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考记——苦行

小妖

今天是2018年6月18号，是端午节，是中考结束后的第一天。早晨醒来，5:30，很准时。5:55的时候，我听到儿子起床的声音，也很准时。我们俩真像被上紧发条的机器，停不下来，身不由己。也许用术语解释，这是生物钟在做怪，但这何尝不是身体被折磨得麻木、迟钝的机械性痴呆的症状？我心疼我们俩！

儿子临考前的苦状仿佛就在眼前，稍加回忆，我就心疼不已。

夜自习结束，回到家已十点。儿子走在前面，背着书包。书包挺重的，把儿子宽阔的肩膀勒弯了。书包里还有几门功课遗留的几道题，还有要背的许多知识点。我几次三番几次三番地劝他：妈妈明天打个招呼，你别做了，早点睡吧。他总是头都不抬地说：中考可以打招呼多加分数吗？

微黄的灯光罩不住儿子宽厚的肩膀，我只能默默地看着他佝偻着背，埋头苦读。有时候一道数学题冥思苦想了半个小时，写下过程又花了十五分钟，在他喜悦地和我分享战胜难题的快乐时，我不得不十分揪心地告诉他十一点半了，该睡觉了。我看见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紧蹙着眉头说还有什么什么没有背诵。繁重的学业剥夺了他仅有的攻克难题的成就感，他在茫茫的黑夜里，看不见一丝星光。然而他自己就是星光。我听见儿子高亢嘹亮的歌声从浴室里传出来"We are the champions - my friends"，我听见儿子抑扬顿挫的朗诵声从浴室里传出来"生活在阴沟里，依然有仰望星空的权利"。每次我都听得热泪盈眶。还有什么比他在重压之下嚼着苦，却依然快乐自信更让我欣慰的呢？

临睡之前，照例会拉着我说5分钟的话，虽然我不止一次地劝说他这5分钟的睡眠是多么的宝贵，但是面对他苦求的眼神，我又不止一次地坐在他的床边聆听他的絮叨。我看见他亮亮的眼眸，眉飞色舞地叙说着班里的趣事。学习的压力让一切变得异常的压抑，我总是处于舍不得他这么吃苦又不得不让他吃苦的矛盾之中，这种矛盾让我有种想冲又冲不出去的痛苦。可是作为母亲的我更有责任保护他敏感脆弱又倔强的心。我把他在这五分钟里说的每个字都听得很仔细，我快乐着他这五分钟里所有的快乐。只有这样，他才会很安心地和我道晚安，很快地入眠。

每天清晨5:55闹钟响起，我知道他已经听见了。我轻轻地打开他的房门，他会嗫嚅着：妈妈让我再睡一分钟。于是，我在他的床边轻轻坐下来，等待他乞求的一分钟。这一分钟里，我总是心疼地看着他，看他为了多背一会儿政治，已经一个多月没有理的头发，看他天天熬夜而多长出来的青春痘......看着看着，看湿了眼眶。

从家到学校有8分钟的车程。很庆幸，上学的时间早，一路上几乎没有什么行人，让我六十码以上的车速比较平稳。必须平稳啊，背着书包的儿子已经歪在车座上睡着了。学校门口的路段每天堵车，我很高兴：可以让他多迷糊几分钟而迟到得心安理得！几分钟后，我目送他和熟悉的同学一起混入人群，想着他一进教室就得埋头苦读到深夜，我不知不觉又咬着牙叹息。

中考前一天，儿子没有像往常一样兴奋得拉我絮叨，神色平静，但我知道他心里非常紧张。半夜里，我听见他起来上厕所的声音，脚步声很轻，关门声很轻，不知是怕让我担心他紧张得睡不着还是怕吵醒了我。

数学是他最担心的一门。开考前的早读课，他问了磊磊老师许多问题。用他后来的话说只有不停地问题目，才能让自己暂时摆脱紧张感。进考场前，许多女生和磊磊老师拥抱，他到底因为男生的羞涩没有去抱一抱他喜欢的磊磊老师。他和磊磊老师击了掌。然后得意地向我伸出右手，在我面前晃了晃说，这是和磊磊老师击过掌的，是创造奇迹的手。他自信满满地走进了考场。我的眼里蓄出了泪花。遇事紧张害怕到自信从容的过程正是一种成长。这种成长让我落泪。

人生是一场苦行。做母亲是一场甜蜜的苦行。在这条青春的路途上，我陪他走得气喘吁吁。还好还好，他用自己逐渐宽阔的男子汉的肩膀和充满依恋的儿子的心让我苦并快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