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记家史（下篇）

蓝蓝天

　　下       篇

     我们五个出生时正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社会稳定时期，计划生育还没有开始，每家都是四五个孩子，我们村不大，但每一年出生的孩子并不少，记得我出生那一年，我们村子里一共有38个孩子出生，成群结队的孩子们一起上下学，打闹嬉笑，不用家长接送，也没有任何交通工具，放了学伏在吃饭的小桌上写作业，写完了还要帮着照看弟妹或者要挎上藤条编的篮子去地里挖草给家里养的牲口吃，冬天则要去外面捡树枝草根回来烧了取暖做饭，孩子们的玩具是用纸叠的三角，或是把瓦片磨成红枣大小的不规则小球，七八个球变着手法放在地上玩，要么在地上画一个大大的田字格一样的园子，在里面跳来跳去。

但年青人在农村依旧传承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模式，先订婚，订完后开始恋爱，大多数都是男女一起约着进城去看看电影，再逛一逛，大姐订婚时正好修侯马到西安的铁路，工程队驻扎在我们村，由于常年野外工作，所以常常给职工放电影丰富文化生活，于是，一放电影便成了全村人的福利，我们全家出动去看电影，正好姐夫来找大姐谈恋爱，两全其美的事情，后来经常打趣大姐，当时的流行电影她一部也没看上。我们所看的第一台黑白电视是爸爸当村长时大概1980年左右才有，放在戏台上面，由村委会的通讯员每天定时收放，订个木头箱子，白天上锁，晚上打开来看，虽然雪花点点，但戏台下依旧人头攒动，直到电视里报了"晚安"才肯散去，记得那是1981年中国女排以亚洲冠军的身份，参加了在日本举行的第三届世界杯排球赛获得了第一个世界冠军，当时看电视的场面绝不亚于现场观看，全村人一起喊加油，得了冠军的那一刻全场欢呼，到现在还能清晰地记得。

哥哥姐姐们学习成绩都好，哥哥是高考恢复后1978年第一批参加高考的，参加高考前，他在北刘村当老师，知道高考恢复后他在家复习了四个月去参加，母亲回忆说，当时哥哥举着一本书在房檐下看，从早上看到中午，阳光慢慢晒到了身上也浑然不知，喊他吃饭也听不到，那种专注成了妈妈后来教育我们的典型教材。后来哥哥顺利考上了山西师范大学，因为这座大学在临汾市，是离家最近的一所，没有见过大世面的父母认为在这里上学最让他们放心。爸妈想让大姐也去复习参加高考，复习班在北刘村，当时姐姐已经订婚，因为婆婆家在这个村，所以姐姐不去，在现在看来这是多么可笑的一个理由，但当时的确姐姐羞于去北刘村，所以没有去参加高考。二姐严重偏科，文科好的出奇，但理科不尽人意，印像里二姐总是在写小说，虽然字迹不美，但内容还不错，不断的投搞不断地写，奶奶不识字，家里的小木格窗户需要用麻纸来贴，奶奶糊窗户舍不得用麻纸，也舍不得用孩子们没用过的新纸，便用二姐写过字的纸去糊，二姐的小说被粘到窗户上面，阳光照进家里像是装了防护网一样斑驳，为此二姐哭闹过无数次。妹妹上初中时哥哥结婚生子，妹妹极爱孩子，她偷偷给学校写了转学申请，骗过学校要转学，跑去帮着哥哥带侄儿，从此荒了自己的学业，据说她当时还是班里的班长。我则比较顺利地完了初高中，在参加高考前父亲叮咛我：玲，咱只能考一年，考上就上，考不上了就回家种地吧，现在复读一年卖一头牛的钱都不够。父亲这么说是希望我发奋读书，但的确也是事实，在农村考不上大学想复读再考也需要好一点的家庭才可以，家里供了哥哥上学，再供我的确是不易了，于是发奋学习，终于一年成功，考上了大学。记得考上那天，哥哥从侯马回来，头上顶着侄儿，未进家门远远地便喊：玲！你考上了！全家人都开心至极。父亲驾着牛车拉着口粮去乡里帮我转户口（那个年代农转非需要交口粮），逢人便说：闺女考上了大学，去转户口！骄傲地恨不得装上扩音喇叭，开心过后便是为上学的钱发愁，父亲还自朝自己的伤感；人家盼孩子考上大学，咱是怕孩子考上大学，别人家都是"有牙等饼子，咱有饼子没牙"（意思是有钱家的孩子考不上大学，考上大学的家里又没钱）。

　　父亲说的没有错，我上大学时生活非常艰苦，这还需要再说一说当时我的家乡，在九十年代农村经济还没有搞活，收入来源主要靠种植，我所在的晋南地区由于地势相对平整，应该算是山西省最主要的种植大区，作物以小麦、玉米、棉花为主，而最重要的经济作物要属棉花，所以父母为了供我读书，承包了大片土地来种棉花，到九月份，刚刚收获到的棉花便可以送到棉站换了钱给我带学费。棉花的种植非常复杂，从一出苗开始便有无穷无尽的工作需要干，先是去掉小苗上多余的叶子叫"剥毛腿"，然后是掐掉不长棉桃的枝叫掐枝也叫"拔油条" 、打农药、浇水、摘顶、捉虫、摘棉花、择棉花…………所以我当时的暑假基本都是棉花地里泡着的，两个月的暑假无论太阳多么炙烤，无论气温有多高从不间断，以至于暑假结束后回到学校，一身油黑的皮肤让同学们认为我去了非洲旅游。暑假里每天早上母亲都带好一天的饭，一壶开水，几个馒头加上几颗西红柿和几根黄瓜，一家人便出发了，因为承包的土地离家很远，所以早上出发后晚上才可以回家，中午吃饭时找片树阴，席地而坐，一边吃饭一边乘凉，或是直接躺倒了休息片刻，好多习惯一直影响到我现在的生活中，老公有时会笑话我是农民习性，我欣然接受，因为我的确是地道的农民。

大二那一年，暑假里雨水不断，没有太阳的暴晒棉桃没有办法开放，大量的棉桃被雨水浇烂在了地里，父母急地快要哭了，把棉桃直接摘回来放在家里凉干后用手掰开取出棉花，八月底我要开学了，父母套好牛车，拉着准备好的棉花去乡里棉站换钱，谁料因为雨水的影响棉站还没有开始收购，无奈父母又只好驾车回家，天黑路远，因为汽车大灯晃了牛眼，牛受惊，拉着半车棉花狂奔，母亲死死拉着牛的缰绳不放，力大无比的牛带着她在地上拖出去很远，母亲的裤子磨出一道道口子，两个膝盖几乎被裸露，棉花也洒了一路，等牛平静了，父母打着手电把掉在路边的棉花一点点捡起，回到家时已经半夜，看着父母的样子，我把头蒙在被子里不作声地痛哭，发誓等我长大不再让他们受苦。棉花没有换来钱，我要开学了，父母在村子里挨门挨户为我借学费，那次我带了二百多块钱，全部是零钞，是邻居们三十二十凑来的，父亲还在借钱时被邻居家的狗咬到了小腿，没有破，但两个深深的紫色牙印留在了他的腿上，父亲是一瘸一拐回来的。每每回忆起这一幕我的嗓子都会发紧。

大姐是1983年结婚，结婚前是家里劳动的主力，爸爸村里工作总是忙，一到农忙便是各种会议和参观学习，大姐被所有农活历练成了老把式，她既有年轻小伙子的体力，又有老师傅的技术，那时种庄稼都是靠手工或者极简单的器具，比如种小麦要"摇篓"，前面有两个人用绳子拉着叫篓的播种器匀速前行，篓被插进土里放上小麦种了，一步三摇，听得到篓里丁丁当当的响声，种子顺着篓孔流入土里，不能太慢，也不能太快，这些技术活大姐全会，大姐结婚后家里的农活明显变得吃力，大姐夫兄弟六个，他排行第二，农村本来生活就不容易，六个弟兄都要成家，所以大姐婚后生活一直艰难，再加上两个儿子要结婚的压力，大概到了五十岁以后才有所好转。

二姐1987年3月远嫁河津，姐夫家家境还好，姐夫生活中勤快利索，不幸的是二姐的婆婆实在不喜欢二姐，当然二姐也不喜欢她，二姐生了一儿一女两个孩子后有一次回娘家住时，为了拆散他们，她的婆婆居然逼着二姐夫去相亲，二姐夫委屈、无奈、气愤之极后服毒自杀，那是1992年，具外甥女回忆，二姐夫倒自己家院子里，院子里种的菜刚浇过水，农药发作后，二姐夫痛苦地在菜地挣扎，走出一团歪歪扭扭的泥印子，最后倒了下去，二姐夫就这样走了，二姐的婆婆悔恨交加一年不到头发全白，但依然对二姐百般折磨要她留下两个孩子改嫁，善良朴实的二姐誓死不离开两个孩子，后虽然又招婿养子，但对她婆婆的恨却深入骨髓，甚至告诉她的孩子，死后都不要进他们的祖坟，要埋在自己爸爸的脚下。

妹妹因为给哥哥带孩子误了学业，无奈嫂子不情不义，在孩子上幼儿园后，嫂子找了个极其荒唐的理由说妹妹偷了她的东西，妹妹哭着回了家后没有再去，虽然哥哥因为这个事情跟嫂子生气好久，但终究也改变不了妹妹心里的阴影，妹妹嫁到相邻的杨赵村，妹夫忠厚善良，口直心快，对妹妹宠爱有加，婚后生活平静安宁。

哥哥是全家人的痛点，是我们终生都不想触碰的软肋，哥哥12岁时便订了亲，用母亲的话讲，我们外地人能找一个像样的媳妇不容易，父亲为了维护这门"像样"的婚事，每年冬天都要上山拉煤当转运工，挣一点钱在过年时为未来的儿媳妇添一件衣服或首饰，年年如此，后来哥哥上了大学，由于跟只有小学四年级文化的女朋友写信交流实在困难，再加上文化和观念的巨大差距哥哥单方撕毁婚约，写了一封信退了这门亲，做了一次"忘恩负义"之人，倔强的母亲认为这件事情让她在村里抬不起头，受人唾弃，于是又给哥哥找了同村的女子想证明哥哥不是因为农村媳妇才放弃，这个女人也就是后来我的嫂子，当时她在县城高三的复习班里复习，哥哥已经大四开始实习，来自于母亲的巨大压力使得哥哥不敢再不同意，后来才知道这一门亲事成了改变我们整个家庭命运的关键一步，在哥哥的全力辅导下，连续复读了三年的嫂子终于在那一年考上了中专（卫校），变成了非农户。

我想说一说我的嫂子，嫂子自从被娶回来后对待婆婆家人的态度是我们万万也想不到的，可能也是正常人想不到的，嫂子的性格是一个让人很难描述的人，至于是不是受到她原生家庭的影响，这里我实在不敢妄下结论，记得她刚毕业时分配到部队医院，变成了一名军人，出门都是军装，军裤的裤管很肥，有一次小姑为了活跃气氛开玩笑说"某某，你的裤子真肥，可以容得下两个人的腿。"嫂子答："噢，你的裤子好，你好好穿着便是了！"在场地我目瞪口呆。小姑一时回答不上来，尴尬地满脸通红。这样的例子举不胜举，嫂子说话做事的风格跟我的家人相差太多，我们一家人生活简单透明，明朗直接，没有太多内涵和心机，嫂子说话不多，但是每做一件事情到最后都会看到似乎很有目的，具体是什么样的指导思想让她这样对待自己的亲人，的确让人费解。大姐一度身体不好，当时想去医院找到哥哥嫂子帮忙找医生，嫂子下班回来看到大姐后，把自己关进卧室直到大姐离开也没有出来，无奈哥哥带着大姐去找医生，此后大姐看病虽多次误诊但再也没有去找过哥哥嫂子。二姐带着孩子去看看望哥哥嫂子，走后嫂子说二姐偷偷拿走了她的一双鞋，妹妹最后也被诬陷偷偷拿了她的钱，这些家人在更多的时候更像是她的不相干的人或者说是仇家，我一直想这都是为什么？唯一能想到的是因为怕这些农村来的亲人影响到她的生活。哥哥为此多次跟嫂子生气吵架，但母亲和全家人的观念一致，只要哥嫂能过得幸福，我们都退避远方。只有在哥哥需要帮助的时候全家人才会奋不顾身的出现，其余时候便是默默各自生活，尽量不去打搅他们。

　　那是1997年，哥哥38岁那年，嫂子的妹妹结婚当天，哥哥被嫂子指派去送她另外一个妹妹的孩子，那孩子没有理由地啼哭不止，哥哥骑摩托载着孩子的爸爸和孩子，被公路上一辆拉货的车撞翻，哥哥被拉到医院时已经没有了呼吸，那个孩子的爸爸也当场丢了性命，孩子却无大碍。两个姐夫的死并没有妨碍那对结婚的新人，婚礼继续进行，新娘子在婆婆家待到了两个姐夫出殡也只见了一次面。嫂子的父母亲来哭了两次便回到了自己的生活，只可怜了自己的父母和姐妹，面对冰冷的棺材和哥哥换下来血淋淋的衣服，虽到最后合棺也没有让父母看到哥哥的样子，但还是几翻死去活来的哭晕又醒来，这种悲惨的场面仅仅让父母体会了骨肉离别之痛，精神上的疮伤在之后的几十年里慢慢深入骨髓地折磨着他们。哥哥被寄埋在了离爷爷坟不远的一个坡下，孤零零地等着父亲寿终后回到了祖坟，埋在了父亲的脚下。

哥哥走后几年嫂子便带着侄儿改嫁他人，习惯了遭受冷眼的家人没有过多地打扰过她们的生活，只有在过年过节时能看到侄儿回来看望爷爷和奶奶，姐妹们依然是等到她们需要帮助时挺身而出，在全家人的努力下安排好了侄儿的北京户口和工作，安排好工作之后不久嫂子又回到了以往的态度，侄儿也不再回家看望爷爷奶奶，直至最后娶妻结婚也没有通知自己的奶奶和几个姑姑。

2017年底，父亲因后背部疼痛去了县城医院，后又经运城市中心医院及太原三院检查，被确诊为肺癌，这个突如其来的打击让姐妹四人措手不及，母亲是万万能不能告诉的，因为与父亲相伴了整整六十年，她会承受不了，只有姐妹四个成立了微信小群，共同商量着怎么为父亲看病，那一段日子可以说度日如年，眼泪流到了流不出来，一面想尽办法减少父亲的痛苦，一面又要编好理由来骗过敏感又多虑的母亲，父亲自己感觉到情况不好后，便通知了侄儿，侄儿回来了，站在父亲床前五分钟的功夫，像背台词一样把事先准备好的话讲了一遍，父亲要开口交待什么时，他一句话："你别说话！"父亲没有机会表达自己的意思，本来想安排后事的父亲就这样被堵住了嘴，侄儿离开了，当天是清明节前四天，本来打算等侄儿回来一起去给爷爷和哥哥上坟，不想侄儿自己去上了哥哥的坟，祖坟却没有管，侄儿走后五天，也就是清明节后一天，2018年4月6日凌晨3点45分，父亲去世了，因为从侄儿走后那天起，他不再吃药，也拒绝吃饭。所以父亲走后我们没有通知侄儿和嫂子，因为还要为活着的母亲着想，她不能再受任何刺激。

父亲离开时，我们四个和母亲都守在身边，祭文是我写的，因为心情过于悲痛使得文字杂乱无章，全文如下：

　　

  祭          父

今天我们姐妹四人跪泣于此，代表母亲感谢爸爸生前的亲朋好友能来到爸爸灵前，送他最后一程！谢谢你们！

爸爸熬过了清明节，于清明第二天凌晨合上了双眼，再也没有睁开，顷刻间我们父女们便阴阳两隔，我们趴在留着爸爸体温的褥子上嚎叫：爸爸，我们无能！没有办法，没有办法留住你！

爸爸去世前两天我跟爸爸说，我们要爸爸，爸爸在，我们就不是孤儿！爸爸坚持！他用尽全力地呼吸着，呼呼地呼吸声伴了整整一天，爸爸不想让他的孩子变成孤儿，第二天的早上，他坚持自己坐起来，把妹妹的手握在手心里，用力捏了捏，摇了摇头！他实在坚持不了，用尽所有的力量说：我走了，你们一定照顾好你妈。话还没有完两滴眼泪重重地落在了被子上。我们知道爸爸实在坚持不了了！爸爸要走了，他舍不下我们。

爸爸是个普通的农民，一生辛苦，少年时跟着爷爷流落他乡，中年又失去了唯一的儿子，他虽言语不多，但内心的伤有多痛只有做儿女的才能体会，他想说的话已经表达不出来，他体会的痛也已经流不出脓血来。

父母亲含辛茹苦拉扯五个孩子，供了两个大学生，我上大学时爸爸已近五十岁，为了供我上学，他半夜出去当装卸工，一个人装一辆带着拖斗的煤车，滴水成冰的季节，爸爸的汗化成水蒸气，顺着脖子从厚厚的棉袄里面蒸腾而出，一脸黑黑的煤屑让他的脸同黑夜一色，只有白白的牙齿依旧能看到笑容。为了自己的孩子，他再苦也是开心的！

小学时，淘气的我不小心把开水翻到了自己的脚上，整个脚面烫伤，爸爸心疼，一晚上不睡给我讲故事，故事一直讲到我睡着。因为他说烫伤最疼，孩子小，怕承受不了！

哥哥上大学时正值年少，饭量大学校给的饭票不够吃，写信回来告诉爸妈自己吃不饱，妈白天一张张烙饼，爸爸连夜背着半袋干饼子去临汾师大，他怕自己的孩子吃不饱饭饿着。

哥哥感染了肺结核，到石家庄做开胸手术，因为手术重大并且传染，家人不能陪护，爸爸立在院门外看着哥哥进去，一遍一遍喊着哥哥的名字，守门的大爷看不下去了，过来告诉爸爸：他听不到了，回去吧！爸爸在门口守了半夜不舍离开，他怕自己再也见不到孩子，但终究还是见不到了，哥哥车祸走后，妈已经记不清楚他恍惚了多少次说新辉回来了，快去给他开门，他甚至不让妈关门，说他的新辉说回来就回来了！失子之痛让爸爸从此失去了痛感！不知道还有什么比这个更痛！

爸爸生性刚正不阿，他用自己的行为教自己的孩子走端行正，童叟无欺。

爸爸心地善良，他教自己的孩子从善如流，善念始终。

爸爸心胸宽广，他教育自己的孩子不计恩怨，胸如大海。

爸爸任劳任怨，他用一生的隐忍让他的孩子们明白韬光隐晦，忍辱负重！

爸爸！你的四个女儿嚎干了眼泪，喊破了嗓子，她们知道你的心里承载了多少委屈，也知道你有多么遗憾，你越是坚强，越是什么也不说，你的孩子们心里越是滴血成河！

爸爸走了，你放心吧！伴了你六十年的妈妈我们一定会照顾好，我们会重新振作起来，让她安渡晚年，不会孤独寂寞，我们要把对你没有尽到的孝心再润泽在妈的身上，让你能含笑九泉！

爸爸要起身了， 莫忘你的女儿们，记得托梦给我们，让我们还能再见！

                                     

  你不孝的四个女儿泣悼

2018年4月 12日        

父亲走了，我们按照民间习俗为父亲过"三七"、"五七"，五七是要烧掉父亲生前的衣物，我们整理出了父亲生前用过的一个小本子，这个本子已经有十多年的历史了，里面零星有爸爸生前所经历的一些事情的痕迹，当看到这段文字时，做女儿的又揪心地痛了！爸爸如此耿直善良的一个人内心里承受多么大的伤痛，这些文字父亲可能没有想到会被人看到，所以只是自己的宣泄，表达了他自己最真实的思想，也许并不是很通顺，也许表达地不够准确，但爸爸的无奈，有怨无处申，有苦无处诉的心情却看得一清二楚。

爸爸留下的文字

2016年4月11日

我已七十八岁了，有些事本来让我把它带入坟墓，但我不说心中不能平静，我还是把它说了吧，这样心里能平衡些。

这事从哪里说起呢？那就从孙子不回家，不理我和他奶奶说起，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对我们这么大的仇，根据我的猜想，一定是他妈说对他说了什么，但是我敢保证，我们没有做对不起他的事情，也就是他妈到太原要钱，玲（三女儿）没有给她，她回去后不知和儿子怎么说的，儿子给我们打电话，我们欺负她妈了，我们接电话还没说话电话就关机了，以后不管怎么打电话他都不接，所以这几年也不回也不电话。

  其实这是他妈胡说八道，她去要钱，来时让萍（四女儿）去接，走时让萍送到车上，这怎么就欺负她啦？我看就是玲没给她钱吧，心中脑怨，给她儿子胡说八道，其实事情是这样的，玲儿给她准备下10万块钱，但是当时不能给她，因为她说儿子的婚事她不愿意，因为女方比她儿子大4岁，她在侯马有给儿子说下的，可儿子不愿意，在这种情况下玲要把事情闹清楚，所以给她儿子打电话说要去珠海，但她儿子一口回绝，不让去，所以玲儿就把这事放下了。

某某（嫂子）和我这几个女儿的关系，还在新辉活着时大女儿得了甲亢什么病，需要看，满以为嫂子在侯马277医院到那里看，总比较方便，可是一到秀云家，某某（嫂子）一声不吭，把门一甩就走了，后来还是她哥新辉把她领上看的病。二女儿去秀云家里看望她哥哥嫂子，回来后，某某说她的鞋丢了，是我二女儿偷的，三女儿上学没去过侯马，四女儿萍，因秀云生了孩子，没人照看，主动退学（古交中学）去照看孩子，等孩子能升幼儿园了，能离开人了，秀云说她丢了钱，是萍偷的，这样四女儿哭着回了家，（这只是举了一个例子，这样的事情多啦）。

新辉（哥哥）出事后，她又说没人去看她啦，想想看，新辉在的时候你怎么对她们的不知道吧？你平时对她们的态度你还不知道吗？

孙子在新辉出事后几年对她几个姑姑还好，但是这孙子升了大学毕业后，对她几个姑姑的态度就变了，见这几个姑姑，不理不采，像是见了仇人似的，孙子，我告诉你，他的学校是谁给你说的把别人挤了让你去的，毕业后，又是谁给你办的北京户口找的工作？难道你就没有心肝吗？（这两年事都是三女儿找人花钱办的）能挣钱啦，不需要你们啦就不理你们啦？究竟你妈给你说了些什么，我们不清楚，但你可以把你妈给你说的说出来咱们来个三面对照，看看谁在说瞎话谁在胡说霸道，你敢吗？？？

你妈的意思很明显，就是你们能挣钱啦不要叫我们连累你，爷爷奶奶这个老家伙，是累赘，光叫管她娘家管她一个人？

其实她想错了，我们从来没都没有想让你管，我们现在生活的很好，啥都不缺，啥都不少，你结婚没告诉爷奶奶要是告诉我们还准备1万块钱给你，你不告诉我们省下了，我们过得更宽余。

另外我想说的是，将来某某（嫂子）不能入王家坟，原因是她以领了结婚证，改嫁他人，和我们王家没什么关系，再说多年来也没有上坟祭祖。她已不是我们王家人，所以不能入坟。

家史记到这里也写到了现在，母亲在轮流跟随四个女儿一起生活，她听力不好，腿也不太好，虽然也想回自己家，但回到家里满满的都是父亲的影子，始终从生活回忆中解脱不了，所以就这么跟着我们四个姐妹，让时间慢慢淡去回忆。

母亲说（意译）："人都会变老，当老了回忆起自己一生经历的重要节点，不要有后悔和遗憾便算得上是完美的一生。"是在说她对于干涉哥哥婚姻的遗憾？抑或是在告诉侄儿和嫂子什么？也只有她自己明白。

（下篇虽完，家史还在继续）

父亲手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