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回忆 2021.06.20

程吾

父亲出生于1923.10.11（农历九月初二），卒于2007.11.7（农历九月廿六），享年85岁。 　　我家祖籍独松，从太公开始迁徙到古山。 1890年太公17岁，母亲过世，后妈虽然待人厚道，但我太公的外公外婆希望外甥到古山来做学徒掌管帐务（外公是古山的大地主）。 我太公到古山帮外公外婆做了几年学徒以后，就自立开金货店。到1931年，通过假新郞买了地基，造了七间头新房，也算是地道人家。 　　父亲10岁（1932年）的时候就母亲早夭，我爷爷撇下6个子女（最大和最小的二个儿子，还有中间四个女儿）与相好私奔了。我爷爷嫖赌具全，太公为他卖田还赌债都忍心吞气没话好说，这次私奔气得太公不认这个独苗的儿子。 我父亲最小，与长兄差一轮（12年）。当时家境并不宽裕，但能书读到金华二中实属不易（因抗战暴发而缀学）。而我大伯是上海大厦大学毕业，是当时为数不多的名牌大学生。太公能培养孙辈进入高等学府读书，证明我太公还是很有远见的。当年家境并不十分富有，从1931年造房子的建筑材料看，只注重外观，实质用料也差（我从修缮老屋时看到）。 爷爷由于与太公不和出走，后来与续弦婚后又生二男二女，分家时与我大伯和父亲均分房产，七间头各分一半为业。 由于多年来少有往来，所以竟然找不到爷爷的照片。 　　这些泛黄了的老照片，背后也没有年月的记载，我已无从甄别父亲拍照的确切时段，只能看到父亲年轻时还满风流倜傥的。 　　抗战期间，父亲缀学在家，生活相对清贫，听母亲说当时靠手工卷土香烟卖，赚几个钱补贴家用。后受聘到祖籍独松任教。 1947年父亲在古山家乡祟正小学任教。下图中排右2是我父亲（25岁）。 　　父母亲是1948年初结婚的，当年11份生下我大哥。 　　父母亲没有留下结婚照，这是母亲最早的照片。 　　1950.10，父亲荣幸当选第二届人民代表。我从未听父亲说过他是人大代表，或许他自己早忘了这段光荣的历史。就在我2003年当选人大代表时，他也未吹嘘过他是人大代表。是2012年小儿子程坚当选市人大办公室主任，不经意间从人大历史档案中发现了父亲的名单。 图片放大，正中的是我父亲。 　　1956年老太公尚健在。 大伯和我父亲俩兄弟的全家福。 右下角是我7岁。 　　仨兄妹，父亲自己设计的童装，够酷吧。 　　父亲在解放初是教师，从古山祟正小学调到县城大司巷小学任教。以后由于对化工酿造方面的兴趣，主动申请调到永康县酒厂当技术员。　　1959年大跃进时期，我10岁，由于天灾人祸农村普遍挨饿，大人小孩都吃不饱饭，父亲就把我带到县城读书。那以后有二年多的时光与父亲朝夕相处。 父亲从教师到工人是他一生中最好的转折，逃脱了当右派的厄运（当年知识分子大部分沦为右派，他兄长和许多教育系统同事都是右派），正像解放前爷爷嗜赌，太公卖田产还赌债而使我们家逃脱了做地主的厄运一样，我也几次逃脱了做五类分子子女的灾难；历史就是这么捉弄人。 我在城里读书的几年是我童年里最快乐的时光，大家挨饿的时候我能吃饱肚子，还能偷吃酒厂摊在地上做红曲的糯米饭，经常能在酒厂大院内疯玩，偶尔从父亲的裤子里偷点钱买零食在同学间显摆…… 当农村恢复生机以后，我又回到了农村老家，直到读完小学，初中。每每周末的时候总希望父亲能回来，全家能吃上一顿平时没有的可口饭菜；还能用父亲的自行车到操场学骑一阵子。 下图为1957年的全家福。 1962年西湖。 　　父亲在技术上是酒厂的骨干，处处为酒厂的技术攻关挑大梁；但在政治上却是内控人员，原因就是社会关系复杂:因为我大伯是右派，我大姑妈是地主，我二姑妈是早期的中共党员，因师生恋而脱离共产党，小姑妈解放前夕随国民党空军的丈夫驾机逃往台湾。 社会关系复杂也是一种罪名，有一次父亲路过山川坛饭店，在门口的水桶里捋了一瓢水洗手，回厂后就被派出所传唤，原因就是有人举报特务投毒，当时台湾叫嚣反攻大陆，浙，闽一带处于风声鹤唳之中。父亲在派出所被拘禁了一晚，查无实处后放回。 那年我在县城读书，第二天早上，父亲被我问及为什么不回来睡时，他在洗脸用毛巾捂着脸泣不成声，哭声就像一把刀子，在我幼稚心灵上深深的刻了一刀。　　下图: 1964年，酒厂当技术员的父亲去兰溪酒厂指导工作。 　　1979年，为在农村的小女儿能有出路，父亲56岁就提前退休给妹顶职。随后被反聘到县城粮食复制厂重操旧业。 1982年春节全家福。 　　1987年大伯因病去世，父母亲去寿昌吊唁。 　　1987年7月，我带父母亲第一次乘飞机到北京；当时飞机票还需县团级以上证明才能购买，是北京的表姐走关系才购到机票的。 　　我全家四口，加上父母亲，以及在北京女儿家的大姑妈和表姐一家。 长城八达岭合影。 　　改革开放后，地，富，反，坏，右五类分子的政治环境有所改善，我大姑丈（地主），大姑妈的脸上开始看到一点笑容。 左1， 2大姑丈，大姑妈。 　　这是父亲难得一次上方岩，小女儿程超娘俩陪同。 　　1988年，父亲的胞妹程少艾从台湾第一次回家乡探亲，40年来音讯杳无的胞妹像天上掉下个林妹妹。（小姑丈已在1968年死于空难） 父母亲的合影。 　　从左到右: 母亲，小姑妈，在北京的表姐，妹程一。 　　妹妹程一在88年因心脏病手术，死于北京安贞医院，次年春节合影于古山老宅。 每逢佳节倍思亲，遍寻人脸少一人。😂😂😂😂😂 父母亲把女儿的骨灰安放在房间陪伴左右好多年，以此来宣泄丧女之痛，多年后经人劝说才入土为安。 　　父亲70岁，母亲的三个兄弟，弟媳来古山贺寿，在我新房子合影。（1992年） 　　2002年清明，台湾小姑妈随团回大陆探亲，由于时间紧，不能返乡到永康；我带父，母亲及三个姑妈到杭州与小姑妈团聚。 　　三姑妈从小做童养媳，还是第一次到杭州。（从左起：父母亲，台湾小姑妈，大姑妈，二姑妈，三姑妈。4个姑妈平均寿原97岁） 　　2002年杭州西湖。 父母亲头发已经全白，是遗传，是岁月催人老。 父亲80岁寿辰。（2002年）敬酒的是小儿子程坚一家。 　　在家闲赋的日子是父亲一生中最安稳的日子，有空擦擦麻将，赋赋歪诗，自喻“华溪二歪”，还学写毛笔字，以至于我女儿也跟着学了一手毛笔字。子女，孙子女一辈也常在膝下天伦之乐。 父亲对我们少有夸奖，我记忆中少有父亲表扬的场景，但父亲常常在朋友间为子女引以为傲，从内心对改革开放后家族的巨大变迁心存自豪。 2003年父亲手稿。 小儿子程坚经常带二老在近郊闲游。 　　大女儿病故后，带外甥女多年形同女儿。 外甥女结婚留影。 2007年春节，父亲最后一次的全家福。 　　2007年8月母亲80寿辰，父母亲最后一次合影。 　　母亲80寿辰与弟，弟媳合影。 　　母亲80岁寿辰，父母亲与三对妻弟夫妇合影。 2007.11.5 父亲病故于人民医院，次年清明举行葬礼。 　　父亲的丧事办得很隆重，该来的亲属都来了。 躺椅上躺的是父亲的二姐（92岁），边上坐着的是大姐（95岁）。 　　已经有戴红帽子的四代孙，也算是有福气了。 　　2008年父亲安葬后，与从台湾返乡的小姑妈，表弟合影。 　　2017年初，因太公祖坟被征用做校址需迁移；太公叶落归根，从1890年到2017年，独松祖籍的亲属接纳了在外面闯荡了一个多世纪的游子。 　　父亲墓也随太公一起迁移到独松村白果山，祖孙三代相聚于此。 　　父亲离开我们有十三周年零七个月了。感谢父亲遗传给了我强壮的体魄，能干的双手和自强不息的信念。 在这没有了父亲的父亲节，我买什么礼物都收不到了的父亲，请您接受儿子僅以文字所表达的节日礼物，用以纪念父亲伴我们走过的不寻常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