,旁边站着的人几乎是挤在我头顶上。空气不流畅,车摇摇晃晃的,我竟睡着了。</h1><h1> 迷糊中听到有人喊"有人晕倒了,谁是她同伴?快下车!"我一惊,睁开眼,车已停了。周若兰呢?我大喊,无人应!是周若兰晕倒!心里一急,踩着小椅子,蹬上人们的肩、背。挎包在脑后翻个儿,那里面有馒头片、勾了一半的桌布……还有勾针!千万别掉出来勾到哪里!哎呀,顾不上这些了!连蹬带爬下了车,一眼看见周若兰平躺在雪地上,脸比雪还白!</h1><h1> 我扑过去,大声喊"若兰!若兰!"她不回答,动也不动。旁边围着好多人,七嘴八舌"快掐人中" ,"掐合谷"。我看看鼻子看看嘴,不知该从哪里下手,心里只剩下害怕。若兰一直不回答,人们开始不耐烦,冲着我吵吵:</h1><h1> "这样等也不行呀,咱还得赶火车呢"</h1><h1> "你们在这里找个人家歇着"</h1><h1> "等下一班车"</h1><h1> "咱得走了"……</h1><h1> 哪里会有下一班车!四下望去白茫茫一片!若真把我俩扔在这儿,后果不堪设想。我突然双臂张开扑到车头上,嘶声大喊:</h1><h1> "不许走!"</h1><h1> 四周立即寂静,空气几乎凝固。接下来该怎么办?我不知道!只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掉眼泪,必须咬牙坚持着。</h1><h1> 终于有人打破僵局,"她动了一下。"我迅速回到若兰身边,若兰弱弱的说:</h1><h1> "我好了"</h1><h1> "吓死我了!"</h1><h1> 我帮若兰拍掉衣服上的土和雪,捡起掉在地上的大围巾,给她裹好,扶她站起来。若兰脸上恢复了些红润,可人还是软软的,走路摇摇晃晃。上哪去呢?上车?她这样哪挤得动!我和司机交涉,让若兰进驾驶室里。</h1><h1> "这倒不错,晕一下,可以进驾驶室了。"有人说风凉话。不理他们!安顿若兰坐好,我呢?</h1><h1> "你不能坐这儿!"</h1><h1> 副驾驶毫不客气地说。回头看看,随着开门流下来的人又被重新塞回车里,车门好不容易关上,我无法再上车。再看看驾驶室,</h1><h1> "坐不下人了!"</h1><h1> 司机也拒绝。我一指司机座位后面,坚决地说"我就坐这儿!"这的确不是人坐的地方,只有铁板,下面是汽车轱辘,比其他地方高出一些,坐上后抬不起头直不起腰,后脑勺挨着车顶。司机头也不回地扔给我一顶油渍斑斑的破棉帽子,同时扔过来一句话</h1><h1> "垫着脖子、头!"</h1><h1> 我不敢再出声,只用食指和拇指指甲掐着破帽子的一点边儿,做了个向自己这边拉的动作。可是当车一开,我便毫不犹豫地抓起破帽子,垫着头。随着汽车的颠簸,头不停的往车顶上撞。多亏有这顶破棉帽子!我无比感激地看着司机的背影。有的时候人就是这样,滿心的善良,却有一付冰冷的外表。我又何尝不是?满心的感谢,却一个字也没说出口。</h1><h1> 齐齐哈尔终于到了!下车后只缓了一会儿,就忘了疼痛的脖子和麻木的腿,向着火车站售票处冲去,继续着回家的路! </h1> <h1>  这是5O年前的周若兰。那时的姑娘虽不施脂粉,却是纯纯的美。 </h1> <h1>  畜牧排的牧羊姑娘们。那时照张像多不容易。直到今天,若兰还在遗憾,没有和羊儿们照像。</h1> <h1>  这是50年前的我,李思莹(田心)</h1><h1>一身泥土,一脸稚气,下乡那年刚满16岁。</h1> <h1>  这张就是当年从团部到齐齐哈尔市的长途汽车票。</h1><h1> 上海战友史纪龙收藏的。</h1> <h1>  二十九连天津女知青在驻地前合影留念。</h1><h1> </h1><h1> </h1><h1> </h1> <h1>  五十年后的周若兰,生活幸福美滿。</h1> <h1>  在美国和孙子孙女一起欢度圣诞夜。</h1> <h1>  五十年后的我,依然喜欢唱歌,舞蹈,朗诵……依然热爱生活。</h1><h1> 我一直记着这样一段话:</h1><h1> 一切都是瞬息,</h1><h1> 一切都将会过去。</h1><h1> 而那过去了的,</h1><h1> 就会成为亲切的怀念!</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