嗜酒的父亲

广陵杂陈

<h3><br></h3><div><br></div><div><br></div><div> 嗜酒的父亲</div><div><font color="#ff8a00"> 陈庆贵</font></div><div><font color="#ff8a00"><br></font></div><div><font color="#ff8a00"> 按语:今日父亲节,特制作发布曾刊发于2009年4月4日《扬州晚报》“二十四桥”副刊的拙文《嗜酒的父亲》,以纪念天堂的父亲,祈愿慈父天堂有酒、地下安息。父爱无边,父恩如山。纪念慈父、回报父恩最好的方式就是:做一名顶天立地的合格男人,做一位坚守道义的合格公民,做一个担当责任的合格父亲</font>。</div><div><br></div> <h3>  父亲一生嗜酒,只饮烈酒,临走时,也是抿着酒含笑上路的。<br></h3><div> 父亲出身农门,少时因天资出众被堂祖父遴中,选到他开办的粮行学徒。虽十五年少,却聪颖好学悟性良高,练得一手生意绝活,在粮行内外名声大振,深得长辈赏识和同仁仰慕,在众胞兄弟中成为出人头地的佼佼者。我无从考证父亲嗜酒的确切渊源和真实年轮,每每追怀这段时光,泪光中,总有一个壮志凌云踌躇满志的风华少年向我走来……<br></div><div> <br></div> <h3>  父亲青年时代恰赶上共和国第一次建设高潮,工作的艰苦并未妨碍他的酒趣。那是个物资匮乏生计困顿的年代,为了节省开支,他与同仁哥们大多饮用散装白酒。酒是60度以上的烈性酒,酒器是能装下4斤白酒的东洋瓶。一回,一个哥们从河闸里抓来了一大盆螃蟹,下锅煮熟后,以盆当盘,以地当桌,星天下,几个酒仙围成一团席地而坐,把酒向天,满樽对月,一瓶大麦酒被哥几个干了个底朝天。或许正是得益于酒精的作用,父亲的青春岁月可谓风光辉煌。在“三世修了个粮管所,七世修了个供销社”的计划经济年代,他由一名河闸民工,被选拔到国营供销社当临时工,继由临时工转正提拔擢升为部门经理。<br></h3><div> <br></div> <h3>  人生无常,命运多舛,也许是芸芸众生难脱的宿命,父亲也不例外。他中年不得志,坠入人生低谷。由于外公成分不纯正,父亲入党屡受株连,仕途几近滞阻受碍。抑或平素壮志未酬报国无门,积愤郁胸的恶语相向被小人记恨,抑或生性率真耿介谠言,不意得罪了下属,抑或磊落坦荡不谙潜规不工心计,不擅谄媚让上司败兴,父亲成为佞者小人耿耿于怀,伺机报复的对象。在一次偶然的农资商品质量纠纷中,一个农民因“农药质量”找上门来,有人趁机给父亲扣上一顶“掺杂使假破坏农业生产”的政治帽子,加之跳梁小丑们的墙倒众人推、村上“造反派”人民来信揭发的里应外合和合围夹攻,在“政治挂帅”、“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年代,父亲因“莫须有”罪名罹遭开除公职,发配回老家当农民种地。告别他心爱柜台的前一天晚上,几个铁哥们怕他想不通,拎来酒菜为他饯行。酒过三巡,不等哥们安慰,父亲先开了口:“你们什么也别说了。怕我想不通自杀吗?不会的!天无绝人之路!活人嘴里不会长青草!”回到家乡不久,他学会了钓甲鱼的手艺。每晚二两酒下肚,他雷打不动担着钓具出村,走村串户寻找沟河池塘下钩,天亮前大多能满载而归,担回数十只王八、黑鱼、长鱼……面对乡亲们朴素善意的安慰,父亲兀自释怀解嘲,“要不是回家,我还学不会钓鳖呢”。离岗七年,酒成为父亲的忠实伙伴,佑护他度过了人生最困难、最暗淡、最郁闷的时期;酒成了父亲笑对人生挫折的护身法宝,几近把他浸泡成一尊弥勒佛。<br></h3><div><br></div> <h3>  命运好像刻意要与父亲开玩笑,让他的人生横生出点戏剧跌宕。七年后,地方政府为父亲平反昭雪,他又得以恢复工职回到原单位。仿佛要追回逝去的时光,在后生们“老头当兵假积极”的戏谑中,他居然天天值班以店为家,并成为农资部门一时无人替代的业务能手。退休后,单位恳请他留用,他不假思索欣然应允。从此,农资大院名副其实地成了他不下班的家,每晨第一个开门扫地整理商品的是他,每晚最后一个关门打烊的是他,盛夏星夜,一个人赤膊在大院中“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肩上披着一条湿毛巾,手上攥着一把芭蕉扇的也是他。不知有多少回,他捐弃前嫌,以德报怨,欣然为找上门来的昔日“仇人”,帮忙购买紧俏农资。面对别人的不解和揶揄,他一言以蔽之,“苍天有眼,他们有的过得不如我,有的已走在我前头了,还计较干什么?” <br></h3><div>  <br></div> <h3>  父亲一生嗜酒,却从未醉过。因为他最清醒:人为何来,人何为人,人往何去;因为他的酒杯里浸泡着“大智若愚”“吃亏是福”的禅意。  <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