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箫瑟散文:我们那里的端午

潇湘蘅芜

<h3><br> 久居城市,过节于我们,只是一种符号,也会应景吃点节令食物,全是超市速成的,缺乏母亲亲手做的那股子特殊的温馨。每逢端午,闻到艾草野野的味道,会草草买几个粽子,和家人一食了之。若端午正逢双休,或许有心情做几个菜,与家人小聚。很多时候,因为生计或是无情绪,都把这个美丽的节日给忽略了。 <br> 不在家乡过端午已是二十载。今年端午前半个月,侄儿已约我回乡过节,家中亲人也打电话催归。我也有意回呀!可掐指算来,节日前后报社改版,人人加班,连休息日都减为一天了,恐怕又是回不去的。 <br> 人在江湖,终归是身不由己,想起宝玉的那番话来:“从前碌碌却为何,到如今,回头试想,真无趣。”人生总是在忙碌之中,疏忽了一路上的美丽,我们总是走得太远太远,忘了出发的地点。 <br> 端午节,是我国传统节日,为每年农历五月初五,又称端阳节、午日节、五月节等,是夏季一个驱除瘟疫的节日,后来世代沿袭吃粽子、赛龙舟之旧俗,相传与纪念屈原有关。唐代文秀曾有《端午》诗为证:“节分端午自谁言,万古传闻为屈原。堪笑楚江空渺渺,不能洗得直臣冤。” 据说,屈原投汨罗江后,当地百姓闻讯马上划船捞救,一直行至洞庭湖,始终不见遗体。为寄托哀思,人们荡舟江河之上,此后才逐渐发展成为龙舟竞赛。百姓们又怕江河里的鱼吃掉他的身体,就纷纷回家拿来米团投入江中,以免鱼虾糟蹋屈原的尸体,后来就成了吃粽子的习俗。 <br> 吃粽子,喝雄黄酒,挂艾草,赛龙舟,端午节各地民俗不同:在江苏省的嘉定县,端午不论贫富,必买石首鱼(俗称鳇鱼)煮食。南京端午,各家皆以清水一盒,加入少许雄黄,鹅眼钱两枚,合家大小均用此水洗眼,称为&quot;破火眼&quot;,据说可保一年没有眼疾。  <br> 高邮的端午较为特殊,有系百索子、贴五毒、贴符、放黄烟子、吃&quot;十二红&quot;等习俗,孩子兴挂&quot;鸭蛋络子&quot;,就是挑好看的鸭蛋装在彩线结成的络子中,挂在胸前,汪曾祺在《端午的鸭蛋》中饶有情趣地记载了这一民俗。我最感兴趣的是吃“十二红”:中午的午饭必须是十二道红颜色的菜,苋菜、虾、鸭蛋一定是有的。这三样是当地特产,倒还好凑,其他9种红色的菜到哪里去找呢!而我的老家竹溪在山区,不产虾和那顶顶有名的高邮双黄红鸭蛋,要凑“十二红”,只怕更难。可见各地的民俗是根据物产而定,正如江汉平原是鱼米之乡,当地人过节自然会喜食藕和鱼虾。就像划龙舟吧!这是水乡之旧俗,我们这个地区的郧县因有汉江穿越而过,端午就有龙舟比赛。有一年的端午,我也曾专门跑到金沙滩去看龙舟,倒也热闹。可竹溪县城附近无大河,故此也无赛龙舟之说。 <br> 在我的家乡,端午那天,家家门前挂着菖蒲和艾叶,这个可驱赶蚊虫,据说还能辟邪。端午的头一天黄昏,爷爷就会别把镰刀上坡,割回大捆的艾蒿。一清早,选来几根和菖蒲缠在一起,放在门边。剩下的艾叶晒干,夏夜在道场里乘凉时,可用来熏蚊子。菖蒲生在池塘边,这种水草很秀气,也有一种奇特的味道。是不是也能赶虫子,我到现在也不得而知。 <br> 准备雄黄酒,也是爷爷的事。雄黄酒是黄色的,有点呛人,口感并不好。端午的午餐,大人会逼着我们喝一杯雄黄酒,说是喝了它,蛇闻了就绕着走。我当时纳闷:喝这一杯酒,怎么就能让蛇绕着走呢?后来才知道,雄黄其实是中药材,能做解毒剂、杀虫剂药,人们就认为它可以克制蛇、蝎等百虫,后来喝雄黄酒逐渐演变成一种民俗 <br> 雄黄酒还和一段动人的爱情有关,白娘子就是喝了它露原形的。传说发生在宋朝时的杭州,千年蛇妖白素贞为报答书生许仙前世的救命之恩,化为人形,断桥相遇,两情旖旎。婚后金山寺和尚法海对许仙讲白素贞乃蛇妖,许仙将信将疑。后来许仙按法海的办法在端午节让白素贞喝下雄黄酒,白素贞不得不显出原形,却将许仙吓死。白素贞为救丈夫,千辛万苦盗取仙草。 <br> 在我国各地都有端午喝雄黄酒的习惯,大人还把雄黄酒涂在小孩儿的耳、鼻、额头、手、足等处,希望如此能够使孩子们不受蛇虫的伤害。在汪曾祺的《端午节的鸭蛋》中提到过雄黄酒,其中说:“喝雄黄酒。用酒和的雄黄在孩子的额头上画一个王字,这是很多地方都有的。”<br> 至于节日的食物,首推粽子。糯米用淡碱水泡好,从山中采来粽叶(一种比竹叶宽类似竹叶的植物,有清香)和棕树叶子,棕树叶子是用来缠粽子的,包粽子需要一定的技巧,裹得小小巧巧的,四角尖尖才好看,这要看主妇一双手巧不巧。我至今不会包粽子,小时干这种精细活,大人总不放心。奶奶喊:“去,去,一边玩去,别捣乱,等熟了是要喊你的!”那时我特别爱吃糯米,粽子的清香和碱水混合的味道,在端午的早上弥漫,一起床便能闻到。奶奶夜里煮粽子,我在锅旁转来转去,不舍得睡觉。可那粽子真难煮熟,困得眼睛都睁不开,还吃不到嘴,便缠着大人:“我先去睡,熟了可是要喊啊!”小孩子睡得死,连打雷都听不到,等粽子熟了,哪里能喊得醒。 <br> 爱吃粽子的嗜好,家人一直记挂着。上初中时住校,离家挺远,母亲在端午节那天总会托人捎来粽子。那粽子,吃起来有别样的滋味。如今,超市里各样的粽子琳琅满目,可我总是吃不到记忆中温暖的味道。风烛残年的母亲卧病多年,不可能再张罗着节日的食物。去年端午,大姐细心,为慰藉我的乡情,从竹溪捎来粽子。其实,小时爱吃的东西长大了未必喜欢,成长的过程口味是会发生变化的。说真的!我现在还真不爱吃糯米,但这几个从几百里外的家乡带来的粽子,不忍心糟蹋,还是艰难地吃了,无复儿时的香甜,只有涩涩的酸楚。 <br> 汪曾祺《故乡的食物》我每每读来,眼前总是一幅故乡风物画。淡淡的笔触写尽水乡的风情,高邮由此在读者心中定格。他写得哪里是食物,明明是游子浓浓的乡情。我爱的粽子,当然是故乡的粽子,母亲亲手缠绕的味道。 <br> 说起粽子,老家包粽子是要放点食用碱的,放了碱的粽子能多存放,还有股格外的清香。这个,别地似乎未见。竹溪是明清流民聚集之地,我想,这个保存食物的习惯是不是当初饮食文化互相融合的产物呢! <br> 端午那天,我们那里是要接出嫁的姑娘和未过门的媳妇团聚的。我们把姑姑称为娘娘,接娘娘回家过节气,奶奶总指派我去,这事我也乐意。每回去,总要等半天。娘娘家境贫寒,没有多少体面的衣服。回娘家过节,总得换件衣服,收拾得平头整面的吧!这才能走到人面前,为此,总要耽搁很长时间。走在路上,我能感觉到她很光彩的,逢人就打招呼:“回娘家了,侄女来接。”娘娘已过世多年,一辈子没扬眉吐气过,我现在想起这些细节,每每心酸。 <br> 而未出阁已定亲的姑娘过端午那可真是光彩的事,未来的婆家提前几天就预备来接,还会准备一套夏衣来打发。在过去那个年代,若礼数不周全,没打发衣服,为此悔婚的也有。现如今,大概没那么多讲究了吧! <br> 端午不仅有粽子鸡蛋可吃,还可穿新衣,孩子总会眼巴巴地盼着。那个年代,物质贫乏,逢年过节才能穿一件新衣服,端午节,家人会为孩子置办一身夏装。记得有一年,母亲刚给我买了一件粉红的衬衣,很漂亮的,我兴颠颠地穿着去上学,结果和后面的同学闹毛了。我们互相用墨水做武器,人家穿的是旧衣服的呀!我那一身新衣可就遭了殃,星星点点染上墨水。回家又怕大人吵,又心痛衣服,那个端午过得可真别扭啊!恨透了那个同学!不知对方还记得这件事否?童年玩伴,如今到中年,相见定会一笑泯恩仇。 <br> 孩童时代的所有记忆都会是美好的,正如故乡即便是不完美的,在游子眼中永远是美的!我们那里的端午,与别地也并无异样,可在我记忆中就是那么温馨。 <br> 正值麦黄时节,山上的大麦泡和小麦泡(我们那里把泡念paer,带点儿化韵,很独特的发音,是一种酸甜的野果)该熟了吧!门前的杏子也该黄了,端午那天,故乡又该是家家扶得醉人归了。 <br> “艾草涩,杏儿黄,隔着关山重重、暮霭沉沉,故园的竹叶青青,片片包裹着乡情、亲情。”乡情、亲情永远是人类共同的情感,写不尽的话题,下笔千言,终有一结,就用去年端午我写的几句诗草草收尾了。 <br>  【作者简介】杨萧瑟,曾用名杨箫瑟,上世纪70年代初出生于山花幽明的竹溪,90年代初起开始发表作品,有数百篇诗歌随笔散见报刊。生性散淡,爱花成癖,惜草如春,品茗修身养性,饮酒挥洒激情,听古琴以养心,读诗词寻雅韵,沉浸入古典情结不愿自拔,喜欢无拘无束地行走山野,平生无所求,愿修得琴心剑胆、兰心蕙质。不求闻达,不为名显,写作只是养心的手段之一,心灵充盈才能流淌美妙的诗句。<br><br>  <br><br>  </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