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我的父亲

七彩界

<p class="ql-block"><b>  自从父亲2002年去世后,我对他的感恩之心、怀念和内疚之情似乎越来越重,许多情节情景让我越来不能忘怀 。</b></p><p class="ql-block"><b> 解放战争初期,父亲被国民党抓壮丁入伍,辽沈战役中,父亲所在的郑洞国集团军被解放军围困在长春,听父亲原来讲和我后来查阅到有关历史资料,解放军当时对长春国民党守军围而不打,城内发生了的严重饥荒,父亲所在的国民党60军军长曾泽生率部起义,后改编为解放军(50军)。几个月之后之后,父亲因思念家人心切回家。父亲读过几年私塾,在部队算是比较有文化的,如果留在部队,他的人生将是另一种情形。</b></p> <p><b style="color: rgb(1, 1, 1);">  我关于父亲最早的记忆是他给了我很快乐的童年,我至今始终没有对那样艰苦的年代的阴暗回忆,他非常重视我的学习,常常为我拜托老师,教我从报纸上识字读文,他承受着一大家人生活负担的压力,而至少给予我的是温暖的阳光。有一天放学路上,我突然看到在村庄的墙上写了很多特大的黑色标语,其中有一条写打倒我父亲(走资派)的很醒目,我有些难过,后来,又有一批人排着队来倒我家门前喊口号、贴大字报,吓得我和弟弟把门关上了。很多夜晚,父亲被全村人围在露天会场中间接受批斗,我看见他坐着很从容的记录着,有时还作一下回答,母亲去闹了两次会场。不过,我从没有听到过父亲有什么怨言牢骚,似乎这一切就是游戏和规则,他的为人和乡亲们的善良,让他终究没有被 “打倒” ,人们会后对他还是相当尊重,倒是他后来提出不当 “村官” 了。难忘每年的盛夏夜晚,我们将竹床放在屋前,躺着看天空明亮的星星,父亲长时间给我和弟弟摇着芭蕉扇解热、驱赶蚊虫,最喜欢在这样的夜晚一群人坐在一起听父亲绘声绘色地讲《烈火金刚》,看得出在场的人特别喜爱,我佩服父亲的口才。难忘在寒冬时父亲为我们燃起火堆,和围坐的人话着家常, 人们都喜欢和他坐在一起聊天,我感觉父亲就像我们生活中的一个顶梁柱。</b></p><p><b style="color: rgb(1, 1, 1);"> 父亲命大,在战场上父亲从没有受过伤,一个连死伤过百,他依然安然无恙。我们当地过去有抢亲的风俗,有一次,为了保护二姑妈不被抢亲,父亲被对方打得只剩一口气,后来落下了痨伤。</b></p><p><b style="color: rgb(1, 1, 1);"> 有一天,村里人去东荆河对面的湖塘里捞鱼,回来时我跑到河边去迎接,还没见到父亲,就听人说父亲在趟河时掉进深水处差点被淹死,幸亏堂兄会水才险中得救。我听了非常后怕,致使我在他后来另一次捞鱼时我一直担心他的安全。那个季节,东荆河又涨水了,几里外的电排站开始了排水,多种大大小小的鱼在电排站进水的一边十分活跃,许多人用一种叫 “捞子”的渔具站在用水泥修成的水坡处专心捞鱼,父亲站在淹至大腿的水中,有时一边抽着烟,伸出去的 “捞子” 吃力地从流水里捞起来时,每次都有几条鱼,一会儿就捞了近百斤,他对我说:“伢子,用篮子把鱼装好往家里运,少装些,沉了提不起。” 我的心事不在弄多少鱼,我看着他较瘦弱的个子,害怕他被水势拉下水卷入闸口,别说他不会游泳,即使会,一旦被带下水也无力自救。我对他说:“ 您小心点!”他说:“我知道,你去吧。” 那捞鱼的情景印象好深,好担忧,长时间没能磨灭。</b></p><p><b style="color: rgb(1, 1, 1);"> 父亲是一个非常勤劳的人,我的记忆里留下了他许多辛勤劳累的情景:在田间轻轻地吆喝着耕牛耕耘,在收获季节捆起谷穗后挑运和打场,长时间在水利工地上挑着沉重的泥土一步一步地向前走,与母亲在湖中划着双桨采莲、捕鱼,在东荆河对岸的“柴山”(芦苇地)砍柴运回,在“小生产”回潮的日子带着全家日夜编织着芦席,年末在家里忙着做过年的食品,他是中国千千万万个朴实的农民和我们那个年代的父辈的缩影。</b></p><p><b style="color: rgb(1, 1, 1);"> 有一个平时我们容易忽略的方面,父亲生活比较俭朴,他似乎没穿过能称得上比较讲究的衣服,尽管每年都请村里的加工服装的师傅来家里为全家人做上一两天的新衣服,但很少为他自己做,他很爱整洁,闲下来时打扫清洁比我们还主动。他一生清贫,不贪钱财,经常被陷入经济上的困窘,记得文革时期有两次搞运动,所有超支户要无条件还欠款,因我们家里负担重,那两次都是超支了大几百元,父亲是党员必须带头还欠款,最后痛苦地决定拆房用砖瓦充公,那两次,我和两个弟弟般到哥哥家,父亲和母亲就住在临时搭建的牛棚似的“房子”里。</b></p><p><b style="color: rgb(1, 1, 1);"> 父亲有抽烟的习惯,有时因买不起烟显得比较焦躁,在那艰难的年代,有一次我给过他一次小小的安慰,我在高中毕业后第二年被抽到公社水利工地做宣传员,专门采写稿件在工地广播室播出,一天下午,我正在利用空闲时间复习高考功课,父亲带着弟弟学仿找到我,他和蔼地和其他人打过招呼后,告诉我:“学仿在玩耍时把一只手的道拐骨折了,我带他去大丰村找张国威医生给他接上。”他说:’你有钱没有?“我说:”有钱“。他说:”你给两块钱我,买烟去求医生。‘我管工地指挥部的小钱,这个月大慨能发我8元补助,我给了父亲5元钱,他带着弟弟高兴地去找医生,我留恋地望着他的背影,想起了朱自清的散文《背影》,因习惯了那样的艰难坎坷,我没有流泪,今天的眼泪都是对那个时期的一种补偿。第一年恢复高考,我在全公社众多青年报考高考补习班时考取文科第一名,但我并没有参加补习,依然在参加生产、后来通过考试当民办教师,高考后我考取了荆州的一所学校,父亲为我请了两桌客,入学时哥哥送我第二次进县城去乘长途,在校期间常收到父亲的亲笔来信,他那些充满关爱的书信我至今依然保存着。</b></p><p><b style="color: rgb(1, 1, 1);"> 在学校毕业前,我在大同湖实习,得了很重的感冒十多天,快过端午节了,我让同学捎信家里来接我,第二天我自己带着水壶慢慢往家里走,天很热,一路流了不少汗,感冒也全消失了,回到家才知道父亲和大弟弟学新去接我了,让他们白白来回走60里路。回想许多类似的事情,愧疚、自责的确让我非常痛苦。</b></p> <p><b>  父亲的身体原来很壮实,“抢亲事件”受伤后,偶尔有吐血现象,由于母亲的精心照顾,大致上没有影响他的健康和劳动,1984年春节放假,我因等待春节物资延迟了两天回家,回到家里才知道父亲患感冒卧床,他历来生病总是先硬扛着,这次他说要等我回家才去医院,我知道家里没钱看病,立即和母亲将他送往大岭卫生院,打了两次吊针就好转了。1994年底,父亲患胃溃疡,因村医只知打吊针,病情时好时坏,家里以为他不行了,我得知后告诉他们这是容易治好的,后来终于在城里治好了。1999年4月下旬母亲去世,办完丧事,我和妻儿踏上回城的路,父亲小步跑过来叫住我们,未语先流泪,他把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过后回想起来,他是在为自己的生活担忧啊,我的无心、无奈一定让他深深地失望过!后来,父亲日常生活和精神情况不如过去,一年多后,因胸部疼痛到市医院检查,结论是肺癌,在他生命的最后阶段,因条件限制等原因,他大部分时间独自留在乡下,只有小孩和他相互照看,我只能经常给他送药,哥哥、姐姐、弟弟有时也去照顾,2002年正月十四,父亲在绝望中不幸去世。</b></p><p><b> 当我再次留恋父爱、发现自己远未尽到儿子的责任的时候,父亲的音容笑貌和教诲、慈爱已无法在现实中再现,一颗感恩的心已无法与现实连接,只留下一段关于父亲的恩情与他值得尊敬的为人的追忆和儿子因不孝产生的悔恨、遗憾。</b></p><p><b> 父亲离别十一年过去了,今天终于重新整理我沉淀的记忆,谨以多年来悲伤的心境、若干悲情的语句怀念我敬爱的父亲。</b></p><p><br></p><p><b> (2013,6,14)</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