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b> 父亲的一技之长</b></p><p class="ql-block"><b> </b> 听母亲说,我出生那年,父亲因为不仅会骑车,还会开车,有一技之长,便出门谋生,去寻求想象中的比“背朝黄土脸朝天”更好的生活,后来也就有了养家糊口的一个职业。妈带着我和弟弟依然在乡下生活,弟弟五岁时,来到了父亲身边,而我也在上三年级的时候,被接到了父母身边。 </p><p class="ql-block">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父亲曾经是一名司机,这在当时是令人羡慕的。因为父亲常在外跑业务,有时也要自己开车出门。那年代,开车翻越秦岭去省城,要克服盘绕的山路的险陡,要克服荒山野岭突来的匪霸的阻拦,要克服下雨、下雪路的湿滑和山雾的阻挡,要克服路上的突发状况,遇到修路或路况中断,一堵就是几天,父亲靠着年轻力壮都挺了过来,每每谈起过往的经历,父亲总是一脸的兴奋。</p><p class="ql-block"> 父亲开车很沉稳,脾气很好。几十年的开车经历,没听说父亲驾驶车有任何不安全事故,路上遇到任何情况,回家会唠叨唠叨,但从不发牢骚。记得有一次县城修路,几个路段同时施工,时断时续,司机们一路走过,都是怨声载道,骂骂咧咧,父亲也是一声不吭。现在自己也会开车了,也常遇到一些不守规矩的行人,做到父亲那样体谅他人,心平气和,真是不容易。回顾自己的经历,自己的脾性多随了父亲,与人少争,与人为善,把生活中的是是非非变成一份份美好,把职业中的艰艰辛辛做成一份份美好。</p> <p class="ql-block"> <b>和父亲一起回家</b> </p><p class="ql-block"> 小时候印象最深的是和父亲一起回河南老家看爷爷奶奶。那年代坐火车对我们来说一件非常新鲜的事,我可能是同时代一起上学的孩子们坐火车比较多的了,更不用说坐着父亲自己开的车。 </p><p class="ql-block"> 也就是那次坐父亲的车回家,让我记住了一个一生都无法从脑海抹去的身影。车一直行进在山路上,刚开始还会出现一些稀稀落落的人群,渐渐地随着山路的崎岖、盘旋,路上几乎没了人影。只记得山上光秃秃的,冷冽的山风从四面刮来,车缓慢而行,车内让人昏昏入睡。恍惚间,远远的车窗里闪进了一个孩子的身影,仔细瞥了一眼,顶多上十岁,孩子的衣服和整个环境很搭调,灰白的上衣,土色的裤子,孩子的脸上,看不到一丝表情,没有喜,没有悲,没有乐,没有怒。背上背着柴棒子,干细的枝条指茬着,压在孩子的背上,步伐不是很轻盈,但还是很利落。父亲总会在这样的时候开口说话,"看,看看吧,山里的孩子就是这样的艰苦,你们可要记住,什么时候也不要忘记。我小时候每天天不亮,你爷爷就把我们叫起来,到山里去拉柴,我们小,没力气,就跟在架子车后面推,那日子多难呀,你们可要好好上学。" 后来,在我和弟中考的日子,父亲总是戴着老花镜陪在我们身边备考,鼓励我和弟弟都走进了师范学校,解决了户口问题,衣食有了依靠。 </p><p class="ql-block"> 而那个或许和我年岁差不大的小孩子,现在也已经步入了中年了吧,这一辈子也可能寻找不到这个人了,是父亲让我从这个小孩身上看到了淳朴,艰辛,奋斗。每当生活有了不如意,想到这个孩子,想到跟在爷爷身后的推车的父亲,就觉着什么也没有了。人经历一点波折算得了什么,我只要那样淳朴地奋斗着就好。 </p><p class="ql-block"> 这几年,父亲回奶奶家,不是弟弟送,就是我和老公开车去接。每次回去,父亲总要带上我们,去麦田里看看爷爷,去门上的亲戚家走走,他怕念想和亲情在我们这里断下来。</p> <p class="ql-block"> <b>父亲的疼爱</b> </p><p class="ql-block"> 父亲是一个不善于会表达感情的人,年少时的我们,情感经历单薄,无法感受。 </p><p class="ql-block"> 三十年前,十七岁的我师范毕业,母亲托人把我分配到公路边的学校,能在周末搭上车回家。结果却被分配到一个教学点,到学校除了一段公路,还有十几里的山路。那天,我跑到父亲办公室告诉他这个消息,他默不作声,但是眼圈红了,指着门口,对我说:“去吧,我知道了。”而后,他拿出仅有的积蓄,为我购买了一辆自行车。头几次上班,胆小的我只能在公路上骑着车,一进沟,就只能推着自行车到学校。那次,下着雨,一个同事加同学为我拦了一台拖拉机去学校,谁知山路崎岖,泥泞,没走多远,拖拉机轮子竟然掉了,我差点被甩下了车路。父亲知道后,眼圈又一次红了,背过身去,喃喃地说着:“文,人是要吃点苦的。” </p><p class="ql-block"> 很相信父子连心的说法。父亲总会在我神色不对劲儿的时候不动声色的来我家。知道家里可能有了小别扭,来家后,什么也不说,坐一会儿,在院子里转转,给花儿浇浇水,给小树修剪修剪,或小住一夜,就回去了。知道父亲的心思,什么也就不计较了,日子也就过下去了。结婚十几年了,很少在娘家住,老公要是没跟着回娘家,天一黑,父亲就催着说:"回去吧,快回去吧。"现在,弟弟也学着了,稍迟一点,就嚷着说:"姐,还不回去。"</p> <p class="ql-block"> <b>父亲的小院</b> </p><p class="ql-block"> 退休了的父亲有了更多的闲暇,他就在家经营自己的小院。 </p><p class="ql-block"> 小院仅有二、三十平米,靠南面院墙砌着花坛,花坛里有花草,还有三株醒目的树,最东边的是一株白玉兰,中间的是一株石榴树,都是移栽的,西边的那棵枇杷树是搬家时栽的一棵小苗,后来已有小碗口那么粗,然后就开始结果子了,每年这个时候,父亲就让弟弟把枇杷摘下来,和家人、邻居分享,当然也有我一份,侄女说,那是超正宗味的枇杷。 </p><p class="ql-block"> 花坛边上放着凌乱的、大小不一的花盆,花盆里没栽什么花,而是一些能在露天里生长的蔬菜,蒜苗、辣椒、西红柿、茄子······每天从外面回来,父亲就会望一望他的这些绿色的伙伴,除除草,浇浇水,添一些家里能做肥料的垃圾,你会不经意发现,蒜苗长高了,小绿椒挂在枝上了,西红柿红了,茄子躲在了叶子后面了·······这时的父亲总笑眯眯叫我摘一些尝尝,说是比菜场的好吃。 </p><p class="ql-block"> 当暖暖的阳光照在小院里时,父亲就端把木椅子,拿上一张旧报纸,戴上老花镜,翘上二郎腿坐在院子中间,悠闲地看着报纸,摇着木椅。</p><p class="ql-block"> 几年前,弟弟把父亲接到他的身边一起生活,以便更好的照顾老人。院子里没有了父亲的身影,枇杷树越长越粗,根部撑裂了花坛,被砍掉了,石榴树只开花,不结果,挡住了邻家院子的光线,也被移走了,而那些被父亲侍弄的花花草草,也随着父亲的离开变得杳无音信了。</p> <p class="ql-block"> <b>父亲病了</b></p><p class="ql-block"> 父亲啊,一辈子都不愿意给儿女添麻烦。父亲的脚有痛风的毛病,最近几年发病率时间越来越短,有时几天都管不住,一发起来,脚不能落地。记得是一个六月间,弟弟和老公都不在家,父亲的痛风又犯了,两位老人在家里折腾了一夜,也没给我打电话。那天正好我回家,门口停着一辆三轮车,三轮车司机正帮着妈把父亲往车上扶,父亲一手拄着小凳儿,一手被架着,走一步挪一步,挪一步,汗珠子就增加几颗,滚落的汗珠湿透了衣衫。妈和父亲说,怕耽误我上班,就自己请人来往医院送了。 </p><p class="ql-block"> 前年腊月的一天,弟弟打电话来说,父亲已经有一个多月食欲不好,也没精神,让他去医院检查也不去,趁着弟弟上班,他自己去小诊所买点药搪塞着。这天,突然呕吐不停,还头晕,在弟弟再三恳求下,父亲被送到了医院。我赶到医院,医生正在给父亲做检查,父亲随着医生的手势面无表情地转动着眼珠,医生问话,他也只是“啊”两声,我和弟在一旁帮父亲解释着病情,医生问我:“他平时也是这样吗?”怎么会呢,往日的父亲,一天驾车行驶几百里也没说累过,一坐下来聊起家乡的亲人,满脸红光,扯起嗓门儿说个不停。那年我结婚,按风俗,要请客。那天下着雨,父亲甩开两腿急冲冲地忙前跑后,泥浆子渐渐溅满了他的裤脚,他也全然不知,满身的劲儿使不完。不愿意父亲就这样老去,病着,抹着泪,赶紧回医生的话:“他听力有些迟钝。”很快,医生神情严肃地找到我们,说父亲脑部有一个出血点,很快被送到了观察室。 </p><p class="ql-block"> 父亲住院期间,每天除了吃饭能坐起来,或被扶着上躺卫生间,其余时间全躺在床上,好在年前医生让出院回家休养。疫情期间,父亲又一次发烧,呕吐,弟弟几次去医院,都拿不定主意住不住院,而父亲坚持不出门,说自己就是普通病。老天保佑,父亲在几经折腾后,身体竟然好转,能自己出门了,但是就是到小区广场转转,坐坐就回家了。前不久,出差弟弟所在的城市,父亲听说了,吃过晚饭,就到小广场坐着,一直等我到晚上九点才回弟弟家。</p><p class="ql-block"> 去年父亲节前,父亲身体又不适,和老公一起去看父亲。父亲被我们从床上扶起来,坐在沙发上,问起病情,他说:“不操心,就是感冒了,已经好了,已经想吃饭了。”然后,就那样呆呆地看我们说话,不知有没有听到我们的话语,再也没有了兴奋的话题和滔滔不停的讲述家乡的人和事的精气神儿。两个小时后,他起身去休息了,一声长叹又躺在了床上。临走时,和父亲道别,躺在床上的父亲红着眼圈望着我们,说不出话。 </p><p class="ql-block"> 如今,父亲又慢慢站起来了,无语无言地过着。父爱无言,回应有声;父爱如山,如影随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