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故事——父亲，喜欢看您笑

慧敏

总因为父亲不爱说笑，脾气古怪而不多与父亲说话。

我的父亲，生肖羊。忽的意识到时光真是无情，最是正义。记忆里父亲总是那么一副年轻的模样。菱角分明的脸，有神炯炯的目，短短乌黑的发，精神焕发的颜。而今，父亲独坐在院里花蔓下剃胡须，我细瞧，却见满鬓的灰白，纹理横生的额头，眼角，脸庞，和那不再饱满的颜，微微发瘪贴在高高的颧骨上。父亲剃胡须很专注，一只手还在摸索着，要将细碎的胡茬也刮干净。父亲唯一不变的就是立立整整，讲究得体。从我小幼，到现在我28岁的光景里，对于父亲，始终是这样的印象。

父亲，读书时期，成绩优异。曾是乡里的文科状元。酷爱写诗，笔名雨雁。我曾在读小学时期，好奇心驱使，偷偷打开父亲的抽屉，看过他写的诗作。只是一两首，已在我心中埋下种子，父亲是一直以来我对于文学爱好的启蒙者。由于家境，子女多，劳动力少，父亲读到高中辍学，当时父亲考上的是乡里最好的高中。奶奶常常后悔自责没有让父亲完成学业，眼泛泪花。我知道生活的不易，人们观念的落后，奶奶的苦，爸爸的不幸，在我们这一代人身上再也找不到痕迹，奶奶总说，娃们必须上学。而父亲母亲也是全村在供子女上学这一点做得最好的，从小对我和妹妹的教育就很严苛。硬生生供出两个大学生。

父亲，风华正茂，刚和母亲结婚那时候，是搞金矿的，经常是我和母亲在家，而父亲则是在山里矿区到处跑。从母亲口中得知，父亲回家经常给我带好吃的，每次回来，同母亲一起去市里，也总是会在报亭给我买童话书，故事书，唐诗。他离家的日子里，母亲就教我念书，讲故事。母亲说那时候我大约3、4岁，很热衷于读儿歌背诗。

后来，我上了小学。后来记得父亲没出去做事了。母亲做起了缝制幼儿衣服，赶集的小生意。经常记得母亲大热的天里在家里缝纫机上不停踩踏缝制的画面。后来母亲又批发起了袜子，秋衣，四处赶集。酷暑的夏，母亲骑着自行车，载着大包的货物，骑行数十里地去各处集市。而父亲去了村上一个养猪场干起了养猪的工作。一个人喂好多的猪，还要负责给猪磨饲料，一二百斤一袋的玉米，一袋一袋的翻倒在粉碎机里面，磨成细粉，然后和复合猪饲料还要混在一起，这些全靠父亲一铁锨一铁锨的翻动，来来回回要翻动好几次才能混匀。那时候我10岁，有次去叫父亲吃饭，看着父亲被玉米粉饲料迷的满身满脸满头发煞白的样子，和父亲手上那重复挥舞的铁锨，我的喉咙像塞了棉花。养猪场的活很重，父亲的胳膊经常痛的的抬不起来。一个月到底才四五百块钱的工资，我考取中学那年，成绩优异，直接考到了镇上的初中，我还记得拿到通知书，我第一个兴冲冲的跑去猪场告诉了父亲，记得父亲脸上绽放的那朵灿烂的花。那时候我家的生活过的辛苦，而父亲和母亲也确实靠着汗水在为我撑起一片蓝天。

我读初中时，住校。一周才回家一次。父亲买回一辆农用三轮车，也自己盖了几间猪圈，喂起了三头老母猪。

三轮车被父母用来卖西瓜，卖花生，还被用来沿村收落果，拉到果汁厂去卖。听母亲说，那时候大热的中午，去到村里，只要有果农说愿意卖园里的苹果，父母就乐坏了，也不觉得太阳毒辣，扎进果园，父亲摇树，母亲就捡，装进袋子。整个果园，父母要干大半天甚至一小整天，饿了就吃馒头或者饼，渴了就喝带的一大瓶开水。有些果园山路远，三轮车开不到地头，父亲就要一袋一袋的从果园往车上背果子。一袋小三百斤，父亲并不高大的身躯就这样一袋一袋，在崎岖的小路上来来回回，摞满一大车斗。到了下午或者晚上拉着一车，一天的收获，顾不上吃饭，匆匆回家喂猪，然后就开车去城里果汁厂门前排队交果子。

也听母亲说交果子的事。排队的车很多，有时候要在果汁厂门前的路上等一两天，母亲在车上总会备着被子和蛇皮袋缝成的席子。等的实在太困了，就铺在马路牙上，眯一会。迷迷糊糊听见三轮车发动的声音，就赶紧推醒父亲去开车往前跟上（因为稍不留神，就会被后车插队，又要等很久），自己赶快收拾席子被子。有时候只能往前挪动一两个车的距离，而有时候会很幸运，走一大截。排了队交了果子，匆匆赶回家，就又重新打算新的一天新的一车落果。那时候父母的生活怎么熬过来呢？妹妹那时候2岁的样子，丢在奶奶家，母亲说，哪个父母离得开舍得下孩子，没办法，不出去挣钱，就供不了我上学，一家人就没有开支。心疼娃，想娃，也忍着。说话时母亲满眼的忧伤，和泪花。如今，我身为人母，深深的懂得母亲的痛，该有多痛。

后来，父母搬迁了新的猪场，有了院子，猪舍也多了，母猪，小猪也多了，父母不再出去收果子。白天在家里喂猪，而晚上有时候会出去跑朱阳或者别的地方送煤。母亲讲，有一次是初冬季节，她和父亲去朱阳送煤，回来时候父亲的前挡风玻璃在一个拐弯处突然就震碎了，吓了父母一大跳，也险些伤到他们。开夜路，会很危险，母亲常常是比父亲还要专注，一怕父亲犯困，二是担心路况。三轮车那时候还没驾驶楼，是敞开那种的。夏天是蚊虫迎着车灯迎面飞撞，秋冬是冷风袭击。父母很拼，母亲跟我讲的毕竟只是他们所经历的一角一落，而我却深深的印在脑海。父母教会我坚韧，与志气。

父母的猪场也并不那么顺利，刚扩大的时候，正逢猪流感，经验不足，硕大的快出栏的育肥猪一个个躺倒，死去。母亲说，那时候他和父亲分分秒秒都在猪圈里，观察，打针，无能为力的看着一个个猪死去。母亲夜夜不合眼，坚忍的父亲也是抱头痛哭。听到这里，我的眼泪也漱漱的流下，我想我的父亲母亲内心该是何等的煎熬。这些小猪该是他们的所有希望，甚至是比生命还重要的东西啊！亏损的不是金钱，金钱算什么，是一种当你信心满满奔赴新生活，而忽然遭遇痛击的致命伤痛。就这样，父母奔走求助经验，日夜守护，熬过来了。

后来我读了大学。忘不了，临走之前，母亲去村里四处替我筹措6800元的学费，那种难，那种熬，硬是一点点替我筹够了！是什么，让一个柔柔弱弱的女人，舍得了高傲？是爱，是对女儿的爱与期望。记得临行前一晚，和父亲去村上老姑父家替我筹措生活费1500元的那晚。一个男人的尊严，一向要强的父亲张开嘴的那刻内心是什么力量在支撑他？是爱，是对女儿的爱，大于了他的颜面。

大一寒假回家，父亲是开着一辆黑色的小轿车去接我的。我看到了容光满满的父亲和母亲。我拉住父亲，母亲手的一刻，我知道这两双手上有多少汗与泪。我的父亲，母亲，是我一生困境中最好的无言导师。

我长大了，和父亲的话，始终很少。

大学毕业，我到幼儿园做起了幼师，每周五父亲都像其他的小朋友的父亲一样等在学校门口接他的宝贝女儿。每周日又妥妥当当的把我安全送入校区。

我考特岗教师，临考前一晚，母亲几乎彻夜未眠，担心我休息不好，半夜里我家的小狗听到动静喜欢吠，母亲总担心这件事，出来制止。一大早叫我起床，父亲开车送我去三门峡考场。打开后车门，有一大瓶水，有一个枕头。母亲说这不是矿泉水，怕我喝矿泉水拉肚子，母亲特意烧了开水晾凉的。我晕车厉害，母亲带枕头让我可以躺那休息。而父亲一路开的很慢。我和母亲一路很多话，而父亲偶尔插话，再无言语。我在考场外面复习，母亲陪我坐着给我驱蚊蝇，而父亲则是在考场大门口走动张望，他怕我误了进考场的时间。走出考场，我第一眼看到父母，我说考试很顺利进入面试应该没问题，母亲一番夸赞鼓励，而父亲还是无言，却在脸上绽放出一朵明媚的花儿。我看到他的眼角泛起的涟漪。他一定很开心。和母亲一样的开心。

特岗进入面试，父母陪着我精心的为我挑选合适得体的服装，鞋袜。面试那天，特意带我去化了一个淡妆，梳理了头发。对于父母来说，我的任何一件事情都值得他们百分投入，我为有这样的父母而觉得太过幸运。他们为我考虑的渺渺周全，对我的爱大若瀚宇！面试结束，成绩还不错，和父母一起去吃辣子鸡，那天，父亲的话稍微多了一些。开始描绘我的人生蓝图，仿佛在说他自己的梦想一样开心！我知道，父母世代农民，而我，虽不算出色，但是也算父母辛苦半辈子拼命供我读书，他们在下一代身上理想的开花结果。他们的女儿扬起了他们梦想的帆！饭桌上，父母开心的像两个愿望实现的小孩子！

每一次，我取得成绩，沾沾自喜，母亲陪着我开心，而父亲却显得淡然。每一次，我开心的想在父亲面前献献殷勤，父亲却表现的很漠然。每一次，我抱怨吐槽工作各种累各种不满意，父亲总会给我白眼，说别人都能承受就你不能。每一次，我和母亲八卦闲聊，父亲总沉默的坐着。其实他也在听，只是他不和我交流。他会私下里和母亲说他的看法，或替我出出主意。其实我很心疼父亲稍孤僻的性格与父亲的孤单。却也接受不了父亲的太过冷漠。记忆里父亲总是正经八百的样子，不太和我们开玩笑，不太和我们玩闹……我说，爸，吃馒头！拿起一个馒头递过去。父亲冷冷的说，放那吧，我吃自己拿。

渐渐的我长大了，对于父亲的不满，就淋漓的表现出来了。小时候，没太在意那么多，也不想那么多。而长大了，父亲的态度就影响我的情绪了，我开始混蛋般的在父亲批评我的时候激烈反驳甚至和他吵。我偏执的以为，父亲不喜欢我，瞧不上我才会对我不屑一顾。我对父亲也就疏远了，避免和他说话。我心里是爱父亲的，心疼父亲的。可是，每次总和父亲闹情绪！硬碰硬，从不知迁就父亲，而恰恰更多的是父亲吞咽下去的愤怒与无奈。我常常和母亲聊的欢实，冷落父亲。或许是话题太少，又或许是害怕看到父亲的冷漠。

父亲，对于父亲，我大抵也变得太过冷漠了些。父亲从来没因为我的不懂事，顶嘴，吵闹而停止做关心爱护我的事，嘴上吵我，腿脚却一刻也没闲着，心也是。

小时候的我，父亲是我的山，长大了，情绪左右下的我，开始百般挑剔父亲。而我，父母养育我28年，我却为他们做过些什么呢？除了索取，除了一桩桩的烦恼，除了任性的和他们吵闹。我的幸福是我的，而他们除了分享一点点喜悦，还得到什么？我的世界是缤纷的，绚丽的，而父母的世界呢？除了想尽力让我们活得更好一些，除了不停地劳作，何时懂的享受，何时懂的停下来，歇一歇！

只要他们没有老去，心永远在奔跑。父亲节，我没有勇气跟父亲说一声，父亲节快乐，因为我心虚，我从来没有让父亲感到快乐，从不主动交谈，也没有什么大的出息，父亲说的话逆耳了，我还要反驳顶嘴一番。有这样的女儿，父亲何谈节日快乐？

多少次，看着父亲一人摆弄着手机，或一人坐在院子里，想去和父亲说说话，却没有勇气。我知道，自己有很多的不足，是父亲所不欣赏的，可我依然有个心愿，我想看到父亲常挂嘴边的笑容。父亲，相信我，我会不断的打磨自己，让您放心。

时光慢些，让我快些长大成人。能肩负他们！

父母的故事太多太多，多到细数不完。空了，再来讲给自己听听，提醒自己，莫骄莫躁，踏实做人。提醒自己，父母之恩，永生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