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河淌水，穿过了时光的温暖——写在父亲节这一天

柳絮飞飞

小河淌水，穿过了时光的温暖

——写在父亲节这一天

清晨，一两声布谷的叫声，在众鸟的鸣叫当中显得格外清亮，螃蟹河里的水清澈见底，水流平缓的回流处，一群群游鱼清晰可见，原本它们是一群鸭子的最爱，但是随着最后一个村庄的消失，那群日日在河里觅食嬉戏的鸭子也消失了。

它们的主人搬迁到了政府修建好的集中居住小区，那样的林立着楼房的小区，那样的三室一厅抑或两室一厅，是无论如何容不下这群至少两三岁的鸭子的，我似乎已经知道了它们的命运。不远处的河道里，一只白鹭优雅而孤独地盘旋着，晨风中白色的羽毛在青山和绿水的映衬下，美丽而惹人爱怜，去年冬天和今年春天，我都时时在河里看到它，它应该也是那群鸭子的朋友。一只白鹭和一群灰麻的鸭子在一起，甚至于偶尔还有几只点水雀（学名白鹡鸰）和红尾水鸲，一点也没有违和感，鸭子们吵闹着，把整个头颈都扎入水中抓鱼，惊得鱼儿们乱窜，白鹭只安静地立在一旁，眼睛却是异常的敏锐，常常是毫不费力地就可以享用窜到近处的小鱼，鸟儿们也是可以趁乱有所获。潺潺的流水声和着鸟鸣以及鸭子的嘎嘎叫声，给螃蟹河增添了无穷的生机。

此刻螃蟹河的水依旧流淌着，河边上长满了杂乱的野草，各色的野花也开着，鸟儿们在草树间跳跃着，我的狗儿顶着一头的粘粘草（学名苍耳）的种子（一会回去也只好剪狗毛了）兴奋地奔跑着，那只落寞的白鹭轻轻地展翅而起，而我却开始思念起那群鸭子和那些消失了的村庄。

一想到"小河"两个字，我的心里就涌起一股暖意，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起了一个画面，一条小河缓缓地穿过一片巨大的竹林，河边的一两级石板台阶已经被经年累月地踩出了凹印，不时会有女人们在河边洗衣洗菜，河水在浅浅的河床上发出哗啦啦的声音，唱歌一般地流过，穿过一个小小的石桥，穿过一色水绿的稻田，汇入毗河（沱江的支流）。我无数次地思念着这个竹林环绕的村庄，这个我从小长大的地方，这个永远消失了的叫陈家大林的村庄。

因为今天是父亲节的缘故，在我的脑海里的这幅画面里，小石桥上，还走来了我的父亲。他的肩上扛着一根扁担，扁担的两端各挂着一大卷绿色的毛线，那是他用村上分的烟叶徒步十几公里到集市上卖了，给我和姐姐卖来织毛衣的。夕阳中，他的脸上挂着炎夏的汗珠，笑着走了过来。

我的父母是在上个世纪五十年代末下乡到这个村子的，寄住在村东大瓦房的一间破旧小偏房里（我和我的姐姐们就是出生在这里），屋外是竹林和农田，不善农事的父母在乡下的日子过得极其艰难，却把我们破旧的小屋打理得明亮整洁，还利用竹子和麦秸搭起了两间草屋，在草屋的前后都种上了花草，戏称前花园后花园。父亲解放前是一个小学音乐教师，在他79年的生命之中有二十几年的时间是在接受着各种批斗隔离审查监督劳动中度过的，其中有好几年是在我们村所在的生产大队的砖瓦窑里烧窑掌管火候（估计父亲晚年罹患肺癌给这段经历有关）。

夏天的雨后，儿时的我总爱拿着竹编的筲箕去小河边捉鱼，每次都会小有收获，泥鳅小鱼也可以凑成一小碗，这个时候，父亲就会从泡菜坛子里捞出一大把泡姜泡辣椒酸菜等，切碎了放到油锅里爆炒了，配上大蒜和自制的辣椒酱，加上水，再把洗净了的小鱼等一股脑地倒入锅里，在急火的烹煮之下，很快就香气四溢，这也是儿时的我记忆最深刻的美味。

尽管儿时在乡下的生活非常非常的艰难，仿佛在我的记忆里总没有吃饱过饭，然而我的父母总可以在极简的条件下创造出一些有滋味的日子。甚至于有一次父亲被贫下中农批斗的理由，竟然是我们家爱去集市上打酱油！在物质生活极度贫乏的时代，大家都只能满足盐的需求，你一个地富反坏右分子却还吃酱油，你让广大的贫下中农情何以堪啊！（这或许让我们今天的年轻人难以理解，然而这确实是真实地发生了的。）

小河就在家门口几步路远，母亲特别爱干净，似乎总也不停地穿梭在河边洗各种东西，菜蔬衣服锅碗瓢盆等，然后再放在阳光下晾晒，在我们破旧简陋的家里，似乎总是有股阳光的味道。

夏天的小河除了能给我们带来鱼虾改善口味外，还是我最喜欢的乐园。同村的小伙伴和我年龄相当的有好几个，但是到我读高中的时候，就剩下我一个人还在读书了，所以每到暑假的时候，便是我最孤独的时候，许是受父母的影响，从小就喜欢看书，然而在那时的农村，书籍绝对是奢侈品，经常是我把我能找到的各种旧书报都找来看了，还是有很多的时候无所事事。夏夜的好多时候，我便独自坐在小石桥上，脚伸进河水里，感觉着凉凉的河水缓缓地流过我的脚趾间，抬头望着灰蓝的星空，聆听着四野里的蛙声和各种虫鸣，远处隐隐的浅丘如黛，这样的刻骨的画面，便成了我一辈子的天堂。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走过，我日复一日地思念着我的村庄，我的小河，还有我那饱经苦难的父亲和母亲。思念就这么刻骨铭心地写在我的骨血里，我知道他们都再也回不来了，于是这也似乎注定了我应该有一颗流浪的孤独的灵魂。而且，时间也真是一个奇妙的东西，在岁月的长河中，居然过滤掉了大多数令人悲伤的记忆，于是这流淌的小河，便穿越时空，只给人留下了温暖的触摸，恰如木心所说"诚觉世事尽可原谅"。

三年前，偶然的机缘，让我发现了这样一个还是工地的小区，我一见钟情的爱上了这里，抬眼可见的青山，清新的空气，最最重要的就是小区边上这条叫螃蟹河的小河，在这里，我似乎找到了一丝归宿的感觉。然而城镇化的脚步远没有停止，这不，我小区周边的仅有的一两个村庄都被拆迁了，据说要建成一个什么国际养生度假乐园。而我也一直疑惑，为什么就不能让这两个村子留在这里，共同组建一个天人合一的乐园，岂不更好。然而面对着螃蟹河边村庄的废墟，我却无能为力，只是每当我漫步在河边的时候，我总是想起那群鸭子和那些消失了的村庄。

清晨，顺着螃蟹河

采得一束野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