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雨鳌山行

秦唐山水

　　说起来有点惭愧，鳌山我是去年才知道的。去年端午节，与几位朋友相约，登顶太白山最高点拔仙台，知道了秦岭主峰太白山是青藏高原以东海拔最高的山，领略了太白山上气候复杂多变，一日有四季，十里不同天的特征，很是感叹大自然的杰作，非清、奇、秀、险、幽、神不能概括其特点，虽然累得腰酸腿疼，冻得手麻鼻涕流，喘得肺紧咽喉干，但还是从心底感到真的不虚此行；同时也知道了著名的鳌太穿越就是从秦岭的第二高峰鳌山穿越到太白山，也就是这个时候我的脑海中才有了鳌山这个概念，同时也和其他几人约定，明年端午上鳌山。

知道了鳌山，慢慢地也就有意无意地开始关注它，对于秦岭的了解也就多了起来，头脑里的地理知识也就由贫瘠向丰富转变了：秦岭是横亘于我国中部东西走向的一座巨大山系，是我国南北自然地理及气候的分界线,主峰太白山，海拔3767.2米，以第四冰川遗迹等地貌而闻名；螯山，也叫西太白，海拔3456米,属于秦岭第二高峰,古称垂山、武功山，鳌山到太白山一线，是秦岭山脉上海拔最高的一段，形似秦岭的脊梁，称为龙脊，也就是中华龙脊。

知道的多了，心里就越想它，越想它，就越想接近她，就象小青年陷入热恋，一会儿不见对方，心里就象猫抓一样，总是坐卧不宁，鳌山之于我，就象这个感觉：只要是听到鳌山两个字就浑身发痒，耳朵马上就支愣起来，唯恐漏掉关于她的任何信息，以至于到后来，只要听到"敖"的一声，我都会忍不住地回头扫描，都有些神经质了。这不，端午节又要到了，能不能兑现去年之约，再上鳌山呢？

2018年端午小长假，我与爱于心、太白仙三人相约登顶鳌山，本来同去的有十几人，但由于种种原因，最后成行的却只有我们三人。6月16日早上7点，我们三人开车从铺镇出发，经316国道，从宗营上宝巴高速，一路向北疾行，下高速走姜眉路，向太白县进发，一路都下雨，时大时小，姜眉路正在修路，实行单边放行，好在我们运气不错，没有遇到阻碍，虽然路面坑坑洼洼，行走缓慢，但同对向过来停在路边不能通行的好几公里货车长龙比起来，我们肯定是得到了幸运之神的眷顾。

过了太白县城，我们走太洋公路向鳌山进发。沿着弯来绕去的盘山道迤逦而行，一路颠簸，我坐在后排，抓住扶手都不敢松开，满手心都是汗，好在我们三人体魄还算强健，没有人晕车。山上的植被很好，除了路面和河面，所有的地方都是绿色丛林，路面、河道倒成了绿丝毯上的黑白丝带。穿梭于青山绿水间，空气异常地清新，虽然天空不时地飘下雨滴，但如何能阻挡一颗颗醉情山水、拥抱自然的心的狂跳，如何能阻止我们把清山秀水拥入怀中的迫切心情？

沿途经过了很多景点：红枫带，红桦林，大岭山风景区等等，这些景观大部分我们都只能在车里观望，一是外面雨大，二是大雾弥漫，几十米外就看不见东西，没雾时我们就下车，但也只能略作欣赏就得赶路。在大岭山风景区门口，我们向几位卖山货的老乡了解鳌山的情况，他们均表示现在派出所不让上山了，上山要拘留罚款，因为最近几年因登山而死了四十几个人了，他们都说鳌山那是姜子牙封神的地方，神密的很，言谈举止间都是满满的敬畏；问附近有没有住宿和吃饭的地方，他们说没有，要住只能到镇上去。

继续前行，到了23公里处的鳌山登山口，登山口的警示牌已被一张警告遮住。山口的对面是一个林业站，站内有两层小楼，房间很多。时至午间，有炊烟从厨房飘出，香气直袭鼻腔，多嗅了几口，没有感到饿，倒是身上越发感觉凉了。到院内了解情况，一位工作人员说，派出所所长刚来过，禁止登山，此处不得给登山者提供食宿。我们再三解释说我们只是登山，不是穿越，工作人员才说，那这么大的雨，你们也上不了呀。于是我们又有了底气，原来可以登山，只是不能搞穿越，可这雨也太大了，登山肯定会有危险，怎么办呢?

经过商量，我们一致认为，今天就先登上练驴坡，明天就依天气情况再定。练驴坡是比较陡的一段山坡，据说有五百米左右，类似于连城山上的好汉坡。只是由于下了几天雨，爬山道已泥泞不堪，人根本就站不住，好在我们只是练习，没有负重，于是手脚并用，攀缘而上，抓草抓树抓石头，反正能抓的就是救命稻草，但饶是如此，我还是好几次都差点滑下去，他们俩怎样，我也顾不上去看，只顾着自己脚下了。我穿着雨衣，他们两人打着雨伞，四十分钟后，我们艰难地登上了坡顶。他们俩的衣服都被雨淋湿了，我的衣服没有淋雨，但汗水却由内到外溢出浸透了它。上坡后，我们又向前走了百十米，每人找了一根棍子便开始下山。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上山容易下山难"，站在坡上，拄着棍子，脚都不敢动，一动就滑，勉强走了几步就吓得不轻，只好从边上的草丛中，一步一换脚的蹒跚而下，遇到松软的草处，一滑就是好几米，泥水草把腿都盖住了，只有抓树才停了下来，如此反复，又是几十分钟过去，我们终于下来了，于是满脸的惬意快乐，只是全身上都湿透了，唯有一处是干的，那就是嗓子眼了。

　　雨越下越大，登顶鳌山的希望几近破灭，心一下子凉了半截，身上也越法冷了。天冷腹饥，急需补充能量，于是驱车直奔黄柏塬镇。经爱于心同驴友联系，几经周折，我们最终住进了丽水农家院，房间很干净整洁，还带有阳台，标间80元。赶紧让老板做饭，我们擦洗换衣，二十分钟后，我们就吃上了热乎的锅盔和可口的炒菜。

饭后，雨渐小，我们沿街小走，转完了小镇，想到明天可能登不了鳌山，就沿着湑水河逆流而上，听着哗哗的水声，看着青山在雨雾中进进出出，看着雨点滴落在树叶上，又从树叶上掉在地上，溅起万般水雾洒向四方，心平静地出奇。一路谈笑，一路欣赏，黄柏塬景区的所在地核桃坪不断地向我们靠近。站在湑水河的吊桥上，我们做了一个约定：如果晚上雨还不停的话，我们明天就去周至老县城。一路走来，美景尽收眼底，想到明天不用冒雨登鳌山了，担忧一下子就从心底蹦了出去，心里竟莫名的还有些激动，脚步都轻快了许多，三个多小时的行程，竟没有累的感觉。

　　晚上也没有吃饭，收拾完，看了会电视就睡了。平时睡的是硬床，突然睡上软床还着实不适应，似睡非睡间听到外面有喊声，停车声，应该是又有客人到了吧，便没有理会，继续闭眼，直至渴醒，喝完水，听到有水声，以为雨还在下，便到阳台观看，才知是外面小河沟的水声，雨不知何时已停，路面都干了，此时是两点四十。五点钟起来，天已部分放晴，朵朵白云飘浮在淡蓝的天空，太阳照在阳台正对的山顶，翠绿的树木更加绚烂，云雾缭绕在山间，更加的缥缈，屋子左侧的山是黑绿的，浓雾从远处扑来，不断弥漫，不一会便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了。六点钟，大家都起来了，此时天已全部放晴。爱于心和太白仙高兴异常，觉得是老天有眼，成全我们登山之行，于是赶紧收拾吃饭。走到街上，发现满街都是小车和旅游大巴，也不知道晚上什么时候来的。

好大的嘴，要吃什么?

六月十六日。天公被我们的诚心感动，太阳爬出云层，向群山露出笑脸，西边与南边的天空已开始蔚蓝，朵朵白云或聚或散地飘荡在远处的山峦间，薄薄的晨雾随意地扭动着腰枝，变换着姿势随风游走飘忽不定。驱车到23公里处的登山口时已近八点，略作休整，我们于八点整开始爬山。

路面上已没有水流下，都是软泥，比昨天更滑了，我们背着水和干粮，负重大概六七公斤，开始征服练驴坡。道路上都是水过后留下的淤泥，淤泥下是硬硬的石子和青石，坡度又大，有些地方可能都有60度了，拐杖已起不了作用，只好用手乱抓，有时候整条腿都蹭在地上。就这样脚蹬手抓的，好不狼狈，没走几十米就气喘不止，于是就歇上一会，看看远处的群山云海，近处的苍松翠柏，等气喘匀了，继续爬。昨天下雨，温度低，还不觉得多累，今天温度上来(也才十六度)，加上负重，几分钟后汗就下来了，如此歇歇走走，半个小时后练驴坡就到了我们背后。接下来是一段比较平缓的小道，小道夹在竹子与树木之间，细窄而狭长，弯弯曲曲的延伸出去。走在小道上，身体不停地与枝条细叶拥抱，露水很快将衣服打湿了。好不容易走出小道，又穿进了一片竹林，这里本来没有路，只是在竹子少的地方被水冲出了一条凹槽，有人走了便成了路，这里和练驴坡一样陡，好在两边都是竹子，抓着可以借力，倒也不感觉累，但气喘如牛用在这里是最恰当不过了。

随着海拔的升高，温度降低了很多，一路都在气喘，汗湿的内衣紧紧的贴在身上。太阳偷懒躲进了云层，天阴了起来，很快就刮起了风，风不是很大，吹在身上还是有点冰凉。再次穿过一段灌木丛中的泥泞小道，海拔又高了很多，沿着驴友们做的路标，我们进入了原始森林。粗大的树干上裹着厚厚的白的、黄的苔藓，手摸上去感觉毛茸茸的，地上也是五彩斑斓，黑黑的树根交杂错布，嫩绿的草地被或大或小的石头分割成小块，石头上长满红色的苔藓，草间还开有零星的的野花，枯落的松针铺了厚厚的一层，脚踩上去很绵软，像及了地毯，小草就是从松针间冒出来的。树林里非常潮湿，一刻都不能逗留，继续前行，树慢慢的少了，石头又多了起来。眼看着大雾从远处飘来，瞬间就弥漫了前面的森林，十几米外什么都看不见了，可没过几分钟，大雾又突然消失，光明又还给了松林，一切好像被雾洗刷了一遍，似乎比刚才更清晰了，林子间好象还亮了一些，也就在这时，几只蹦蹦跳跳的松鸡就出现在了眼前，松鸡的个头不大，但脖子很长很粗，绿中带白的颜色，以前我没有见过，问了太白仙才如道的。其实林子里还有一些其他的鸟，颜色很鲜艳，我们急于赶路，加上不停地喘息，以至于都不能招呼同伴去看，只能自己略作欣赏。走着看着，时不时的就有黑乎乎的松鼠或老鼠从身旁穿过，没入丛林中。

　　继续前行，树不再高大挺拔，稀疏低矮倒成了主流，石头趁机多了起来，几乎没有了道路，人只能在石头上掂来跳去的，石头还棱角分明，斜躺顺卧的，弄得脚很是难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铁掌水上飘”裘千丈来了。走过一片开满蓝色野花的松林，眼睛顿时间忙了起来： 枯折的树枝随意的躺倒在林中，林间里小花儿们散漫的开着 ， 有的相聚成堆 ，有的独自傲立， 有的还向外延伸连成花海 ，也有的躲在大石后，避开人的视线，静静的绽放。 这些紫色的 、 黄色的 、 粉色的、 白色的、不知名的小花儿们布满了绿色的草地，松树也长出了嫩绿的新叶，与老叶一深一淡形成鲜明的对比，就像松树开出的花儿，这样想着，仿佛间松香味就真的进了鼻腔，呼吸一下子畅通了，不觉深吸了几口，直到憋的脸红喘不上气，才知这是高海拔地区，不能深呼吸的。

树木越来越少，石头越来越大，空旷的山里一个人都没有。根据驴友们做的路标，我们先是在石头上闪展腾挪，巨石再大的时候，我们就成了攀爬，在一处特别陡峭的地方，我都有些害怕，但又不好意思说。所以当太白仙说他恐高不想上了时，我心里的恐惧感马上占了上风，也就想就此终止。好在爱于心的劝导和坚持，我们最终都上去了。上去就是有名第四纪冰川遗迹，一望无际的都是巨大的乱石，在这里我们看到了鳌山的标志物鳌头。鳌头，就是在一堆巨大的岩石上面，有两块悬空的大石头，中间夹着些小石头，从侧面看，非常像是张着大口，露出牙齿的鳌头，其实鳌头是啥样谁也不知道，反正大家都叫他鳌头。心里异常兴奋，看表，知道已经登山4个小时，比原来预计的竟提前了两个小时。兴奋之余，爱于心和太白仙还与鳌头进行了友好亲近，我胆小，就没敢靠近，只能远远地看着。

　　到顶了。越过乱石堆，没走多远就是一片高山草甸，这里的海拔已是3400多米。说是草甸，到更像乱草堆，草和高山杜鹃交织在一起，石头又夹在草和花之间，杜鹃的老枝正在开花，新枝刚长出绿叶，圆圆的很好看，几种物体和谐相融，形成一副绿黄紫白的天然画卷，风刮过来，身上顿觉冰冷。好像天突然之间就亮了，虽然没有太阳出来，但四周已经是灿烂一片了：龙脊已赫然矗立在眼前，远处白云在山顶翻腾，白雾从谷底蒸腾而上，一霎时云雾就像接在了一起，眼前又是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了。在这里，我看到了海市蜃楼，当然这是雾形成的，第一次看见的是大雾漫过山脊，突然在青白色的雾中出现分别由四人抬着的轿子，轿子和人都是黛黑色的线条，他们一前一后在空中飘浮而过，行走了有三十几米就突然消失了；第二次是我坐在巨石后昏昏欲睡时，一睁眼就看到大雾中出现了一座亭子，亭子的颜色是白的，雾是青黑色的，亭子向山谷飘移了十多米就不见了。两次蜃楼都离我很近，只有十几米，这种情形怎么这么熟悉，好象在哪里见过?噢！对了，在电影聊斋里可不就是这样的情景么!不知道是不是冻的，身子打了一个寒颤，心里也害怕起来，怕的是神不够用，子牙让我去凑数。

君临天下正，雾近岭上斜。任从风云起，岿然傲枭杰。

白浪翻腾戏苍穹，乱云飞渡显从容。杜鹃含笑依龙脊，鳞鳞栉比神斧工。

浓雾随风散，龙脊显真容。

　　跑马梁是海拔3400多米的高山草甸，不过地上的草几乎没怎么长长，多半都是贴着地面，一丛一丛的，草丛之间是一片片的高山杜鹃，此时杜鹃花开的正艳。由于海拔高的缘故，杜鹃株很矮，叶片只有小拇指的指甲盖大，花型也很小，但花蕊很长，花蕊从花的中心伸出来，很长很长，煞是好看。周围都是冰川遗迹的大石头，全然一付原始、自然、野趣横溢模样。跑马梁到底有多宽，我不知道，反正是一眼无边。尽管来过这里的人很多，但有不少地方路标并不明显，到处是水洼、石块，一不留神就会崴脚 。爱于心和太白仙又前行了200多米，终于到达了鳌太穿越的标志一一导航架。

　　跑马梁上风云多变，离开导航架时是3点钟，天上已飘起了雨星，我们赶紧下山。下山途中雨是越下越大，道路越发泥泞，其艰难程度比昨天下练驴坡还大。一路跌跌撞撞的，狼狈劲就不说了，最后是衣服湿透，浑身泥浆地安全回到登山口，表刚好七点，雨一直在下。

有人说“山就在那里，我什么时候都可以去”，是的，山不会变，但我们的年龄会变，我们的身体状况会变，我们的胆量和心态也会变。很快地，岁月就会将我们变老，到那时，我们只能仰望高山，羡慕那些行走在山脊上的身影！朋友们，趁着年轻，体力好，腿脚还灵便，赶紧舞动青春，绚烂生命吧!没有亲身体验和身临其境，再美丽的景色也永远不会触及到心灵且融入到灵魂当中去。人生几十年，岁月如歌，其中的酸甜苦辣和风云变换，只有百年后回首，独自去品味，方能领略其中的五味杂陈。鳌山，一个很原始的无人区，以其原始的美和纯朴的真在吸引着游人：脚踏着松软的落叶，我们能感觉到山的温柔；从沉积亿年的冰川遗迹的巨石上慢慢走过，厚厚湿润的苔藓展示的是它历史沧桑美；轰然倒卧的高大粗糙的树干，露出圈圈纹路展现的是它年轮的久远和过往的经历。越走近她就越会感受到她原始的美——厚厚的落叶、清新的空气、宁谧的森林、绿色的苔藓、盘根错节的树根，草丛中偶然现身的一窝鸟蛋，还有羚牛的蹄印和粪便。在这里可以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可以感受那种发自内心世界的宁静与安详，所有这一切都是源于她最原始的美。随着旅游热的兴起，越来越多的原始森林成为众人肆意踩踏的乐园，植被遭到破坏，环境受到污染，象鳌山这样的一方净土不知道还能保留到何时，亲爱的朋友们，还在等什么，快准备行囊，趁着年轻，体力还好，腿脚还健朗，赶紧出发去欣赏她的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