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戏

肖萨

小时候跟着大人去戏台听戏，各种戏都听，有时睡在母亲怀里。

家乡戏都是一个味，叫做河北梆子，也有快和慢，最喜欢的是一气呵成的快嘴道白，有时还会学。比如穆柯寨里的木瓜开言道那串道白。 戏被叫做老戏，也是有道理的，就那么多，反反复复的，他一开口就知道戏词，后来偶尔有新戏，也无非换个名。 开台那天唱的戏是有说道的，必须唱神戏，唱戏是为了求雨，祈祷五谷丰登的，要去祭敖包，还要领牲，杀头猪或者羊，到西梁敖包那，唱唱戏，供奉牲畜，祈祷风调雨顺，然后村干部再把猪羊犒劳一起去领牲的人，剩下的就分掉。

有句老话叫：“黄旗的戏不用看，不是忠报国就是大登殿。”意思是开台那天的戏必须唱这两出，因为那是神戏，你要不知道唱了别的戏，一旦凑巧不下雨反而下了雹子，这以后就落下埋怨，点戏的人再也无法在家乡父老面前抬头。一般唱戏都唱上十天，有一年戏唱了五天，点戏的人脑袋一热点了秦香莲，唱完就下起了大雹子，把地都砸平了，家乡的老人就磨叨开了：“点什么戏不好，唱杀庙，这庙会还没开完，你就杀庙，不下雹子才怪哩。”原来秦香莲这出戏还有一个名字就叫杀庙。真是天怒人怨，凑巧而已。

现在戏讲究似乎不那么多了，老人看戏，年轻人看歌舞，都得照顾到了。戏团也就创新，你点戏我就唱戏，你点歌舞我就演歌舞。歌舞场总是爆满，戏台下围个水泄不通，都是年轻人。

终归唱戏还是要以戏为主，白日里大太阳下听戏的人就那么多，跟上班似的，准时准点搬了个凳子到台口去选好位子。现在还不错，戏台下搭了凉棚，听戏的不用因为戴了草帽遮挡后边人视线而互相抱怨。听戏的都安安静静的侧耳倾听，虽然大多数老人都耳背，完全靠看和猜，不过现在电子屏的引入也解决了耳背的问题，连老母亲都因看戏识了不少字。

今天有闲我也到戏台凑凑热闹，站在后边看看戏，也看看人，一眼就看到母亲的背影，那些老人边听边小声说着家长理短，看戏不再是那么入迷，主要是来开会，就像那些传销卖保健品的，抓住老人孤独爱聚会的特点，把老人聚到一起开会洗脑达到挣钱的目的，老人们也都乐此不疲，明知上当也要来，图的就是一个热闹。

这出戏看了一会我也大概猜到戏名应该是狸猫换太子，小时候听过了好多遍，我不仅自己看，也听父亲讲，父亲都是讲给母亲听，一般都是在电视戏曲频道里，父亲爱听戏，更爱讲戏，母亲总是听了多少遍也搞不清人物关系，有时还张冠李戴，父亲就把故事来龙去脉讲得一清二楚。

站着挺累，看了一会子也不想看了，于是拿手机拍几张照片，录一段视频，来记录这段倏忽就成过去的时光。

慢慢的老去，我坐在车里的时候戏已散场，听说还有一天的戏，也就到端午了。我是多么怀念小时候和大人看戏的日子啊，那真是单纯的看戏呀 ，一边玩一边看，还一边学着说。这样的情景不知道还会不会在我的孩子的孩子身上看到，反正我的孩子是不喜欢看戏，也没在他母亲怀里因看戏而睡着过。只能说，时代不同了，我儿时的看戏的情景永远不会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