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

紫陌

当看到“老屋”这个字眼时，心里是不是如我一样五味杂陈又激动不已呢？承载着记忆的印迹，成长的故事――老屋，你想她吗？我想，狠狠地想，痴痴的想！

在钢筋水泥的今天，农村土木结构的青瓦房，是很稀少了，机械的轰鸣声下，一片光阴的味道弥漫着，土法烧制的蓝砖，泥土夯制的胡基（是用特制的模具将泥土用人工夯实，制成规格一样大的长方形土抷，打好的土抷要晒干坚硬方能用来垒墙，一页一页的打制，晾晒，再五竖五横的码好，因是泥土而制，要防雨天，以免损失。）

多年历经风雨，依旧破碎的坚硬，那小巧的青瓦与相伴多年的青苔，瞬间分割两地，遥遥相望，木制小格子刻着花纹的窗户，那个喜欢趴在窗户里，看阳光洒过窗棂的小女孩现在何处？

追溯时光，不由得我回到出生时的老屋，那是一个四合院式最具中国农村乡情的民居住所，房屋建筑风格唯美，布局合理，井然有序。位于我们村正街道上，分上房，前房，厦房，中间一个大院子，一条白石铺就的小路，以中分线，院子的柿子树，泥土小花，农家肥浇灌的时令蔬菜，共同在我心里组成一个印象――温暖朴素。我们家是一个大家族，记忆里，从太爷爷这辈，我家前后一半，同门中另一位太爷爷一半，两大家子同进一个大门，各自回自家房屋。我就出生在厦房里，在这个大院子度过了10年的童年，20多口人，吃饭的时候喜欢在一起，端着各家不同的饭菜，相聚前房里，满院子都是不一样的香，溢上了房顶那云纹的青瓦，只有孩子好，谁家饭可口，径直端碗去，那家母亲忙了，另一位母亲就给娃把饭吃上了。笑语流年浸润着那一页一页的土胡基墙，刷了一层又一层的土墙皮，是爷爷们的故事娃娃的未来。屋檐下，晶莹剔透的冰棱，排排齐齐等着嘴馋的娃娃去破坏，柿子树下我们在成长，父亲在小小的厦房里坚守着乡村医生的使命。

这是我的第一处老屋，我和哥哥如雨后春笋般长大，小小厦房已如卵房，紧张可待。父亲就申请庄基地，计划给我们这个小家另盖一处大房子，树大分枝，家大分家，父亲是长子，责任也是义不容辞。

艰难的岁月，吃饱肚子都不易，何况盖房子？父母坚韧的责任不容他们退缩，新庄基地在村外一片田地旁边，我们真正成了麦田里的守望者，但那种渴求宽敞明亮大屋的心情远远超过了无限旷野田地的寂寞。父亲买了石头，请了石匠，下根基，打土抷，买木料，一场近乎全手工的盖房工程拉开了。经济的原因，房子是土木结构瓦房，墙壁是一半砖一半土胡基墙，舅舅带着他的好伙伴们，我都是喊舅舅的，来给父亲帮忙干活，打土胡基，我也忙活的放学回来送水送馍，和哥哥跑前跑后端砖添瓦，高涨的热情是新房的激励，美好未来的祈盼，估计是老天想让父亲休息吧，那时好像雨水特别多，打好的土胡基一遍遍用塑料布盖好，又一遍遍揭开，就是个折腾，父亲在新房旁边空地用干玉米杆搭建一个人字形小窝棚，挂着我和哥哥过年的纸灯笼，晚上用来照明，空旷的田野，一盏明灯在风雨中飘摇，野穹的各种虫鸣鸟叫，不知父亲是如何度过，为何我有此问？是因为我们住到新房的真切感受，房子是大了，推门眼前一片风吹麦浪蛙声一片，远望青山俊秀河流如带，今日想着画面皆诗情画意，可在那个缺衣少吃年代，小小少年你说没有恐惧感那是骗人的。

很快的，开阔的视野，新的居住环境让全家充满希望，一切都是那么欣欣向荣。父亲用藤条编织了阁楼板，使得给我的小旮旯房间和父亲的药房一个紧凑的温暖，药房占据一部分，我的小房间一部分，母亲细心的给我的房间挂起了她婚嫁时的门帘，朴素的蓝色棉布上绣着“风华正茂”给父亲药房挂着医院的红十字白门帘。房子大了，心宽敞了，我最喜欢的就是扫地，给土地面上均匀的洒水，扫过的地面影影绰绰，心里美滋滋的，阳光透过新式窗户，落在土炕上，落在大锅台上，落在小板凳上，一切都是如此安好。母亲继续养着猪仔，只是猪圈从原来老屋的圈养变成了放养，新屋门口一片天地，父亲栽了柿子树，猪仔的家就在树下歇着了，我也有了自己的第一宠物――猫，一只纯白色的猫，温顺听话，和我一样活泼可爱，我们一起玩耍一起成长。父亲又给我们家用石头圈了一个长方形的花园，尽管都是不知名的小花，但足矣给我们一家一个温馨的芬芬。

社会在进步，我家也逐渐发展，泥土的地面换成了砖铺垫，家里购置了电视机，外间两间铺上了木阁楼，母亲做起玉米皮门帘，也就不养猪仔了，偶尔父亲会赶集割点大肉，父亲将门口空地圈了院墙，成了我家的后花园，盖了一间真正的水泥钢筋的平房，设计了单独的灶房，小花园的石头变成了红砖边边，花儿让母亲排序的错落有致，姹紫嫣红，舅舅给送了一株花树，在冬日刚过，春天接壤时分，一树花团锦簇，香溢院落，又一个气象万千的时代。

鸟儿长大了要飞出巢去，是如此的强烈，天高任鸟飞，父母艰苦奋斗送我和哥哥去城市读书，殷切的希望知识改变命运，良好的家风使得兄妹努力向前，也取得了不错成绩，而父母依旧固守在我们朴素的老屋，日出日落而息，勤劳俭朴而作，直到村子的发展愈演愈烈，个人的私心缘故，老屋门口出行的道路窄而不通，父母多年的苦恼伴着逐渐衰老的年龄，盖房子所经历的场景让他们心痛，人生如戏，看开了就罢了，于是，哥哥和父亲又周转到村东街道边购置了庄基地，盖起父亲从未想也不敢想的楼房，真正的房内楼上楼下，电视电话，装修精美，设计独到，和城市房子不相上下，父母为了房子受尽苦难，这时候我已经结婚生子，华美的大房子，我也是来去匆匆一过客了。

出巢的鸟儿总归是眷恋老屋的，她总有一股强烈的引力牵扯着我，多少次绕上梦萦，多少次欲说还休，每次当有机会靠近，却是近屋情更怯，哽咽于喉不能言，父亲心中的痛我懂，在搬进新房不久，父亲将他千辛万苦一手盖成的我家第一处砖瓦房卖于他人，一段岁月就此尘封，苦难也就此终结，幸福的一页从哥哥的大房子重启。

老屋故事很长亦很短，人生同样如此，绕来绕去终归原点，将美好驻留，将丑恶掩埋，将这一世情缘深藏，一代一代相传的老屋在蔓延……

路太长，人会散，记忆永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