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前知青赋

厦门老九

【炉前地名考】从地型上看，炉前村就像一个驴头。五队驴岭、四队墩面，恰处两只驴耳；二队、三队位居驴脸；而一队则在驴下巴。或土名本就称"驴前""驴岭"（炉岭方音就是驴岭），为了书写附雅而改名"炉前"，也不可知。因土名"俗"而改文名"雅"的史例不少，如福州"蚊子池"改"凤凰池"即取方言谐音而易名。此乃信口开河，有待方家深考。

沧桑的台阶曾留下多少艰辛的足迹

我们正是从这里走向炉前

新立的炉前村碑

《炉前知青赋》

【序：今年，全国知青上山下乡50周年，家乡长乐知青闽清插队48周年。有感戏作知青赋，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但娱炉前知青而已矣。】

乡为塔庄，村为炉前。地属十都，今辖省璜。

梅溪支流源头，纵穿村落，泻于官潭；山居民宅土楼，散布乡间，掩于烟霞。擎炉岭而镇危峦，坐岭头而觊平洋。鸟语花香，真乃世外桃源；苍松翠柏，一派田园风光。

公元七零三月二十，有四九知青男女，初出校门乍离家门，长途跋涉舟车劳顿，及至炉前，分配四自然村五生产队。一队公厝，鳞次溪畔电站；二队祖厝，稳居村中首府；三队里厝，连延毗邻祖厝；四队墩面，俯视半山如墩；五队炉岭，路险山高水冷。

住队知青各自安家立户，买锅起灶添碗置盆，起居习养渐同山民。于是乎，与农夫比肩同行，砍柴种菜锄田插秧。闻鸡鸣日出而作，荷重负日落而归。大锅烧菜大碗吃饭，狼吞虎咽旁若无人。或蹲或立或思或争，无所顾忌谈笑风生。虽食不果腹，却终日嘻嘻嗄嗄，姑以嬉乐充饥。不知明日油盐柴米，遑论此生苦辣甜酸耳。奇也怪哉！以苦为乐尚能抚琴弄箫；与农交友从未过桥丢拐。

日月如梭，徒怅蹉跎无语；光阴似箭，空憾马齿陡增。逝水悠悠，诸多物事失忆，而炉前之情结讵可忘焉！炉前知青，个个有情有义；聚后建群，人人献文献图。热心善举岂不感人乎？

嗟夫，思青葱而叹白首，感沧桑而抚年轮。昔日知青皆成翁妪，而思炉之情竟更甚矣！

今以微群为平台，互通信息互道寒暄。聊忆当年，乡民公心，人文崇和；乡境锦湘，人情秀玉。更喜如今，诸皆事业乃成，家业亨洵。遂成记忆美篇，适意述宜，矢志秉瑜，旧照秀雅，一铨风采，梦冀凯荣，缘在三生。犹期炉前第二故乡，年景学松，前景发祥，民风良真，民生汉昌，人人学善，社会久宁。

但愿有日再聚炉前，唱"炉前之恋"，叙"怀旧之情"。访友惜故，寻屋觅井，引壶觞以豪酌，眄山水以怡颜，不亦乐乎！

（注：尾段嵌入知青名字"公心、崇和、锦湘、秀玉、乃成、亨洵、述宜、秉瑜、秀雅、秀铨、栋凯、栋荣、乐生、航生、鼎生、学松、发祥、良真、汉昌、学善、久麟"。）

［行香子］题炉前旧照

遥忆当年，秀色炉前。正春浓、雾霭山间。

清溪碧树，阡陌梯田。看画中村，村中舍，舍中烟。

夕阳欲下，红霞浸染。听鹧鸪、农父歌闲。

牧童横笛，归鸟寻欢，叹美乡村，美山水，美家园。

如今的村落已电网交错

通往七都架的弯弯小路

当年正是走这条路到塔庄公社

想起那艰辛的岁月，和那不堪回首的往事。

（偶得写于1971年知青时期的词作，是处女作，也是临摹之作，仿韦庄、牛希济词。大多人习诗而入，吾则先词后诗，词谱参照龙榆生《唐宋名家词选》。缘当时情境而感发，多为无病呻吟，随写随丢，尽没抽斗，历数次搬家，损失殆尽。突获《女冠子》《生查子》颇感意外，有意分享当年之稚嫩。）

［女冠子］三月二十

三月二十，正是去年今日，鼓喧天，万众辞亲友，寒衣裹少年。

前程犹未卜，稚气更堪怜。莫问回乡路，几重山？

（作于：1971年3月18日）

［生查子］送别

（三月二十凌晨，东方渐白。凭栏蒿目，突忆上山已一周年矣，遂作。）

去年今日晨，挥泪航城别。强笑对亲朋，屡把归期说。

喇叭声，声声咽。叮嘱还成噎。记得信常来，莫让音尘绝。

（作于：1971年3月20日）

那时崭新的大队部

今天尽显苍凉

新建的村部办公楼

［满江红］忆乍别航城

人海穿梭，忙送别，喇叭声悸。

回头看，南山石塔，随城渐逝。

十载寒窗空付水，一身唯有黔驴技。

过闽江，轮渡迎潮头，寒风起。

才离阻，思佸最；

初背井，伤无泪。

历几番秋夏，怅尤如是。

云树萧疏亲可觅，乡关迢递情还寄。

常来嘱，勿履烂泥途，徒怀志。

（轮渡：当年乌龙江大桥未建成，汽车需经轮渡过闽江。作于：1972年3月25日。）

二队知青（左起）

陈久麟、陈乃成、李述宜、林锦湘、陈秉瑜、陈良真、曹汉昌

《会师二队》（"炉前知青群"网聊整理加标题）

 

秉瑜在微信知青群中说："久麟啊！你的苦应该是没有熟悉的伙伴一起生活。我有良真帮忙，述宜有锦湘、还有表弟汉昌。你还好有乃城嘛！对吗？"

秉瑜说的没错，二队七个知青，五个事先有搭班，只有我和乃成算是临时搭的草台班。

用记忆还原一下当年情况: 

那天早上八点，上山下乡对象集中在长乐城关大操场上，天是阴的，人声嘈杂。送我去大操场的是一位好友和我弟弟。父亲关在"一打三反"学习班不能来送，母亲怕触景伤情也没来送，姐姐孩子小没办法来。当我走到大操场门口，碰到乃成，他也是孤家寡人，却是欢天喜地的样子。我们不同届不同校，虽然以前没什么来往，却都认识，都乡里乡亲的嘛。我问他跟谁搭伴，他说没有。我说那我们一起走吧。其实那也就是随便说说，真正也只能听天由命。

这时大操场上停着五花八门的车，因为客运车辆不够用，借了上湖部队的军车，还有货运车。人货混杂，那时没有太多讲究。上哪一部车，其实都事先按名单安排好的，有领队拿着名单念，念到谁，谁就上什么车（客车或货车），没人不听话。但是云生、克福他们那些从屏南回来的二插社青，可不是省油的灯，不听领队安排，自己打听哪里哪里地方好，什么车去什么地方，打听完自己挤车，不按名单安排，领队拿他们也没办法。

我跟乃成根本没在一部车，上帝保佑我上了一辆客车。其实客车也没什么好（除了遮风挡雨），路上马力不足，到白沙大长坡车都爬不动。有的车还坏在路上修理，这时知青就会下车小聚一起谈笑风生，社青此时特别活跃爱说笑话调侃气氛。印象很深的金生说：什么破车，一上坡就"五五五"，就不会"六"(他用本地话说"五五"是指汽车发动机的声音)。还好那天一路阴天没有下雨，不然坐货车的都得成落汤鸡。

到塔庄公社已近傍晚，全部知青下车。领队拿出名单开始念，谁谁高峰、黎家等等。记得良真携秉瑜（受秉瑜奶奶委托）一听高峰，吓坏，凭直感一定是山高水险之地。良真不管领队呼唤，带着秉瑜继续登车。我到塔庄才又看到乃成，我们庆幸没有上高峰，说实在，如果念到我名字，我会老老实实跟着长钟他们去的，那时涉世未深，看到居委会主任都怕的人，只能任人宰割，只能懵懵懂懂跟着安排走，没有半点造反精神，文革中我都没资格参加红卫兵呢。

在塔庄车下，我遇到汉昌，我们都一中同届校友，还是隔壁班，课余两班经常切磋篮球，平时都熟。他给了我一颗定心丸，说继续前进。 

到天黑，我们车队抵达省璜（那时还不是镇，属塔庄管，现在同是镇，炉前归它管。）乐呵呵的乃成又见面啦，我们根据安排住供销社二楼，一夜说不完的话。 第二天早上，我跟乃成，终于如愿以偿与良真、汉昌等共四男三女炉前会师，我们很荣幸成了炉前二队（大队所在地，相当于首都的感觉）的知青社员。

一块石头落地，我第一件事情就是给亲人写信报告情况，"我分配在大队所在地，就是当地乡村首都啊！地点好，有副业，听说工分值钱，去年一分值"一毛一"。记得这是我当年写信汇报的话，很势利很现实的样子。

我们七个知青，能够相聚炉前二队同吃同住同劳动，成为"一锅粥"里的人，确实有很多的偶然性，没有事先安排，其中只要有一个环节变化，我们都不会成为同生产队的知青，更不会成为祖厝土楼的主人。

这一切都是缘分啦！

当年我们落脚的土楼

如今凄凉凄惨

当年省璜主街道就这么小

供销社就藏在短短的街道中

省璜镇位于闽清县西南边陲，距县城45公里，东南与永泰县霞拔乡、大洋镇接壤，西北与上莲乡、池园镇、塔庄镇毗邻。1958年成立省璜公社，1959年并入塔庄公社，1984年改省璜乡，今称省璜镇。

（摘自"炉前知青群"网聊记录）

@陈乃城，感慨万千啊，看到你们六人合影，真有"遍插茱萸少一人"的感觉。当年同灶同锅同桌同楼，刻骨铭心啊！我一人在三楼，"高高在上"，郁闷时拉二胡吹笛子，乐音在山沟沟里回荡，那真的是穷欢苦乐，还不知哪一天是出头日子。我永远不会忘记，我们在省璜供销社二楼打地铺度过离乡背井的第一晚，我一夜无眠，听那无休止的溪流潺潺声。你是乐观豁达的人，一大清早，你一会儿吹口琴一会儿公鸭唱，那是什么曲目记得吗？大红歌"遵义城头金光闪"，哈，哪跟哪啊，还金光闪，前方道路迷茫，何日是尽头！早饭囫囵过后，我们集中在破旧的廊桥上，然后跟着接我们的农民哥们，一脚深一脚浅地踏上泥泞的黄土路，那是新修的公路，刚刚泼了雨水，泥巴浆糊般粘在鞋上，鞋底越走越厚，有人干脆光着脚丫走得自在。这些，炉前知友还记得否？

炉前二队土楼七君子

如此这般，完成了48年后相聚八都桥亭的愿望

感忆土楼（新韵）

最忆炉前是土楼，四男三女"一锅粥"。

朝沾露气先观日，暮踩清辉未见愁。

开路嫩肩荷重木，扶犁纤手驾轻舟。

人生磨练当财富，地覆天翻不再忧。

（注：一锅粥，谐称当年吃一锅饭，）

年代久远的八都合龙廊桥

始建于宋朝乾道年间

48年后他们四面八方赶来相聚故乡

炉前知青应景自创的歌

七绝《岁月如歌》

（与黄崇和小学同桌，插队同村。炉前插友聚后建群，忆往事不堪回首，却又情怀绵绵。于是我们合作一歌《炉前之恋》，以慰长思，以助群兴。）

少时同桌老时歌，半世沧桑转眼过。

群里知青追往事，姑联一曲唱蹉跎。

（注：此美篇背景音乐即《炉前之恋》MIDI小样。）

《炉前之恋》合唱录音

当年炉前知青六朵金花（左起）

第二排：黄崇和、林锦湘、高秀玉

第一排：赵公心、陈秉瑜、李述宜

当年插秧也算是技术活

偷溜沟底小憩

［菩萨蛮］偷闲

有闲道是无闲睡，无闲还剩千般事。

何故进高山？得来左右难。

田蛙空自意，知否隔天地。

山里易偷生，出山处处争。

（作于：1972年4月24日）

［忆秦娥］青春别

竹拔节，呢喃归鸟农家月。

农家月。几朝雨露，新谷收撷。

无书可读青春灭，此生应向红尘别。

红尘别。紧箍常在，玉楼长绝。

（作于：1972年4月25日）

有玩笑者说"文物"

当年农村文艺创作调演纪念册

【饭洋小学詹校长，退伍军人也。年长而未婚，岁岁曰三十，实乃四十有余矣。经人牵线（当时本地单身困难户多娶江苏女，俗称"江苏婆"）娶一江苏武进女子，年二十多，系六六届高中知青，携一周岁儿子再嫁。婚后同来学校生活，二人不谐，夜夜硝烟。因她有一本当年新出的郭沫若著《李白与杜甫》，知她亦喜欢诗词，便以借书名与其聊，与其渐熟，话渐多。聊天中了解她一些过去的事，于是以诗记下。】

五古《再嫁》

终身一次喜，再婚怎欢喜。

丧夫作新妇，此悲莫提起。

前年度佳期，去岁添娇儿。

娇儿咿呀语，阿爸人世辞。

父子才欢悦，夫妻已永诀。

狠心薄命郎，撇我襁褓咽。

痛哉天地泯，母子何觅亲。

众亲强相劝，劝者亦泪人。

小儿恨无知，昕夕尽啼饥。

涕泗若水泻，何解母心悲。

抱儿作呓语，问知父已去？

为何泪潸潸，为何号如许。

不见丈夫颜，却记丈夫言。

此为丈夫血，育子报君恩。

为夫再嫁夫，岂肯图欢娱。

养得小人大，两情慰故吾。

江苏来福建，两地千里差。

识得新夫面，往事勾伤悲。

怎敢愁相递，怎敢泪先洗。

怎敢择夫君，怎敢选家底。

"新婚"客早至，"新娘"无心意。

随客高举杯，劝客须当醉。

泪盈忙低头，扯襟佯遮羞。

宾朋邀尽酒，称疾不堪酬。

洞房花烛夜，新娘伤再嫁。

麻木陪笑脸，拒绝调戏话。

客怀兴致来，煮鹤焚琴回。

主怀忧伤始，心安理得止。

主客心相违，欢谑不相宜。

劝人上元夜，莫在月下窥。

（作于：1973年12月3日。）

返城探亲的日子

小学时代的老九（长乐东关小学四年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