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茶人生

凭阑倚梦

　　 “生活在农村，生活在白芽奇兰茶之故乡，一直以来，却对家乡茶漠然视之。”这是六年前应单位征文时撰写《如茶人生》的第一句话。白驹过隙，弹指间六年过去了，如今再看当年的小文突然觉得，“白驹过隙”用于形容世事变迁比用于时光流逝似乎更能体现其变与不变的感觉、感知和感悟，一如茶与人生。

   

　　小城的河边有一座普通的小茶楼。当初几位同学来访，夜晚相约于茶楼，忆往昔、话未来，流露出来的多是乐观情怀与激情人生，唯独自己对一路走来的历程表达了无奈。

　　一架古筝、一把茶壶、一盏茶、一间弥漫着浓郁茶香的小屋，加上几个背光剪影人像，勾勒出一幅江南茶楼的醉人景象，正和着我的心境。略显疲态的我觉得，那茶楼恰似烽火年代的驿站，为劳累了一天的人们多提供了一个憩身修心的去处选择。

　　没有歌舞厅的喧嚣，没有饭店的红火与热闹，茶楼就在溪流声中伴着凤凰树花开花落，以她独特的待人方式呆在小城的一隅。

　　一阁楼，一杯茶，一种心情，便可为诗词。王国维在《人间词话》有记“有我之境，以我观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无我之境，以物观物，故不知何者为我，何者为物”。“或是心境，同学去后，就喜欢上了这阁茶楼，喜欢上了远离喧嚣浮燥的生活意境，因为对茶已别有了一番心情。”

　　想当初，正是茶楼的情景应了自己的心境，著我苍茫怅惘之色彩，楼还是楼，茶还是那茶，只是自己还在“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上感叹人生之广远寥廓不能自拔。

　　渐渐地，会是自己沏上一壶醇香的白芽奇兰茶，坐在露台一角慢慢酌饮。微浅的灯光下，看那上下翻飞的茶叶在水的激荡下翩翩起舞，目视那小巧的茶叶在经历了浮于水面的升腾后最终沉于杯底，品那茶水由浓烈变为清淡，由入口的苦涩变为滑入嗓眼后的甘醇，感受着幽香四溢之味毫无遮拦的沁入心脾，纵情地享受在一杯茶所带来的遐思中，尤有一闲对百忙之感，委实是一种清闲幸福。

　　慢慢地，茶成为了生活中不可或缺的营养品，慢慢地也学品各类茶之精髓，道不清“有我无我”，不求解“无言谁会凭栏意”，只享受“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之快慰。

　　年初单位突出“限茶令”，幸好还存有潮州亲人馈送的凤凰茶－鸭屡香，便解了“巧夫难为无茗之饮”之尴尬。鸭屡香，系出乌龙，属凤凰单丛茶的香型之一，在潮汕功夫茶界享有盛名。一般而言，乌龙茶系“熟”与“香”较难调和，但鸭屡香以茶种之奇，破了“两难”之困，又极耐冲泡，很快我便喜欢上了这种其名不雅（后也有称银花香）其香润心的单丛茶。

　　喜欢这茶的，估计还有我母亲。母亲大半辈子不喝茶，十几年前在九峰带孙子时因周边人多有喝茶之习，也就开始喝上了茶，后来便离不开茶了，只是她喜欢喝耐冲泡的熟茶。母亲自幼命运多舛，十四岁时成为我们家的童养媳，成家后育儿艰辛，一辈子勤俭寡言，喝茶算是她可数的清福之一了。

　　“甚喜有心仪之友来访，会择小楼一佳处，观一园春雨杏花红，赏两岸晓烟杨柳绿，品茗壸芬芳，诉人间情长。捧茶于手，抛却烦恼，当美丽善良的碧螺姑娘至死不喻的爱情传说充盈心间，面对如此令人怜惜、感怀的情感，温暖了心底最柔弱的地方，心下顿觉豁然。或有同道之友上门，自是泡一壶奇兰茶，论江湖侠义，道天下英雄，品世间沧桑，话人生苦乐。捧茶于手，忘却功利，当厚重至善的守仁先生以知行合一之理救世安民的至理充盈心间，面对如此天地至清之气的茶水，功利之累，索然无味。”

　　白驹过隙，如今重读当初字眼，顿觉多有“煽情、跃进”之疑，一时愧悔充盈心间。世间本多是凡夫俗子，外没有璀璨人生之形，内没有繁花溢香和锦卉留芳之底，如今想来确不必拘于妙玉“一杯为品，二杯即是解渴的蠢物，三杯便是饮牛饮骡了”之雅，亦难过宝玉“幸而那杯子是我没吃过的，若我使过，我就砸碎了也不能给她”之洁，在茶中能寻有一方属于自已的壸中天地，便应知足矣。

　　此刻，银花香清澈恬静。捧茶于手，心平气静，没有熙熙攘攘的纷杂庸碌扰乱这份清澈，没有忙忙碌碌的舍本逐末扰乱这份恬静。只是母亲匆匆走了，这壶厚重芬芳“极耐泡”的银花香她还没来得及喝，唯余我在这份厚重与芬芳中，独品这清澈与恬静。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之境纵是难得，但求长歌当哭过后狂醉似醒，繁华销尽之余浮躁渐去。

　　白驹过隙，如茶，如戏，如人生。

凭阑倚梦

2018/6/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