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念父亲

湖光水

　　几年来，每逢父亲节，总让我想起父亲在世时一些一生难忘的往事。或许，把它们记录下来就是对他老人家最好的记念。这样做，倒不是说家父有多伟大，多了不起，做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而是说，我对家父的眷恋和怀念该有一些具体的形式做法。

父亲是1985年10月份在我考入中人民解放军洛阳外国语学院后去世的。我记得收到噩耗时，热泪夺眶，抽泣不止。那是我人生第一次因伤悲而痛而哭而泣。1978年母亲病世时，我刚上初中，不懂事，按照大人的吩咐守在遗体旁边，看到静静躺着的母亲和哭得死去活来的父亲，我无所畏惧，没有半滴眼泪，也不知道父亲因何而哭，悲从何来！那时的我是多么的无知啊！但就是从此以后，在父亲既当爹又当妈的艰难日子里，才发生了我记忆中难以忘怀的许多往事，父亲亲切而具体的形象才铭刻今生。

压在凉席底下的生活费

1981年9月我有幸考上了县里的第一批重点高中，尽管学校离我们家只有两公里多一些，不算远，可以走读，但按学校要求学生全部住校，这样每月就得向父亲要钱买饭票。那时已经包产到户，饿肚子的问题已基本解决，但要挣钱还是不容易，只能靠卖粮和养猪。其实我们家粮食一年也打不了多少，勉强能够糊口，原因是家里穷，没有钱置办农具和买化肥，水稻产量很低，也就四五百斤。一年大的收入主要靠养猪，养得肥卖的好价钱，就有千把块钱收入。在我印象中，家里从来没有养到四百斤以上的肥猪，由此可见父亲手中的钱有多少了。那时一心读书的我不懂，不了解，也不关心这些，只知道伸手要钱。记得有一次父亲告诉我说，“钱就在你睡的凉席底下！”我掀开凉席没有找到，再拿开垫在下一层的报纸才找到。于是，心里有些不爽，就对父亲说：“就这点钱，藏那么好干嘛？！”这话显然刺痛了父亲，他回头看了我，一时语塞，最后说：“孩子，你怎么能这么说话？”现在想起来，那时的我真是少年不知愁，尽伤老人心啊！

笑儿少年生白发

或许读书用功营养跟不上的缘故，我在读高二，还是十六七岁的毛头小伙子时，脑袋就长出了白发，这为数不多的几根白发，却被细心的父亲发现了。那是1983年，五六月份一个星期天的下午，我怕晚饭后匆匆回校把生活费给忘了，于是提前向父亲要了这个月的生活费。父亲手里拿着钱，眼睛盯着我，嘱咐道

：“把钱放好，不要丢了！”突然，他仲手弄了弄我的头发，笑了起来，说：“儿呀，爸这么老都还没长白发，你年纪轻轻的，怎么就长白发了？”父亲的举动让我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言语，但从他的语气中，分明感到他对儿子的疼爱和呵护！从那以后，每逢星期天，父亲都会用布袋装上十几二十斤大米，拿到市场去卖，然后买回一些用水煮熟的病猪肉，给我们加莱。现在想起来，那水煮的病猪肉，依然味美无穷，终生难忘！

“儿呀，树顶是站不住人的！”

1984年我英语专业高考上了本科线，但志愿填得太高，未能被录取，这件事或许给父亲很大的打击。记得有一天，他对我说：“要求不要太高，树顶是站不住人的，想爬上树顶会下摔下来的！”这也许是父亲一生一世，对我的唯一批评和责怪。在我复读期间，他像依然过去一样，每逢星期天，都想方设法给我们"加菜"，改善伙食。在临近高考的那一个月，每天早上还额外给我做一碗鸡蛋拌猪油粥。最终，我如愿考上了中国人民解放军洛阳外国语学院。临上学的那一天，父亲还将家里养的唯一一头百十来斤重的猪给宰了，宴请家里的亲戚，为我送行。谁知，我这一走，就成了永别！

后来听家里的亲戚说，父亲得的是肝癌，已到了晚期。在临近高考的一个月时间里，他已病发多次，但怕影响我学习，就是不肯住院治疗，最终，在我上学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就匆匆离开了这个世界。1985年的寒假，也就是父亲病逝当年的寒假，我回家探亲时，亲戚们一见到我，个个都含泪向我诉说父亲的不幸，父亲的命苦：儿子出息了，自己一分福都没有享受到。时至今日，每逢过年过节，我们兄弟五人相聚，一旦聊到父亲，每人都是眼含热泪，哽咽不已，悲伤不止。或许，这是因为每一个人一生一世，只能有一个血脉相连，永远无法割舍的父亲！

又是一年父亲节，寥寥数语不足以表达儿子对父亲的感情，但儿子相信，九泉之下的父亲能从中能感受到儿子对他的眷恋和怀念！

2018年6月17日 父亲节 于湛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