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有些往事,特别悲情;<h3>有些记忆,温暖一生。</h3></h3> <h3>“老许,我挂在屋梁上的半篮花生,只剩下一小把了,这该怎么办啊?”母亲小跑着出来,带着哭腔喊父亲。</h3> <h3>在屋后挖地窖的父亲一听,“腾”地跳了出来:“你们几个,给我滚过来!”四个小孩很快滚了过去,胆小怕事的我一见这阵仗,马上嗫嚅着小声承认:“是我拿的。”不费任何周折就抓到了家贼,父亲右脚的破拖鞋很快飞了过来,我不敢躲闪。幸好砸过来的不是利器,落在身上不痛不痒;但那海啸般令人窒息的气氛,让我不寒而栗。父亲面色铁青,怒气冲天,见教育不够深刻,又奔了过来,取下左脚的拖鞋,“啪啪啪……”拖鞋结结实实地打在我的屁股上。他一边往死里打,一边恨铁不成钢地骂:“叫你不学好!叫你不学好!连花生种子都敢偷吃!”当初我只是好奇屋梁上吊着的篮子里藏的是什么宝贝,于是搬来高木凳,踮起脚,把手伸了进去;但当我用手探出是好东西后,我的邪念便一发不可收拾。昨天几颗,今天几粒,明天不动,后天一把。</h3> <h3>我像只小老鼠,趁家里没大人,飞快下手,得手后,躲进厨房……花生种子就这样一天天少下去,而我全没察觉。要是这篮花生就在我眼皮底下,或许我会稍微收敛一点,半个月作案一次,偶尔解一下馋,也不至于把去年留待今年播种的花生消灭掉80%。父亲下手狠,打得重,半个月我没坐凳子。这是我这辈子挨过的唯一一次打,但那次皮开肉绽的经历,让我确信:世界上再没有比父亲更狠心的人。</h3> <h3>七十年代,家徒四壁,生活窘迫;老鼠抢食,窸窸窣窣,半夜打架。那时的我四五岁,和哥哥妹妹,跟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父母过的是一种怎样的生活?我的眼里噙满了委屈的泪水,肚子里空空如也,饿得前胸贴后背。我和父亲之间,多了几许隔阂。因为贫穷,年轻的父亲,脾气太暴,戾气太重,心里没有我……</h3> <h3>但我的父亲很能干,学得一门好手艺。走过那段贫寒的岁月,节衣缩食、粗茶淡饭的日子终结在八十年代。<h3>九十年代,我上了大学。</h3></h3> <h3>“爸爸,我没钱了。”电话里,我的声音如蚊细,还带着些胆怯:怕父亲询问我的学习,怕父亲担心我的身体。父母在贵州的一个小县城开缝纫店,顺便卖布匹,异常忙碌,几年才回老家一次。我已经有两年没见到父母了,每次,囊中羞涩的时候,只有打电话。电话拨过去,还得请人帮忙转接。要过好几分钟,电话那头才传来父亲气喘吁吁的声音:“又没生活费啦?”“还有200元,这个月暂时够了;但我想买一个单放机听听力……”“单放机要多少钱?”“280元。”“好,要买,必须买,还一定要买最好的。”过了几天,我收到了800元的汇款单。我把汇款单兑换成大把大把的钞票,捏在手里,心里在想:这个世界上,最难懂的人是父亲,一边叫我要勤俭节约,一边又大方地给我双倍的汇款。</h3> <h3>有一次我提醒父亲不要给我寄钱太多,父亲说:“在外面不要太小家子气,别人请你吃一只香蕉,你得请别人吃一个苹果。”我的父亲只有文革时期的高小文化,水平不高,却有一股华丽丽的文艺腔调。从小到大,习惯了和父母一个天南、一个地北,我从没想过何为别离、何为重逢,但我已经知道:世界上再没有比父亲更阔绰的人。</h3> <h3>“你鼻音这么重,是感冒了吗?”母女连心,隐瞒不了。我故作轻松地宽慰:“不要紧,我身体结实,扛得住。”电话那头的父亲开始遥控母亲:“你叫她要去看医生,不要拖,拖久了更严重……许兰啊,你听见没有,要去看病!一定要去!”“这几天有点忙,课多,还有很多作业要批改。”当妈的总是意气用事:“学生重要还是你的身体重要?随便批完,看病要紧。”在一旁侧耳静听的父亲却不淡定了:“随便乱批可不行!不但要批,还要批好,一定要尽心尽职地做好工作!”我哭笑不得,心里犯嘀咕:“你是关心我的身体,还是关心我的学生?”上次电话回去,通话的最后,父亲照样叮咛:“工作很辛苦这是肯定的,但依然要有耐心,不要打骂学生,要好好教育。”我“噗嗤”笑出声来:“我打骂学生?班里的男孩子,哪个不比我高?你应该担心他们打我!”</h3> <h3>尽管我40多岁了,但在父亲面前,我依然是个需要他们提醒的孩子。每次面对父亲的唠叨,我都洗耳恭听,连连称是。他开心,我开心。</h3> <h3>上次电话回去,通话的最后,父亲照样叮咛:“工作很辛苦这是肯定的,但依然要有耐心,不要打骂学生,要好好教育。”我“噗嗤”笑出声来:“我打骂学生?班里的男孩子,哪个不比我高?你应该担心他们打我!”尽管我40多岁了,但在父亲面前,我依然是个需要他们提醒的孩子。每次面对父亲的唠叨,我都洗耳恭听,连连称是。他开心,我开心。</h3> <h3>父亲从不夸我有多棒,但内心早已为我骄傲。我的父亲不搞教育,但深谙教育的意义,他有一个父亲应该有的眼光和胸襟。他每次不厌其烦的嘱咐,让我知道:世界上再没有比父亲更深情的人。</h3> <h3>父亲从不说爱我,就像我从不说爱他一样。50年代出生的父亲,和70年代出生的我,都是旧式的人,我们都把爱藏得很深。只有生活中的细微,才能触发我们潜藏内心的某种情愫,然后,在言谈举止之中,含蓄地表达出来,让对方感知:你在我心里,是至关重要的人。在他面前,满足了,我从不手舞足蹈;得不到,我从不大吵大闹。因此,我是一个安静踏实的女儿,日子过得忙碌,但清净如水、沉着坚定,他放心。</h3> <h3>岁月静好,待父温柔,幸福到老。</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