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漫笔

春风

　　时维仲夏，序到端阳，又是一年一度怀屈原。

屈原是春秋时期楚国的官员，因他的爱国思想遭到了权贵的嫉恨，被流放到沅江、湘江流域。在流放中，他写下了忧国忧民的《离骚》、《天问》、《九歌》等不朽诗篇。公元前278年，秦军攻破楚国京都，屈原在写下《怀沙》之后，于五月初五投汨罗江而死。

　　"江上何人吊屈平，但闻风俗彩舟轻。"端午到了，人们不但凭吊屈原，还想到龙舟，想到粽子。众所周知，端午的赛龙舟、吃粽子，是为了纪念爱国诗人屈原而形成的风俗。遥想当年屈原端午节投汨罗江而死，为国尽忠，楚国百姓为打捞他，纷纷涌到汨罗江边，划舟江上，四处寻找，后来就演变为每年端午赛龙舟；同样，端午吃粽子等的出典也和屈原有关，屈原投江而死，大家为了避免这位伟大的爱国诗人的身体被鱼虾等水族啃吃，就包了粽子投进江中喂食鱼虾，以期水族鱼虾吃饱了就不会吃屈原的身体了，又将雄黄酒等投进江里，意让鱼龙喝饱药酒而昏晕，就不会去咬屈原了，后来就演化为人们在端午裹吃粽子、饮喝雄黄酒，以度节日，以怀屈原。雄黄可以杀毒，药酒可以致昏，怀念屈原的文化中，也如此的有"科学意识"。

　　江水滔滔，思念悠悠。汨罗江畔的怀念活动蔓延开来，自古至今，全国各地，只要有能竞渡的河流，就会有端午赛龙舟的活动，并留下许多赛龙舟的诗篇，宋朝诗人余靖的《端午日寄酒庶回都官》："龙舟争快楚江滨，吊屈谁知特怆神。家酿寄君须酩酊，古今嫌见独醒人。"南宋诗人陆游的《归州重五》："斗舸红旗满急湍，船窗睡起亦闲看；屈平乡国逢重五，不比常年角黍盘。"清代诗人董平章的诗句："堂开宛在俯中流，士女倾城尽出游。记得小西湖上路，罗衫执扇看龙舟。"如此等等，都描绘了当时端午龙舟竞渡的盛况。

　　此刻，我站在曹娥江畔，虽然并未看到端午竞舟，却思绪万千，想到了唐代文秀的《端午》诗来："节分端午自谁言，万古传闻为屈原；堪笑楚江空渺渺，不能洗得直臣冤。"是啊，端午节从何开始，为谁而设？屈原的投江故事从古传今，更为端午节涂抹了悲壮的诗意，曹娥江的水像楚江一样，云烟一片飘渺，水天一色空荡，如此浩渺江水，千百年来，似乎也洗不尽诗人的千古奇冤啊！

洗不尽千古奇冤的屈原，引得了历朝历代诗人的同情与不平，诸如："年年端午风兼雨，似为屈原陈昔冤。我欲于谁论许事，舍南舍北鹁鸠喧。""忠言不用竟沉死，留得文章星斗罗。何意更觞昌歜酒, 为君击节一长歌。""竞渡深悲千载冤，忠魂一去讵能还。国亡身殒今何在，只有离骚在世间。"

除赛龙舟、吃粽子外，端午节的习俗，还有挂菖蒲、插艾蒿、佩香囊、喝雄黄等。清朝诗人冯文洵《丙寅天津竹枝词》云："门悬蒲艾饰端阳，九子盘堆角黍香。更为儿童避虫蚁，额间王字抹雄黄。"就是对这些习俗的生动描述。全国各地，端午节里通常把菖蒲、艾蒿插在门眉，悬于堂中，给小孩佩香囊，在儿童额头用雄黄水画写王字，大人则饮雄黄酒。据说，这都是为了驱瘟避邪，而迷信人则说，这为了驱鬼逐怪之需。

　　然而，名为迷信，实是科学。千百年来，许多知识都是借用迷信之名来行科学之实的。因为古代百姓文化水平不高，讲科学不一定能听得进去，为让普通人修身养性而设计出许多名为迷信实为科学的养生方式。根据古文记载，五月有"毒月"、"恶月"之称，因为此时，大地暖热，百虫夏苏，百毒孕育，五月初五更是百毒之首，所以这一天便流传了上述那些驱邪、消毒和避疫的特殊习俗。五月初五"恶月毒日说"起源于先秦时代，《礼记》载，端午源于周代的蓄兰沐浴。《吕氏春秋》中《仲夏记》要人们在五月禁欲、斋戒。《夏小正》中记："此日蓄药，以蠲除毒气。"《大戴礼》中记，"五月五日蓄兰为沐浴"，以浴驱邪。古人仿佛很讨厌五月及其初五，东汉唯物主义科学家王充说："讳举正月、五月子；以正月、五月子杀父与母，不得举也。"连科举也避讳五月出生的人。东晋大将王镇恶五月初五生，其祖父便给他取名为"镇恶"。宋徽宗赵佶因五月初五出生，从小被寄养在宫外。可见，古代以五月初五为恶日，是普遍现象。而菖蒲、艾叶、苍术、白芷、雄黄有消毒功用，这样，在此日插菖蒲、艾叶以驱邪，薰苍术、白芷和喝雄黄酒以避疫，以镇恶日，也就成为顺理成章的"科学"韵事了。但到后来，毒月恶日之说渐渐淡说，这种"科学韵事"变为很有趣味的风俗习惯了。

　　因此，小时我在家乡，总觉得大人们把端午节过成了"卫生节"了。端午节这一天，家家户户洒扫庭除，挂艾蒿、插菖蒲，洒雄黄水，饮雄黄酒，激浊除腐，杀菌防病。并用菖蒲、艾叶、榴花、蒜头、龙船花，制成人形或虎形，称为艾人、艾虎；制成花环、佩饰，美丽芬芳，妇人争相佩戴，用以驱瘴。现在想来，插艾挂菖蒲的防病作用，很符合医学原理，"中医学"上说，艾蒿和菖蒲都含有挥发性芳香油，可驱蚊蝇虫蚁，净化空气。以艾、蒲入药，有"理气血、暖子宫、祛寒湿"的功能。如将艾叶加工成"艾绒"，则是灸法治病的重要药材了；而雄黄，那就更不用说了，它是一种矿物晶体，有毒性，中医用作解毒、杀虫，是消毒之良药。

欧阳修作《渔家傲》咏端午云："五月榴花妖艳烘。绿杨带雨垂垂重。五色新丝缠角粽。金盘送。生绡画扇盘双凤。正是浴兰时节动。菖蒲酒美清尊共。叶里黄骊时一弄。犹瞢忪。等闲惊破纱窗梦。"端午节的文化习俗，原来是多么的科学浪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