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点滴——6 梦苏尔堡(唯一保留地牢的堡)

淡然

<h3>卢瓦尔河谷(loire valley)在法国的中部,几个世纪来法国王室不断在这里建王宫城堡,城堡区长达280公里,面积800平方公里,无论是建筑在河流上的城堡,还是躲藏在深林中的花园,人文和风光在卢瓦河 沿岸完美地结合。2000年被列入世界文化/自然遗产。</h3><h3><br /></h3><h3>去卢瓦尔河谷看城堡,体验纯粹的法兰西风情是我们这次去的目的。我们花了大约一星期时间东起 Orleans 沿着河谷西下Nantes,访问了23个城堡。今天想说说一个最不起眼的城堡,因为它保留了中世纪的地牢。</h3><h3><br /></h3><h3><br /></h3> <h3>卢瓦尔河是法国最长的河流,全长约1020公里。东起Orean西至Nantes景区的城堡众多,卢瓦尔官方网站介绍的城堡就有20多個。可能因为要自驾,中国游人反而不多。</h3> <h3>我离开法国南部那个面向大海的地区,出普罗旺斯横过阿尔卑斯山区,然后经过风吹的地方-Avignon,途径Vaucluse省,在 La Rhone河岸看了死水之城 Aigues-Mortes,遇见火烈鸟和白马。一头进入勃良地省,到了法国美酒的地方-Dijon。图为从南方入卢瓦河畔的重镇Dijon。</h3> <h3>离开Dijon那些历代勃良地王爵留下的壮丽画卷,就往一座历史文化厚重的城市- 奥尔良出发了。</h3> <h3>从Dijon到奥尔良大约3小时</h3> <h3>到了河畔就可以看到卢瓦河城堡群的第一堡- Sully- Sur -Loire(故事都以后再码了)。这14世纪末建于卢瓦河畔的这一城堡是卢瓦河谷东面的门户,也是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为世界文化遗产的胜地。1928年,这座中世纪的堡垒就被列为文化古迹。城堡保留着独有的特色:它的壕沟里仍然灌满了水,巨大的塔楼和雄伟的城楼都有着圆锥形的屋顶。</h3><h3>从这一第一堡往西就到了我们今天的主题了。</h3><h3><br /></h3><h3><br /></h3><h3><br /></h3> <h3>梦现在进入今天的主题 meung sur (梦恩苏堡)。</h3><h3><br /></h3><h3>梦恩小城,是一个水乡小城。卢瓦河的支流在这里被悄悄引进,在一片片春天的粉彩中穿行。有时,河水流淌在整齐的、两边布满花坛的沟渠里,有时,河水又被紧紧地夹在住宅的陡峭石墙之间。石墙上蔓延着青苔,攀援着无名的野花。河水又湍急地穿过拱形的石桥洞。石桥都很小,而两岸石墙上小窗洞的窗台上,都有着一盆盆的亮丽的花儿在开放。千百年石块的苍老,使今日春天的轻盈并不失去底蕴,无尽的有生命的水流穿行而过,默默地在连接着古今。怪不得,这里还是大仲马写《三剑客》的背景地。在如此美丽的画面里徘徊,使我们差点忘了那个沉重的灰色城堡。</h3><h3><br /></h3><h3><br /></h3><h3><br /></h3><h3><br /></h3><h3><br /></h3> <h3>从十二世纪到法国大革命为止,这个城堡就一直是奥尔良(Orléans)教区红衣主教的住宅。因为政教合一,它又是省长,党委书记,法院院长和监狱的所在地。就和我们戏里看的县太爷的府邸一样,前面是大堂,后面可就是县太爷和老婆一家了,边宅就是监狱。</h3><h3><br /></h3><h3>这样一个中世纪城堡住宅,具备了如此典型的综合功能。这就是梦恩·苏·卢瓦把我们吸引到那里去的原因。</h3> <h3>因此,教堂一直是城堡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h3><h3><br /></h3><h3>司法能够独立那是好久以后的事了。这城堡历史告诉我们司法独立的重要。<br /></h3> <h3>在十二世纪到十七世纪,这里兼为奥尔良地区的正式监狱。</h3> <h3>我们走到跟前,看到的是一片灰色。外面是灰色的大教堂。后面的钟楼已经破败。紧闭着的城堡大门里面,越过一小块空地,是连绵延伸的灰色的中世纪城堡式住宅。</h3> <h3>但是正面的主教堂功能还在。</h3> <h3>绕着古老的石头围墙走起来,才知道它的领地范围很大。<br /></h3> <h3>进了一个漂亮的小院,在那里,一个热情的年轻女士告诉我们,这个默恩·苏·卢瓦城堡,今天是一个私人财产。它确实对公众开放。但是,里面的接待人员很少,现在是旅游淡季。 </h3><h3><br /></h3><h3><br /></h3> <h3>她领着我们向院子里走,却是反着城堡建筑的方向。大家纳闷地随着向右拐进一个小岔道。她突然站住,停在一个叫我们莫名其妙的地方。这是花园的一部分,微微隆起一个类似地窖的东西。我想,这大概又是法国人的骄傲大酒窖了。她打开一扇低矮的歪歪斜斜的大门。看进去实在不像是酒窖。里面可以站人的空间似乎很小、很暗,唯一的光线来源就是这扇刚刚打开的侧门。假如关上门,里面必定是漆黑一片。她一边鼓励犹豫着的我们轮流进去看看,一边介绍说,这是当年中世纪监狱的入口。</h3> <h3>我们走了进去。一进去,就遇到一段齐腰高的类似石墙的围栏。昏暗中看去,围栏里面是一个地窖,地窖中间是一个黑乎乎的洞,深不见底。我们突然之间明白了,这就是我们带在旅途上重读的那本书雨果的《九三年》中描写的中世纪城堡地牢。<br /></h3> <h3>今天人们来到欧洲游览中世纪城堡,都会禁不住地带着欣喜赞赏这样辉煌的建筑历史遗迹。你几乎不可能不赞叹。而且它只属于遥远的中世纪。可是,读了雨果,你也无法不记住,城堡是中世纪旧制度的象征。它的沉重远不限于它厚重的石墙和灰色的视觉压力。这个在中世纪曾经非常普遍的地牢形式,才是城堡文化最沉重最触目惊心的一个部分。<br /></h3> <h3>我们来到这个城堡的时候,预想过我们也许会看到一些什么,可是,一点没有料到,就在我们一进城堡大门,就突然遇上了由雨果在1873年描述过的典型中世纪地牢。<br /></h3><h3>正如雨果所描写的,真正属于牢房的这部分是没有&quot;门&quot;可以走进去的,受刑者是被&quot;脱得精光,腋下系着一根绳子&quot;,从我们被挡住的这半截石墙上&quot;被吊到下面牢房里去的&quot;。<br /></h3><h3><br /></h3><h3><br /></h3> <h3>在我们看到的这个地牢,规定每天只放下一大罐水和一大块面包。不论里面有多少囚犯,食物和水的数量永远不变,而且通常是短缺的。被关在下面的浑身赤裸的人们,就厮打着抢夺这有限的维持生命的资源。</h3> <h3>恐怖的,是中世纪地牢的典型设计,它只进不出。那就是我们看到的地牢中间的那个&quot;洞&quot;的作用。那是一个四十五英尺深的,按雨果的说法,&quot;与其说是一个囚室,不如说是一口井&quot;的地方。上层的囚徒终日在黑暗中摸索,谁从这个洞口&quot;跌下去,就不能够再走出来。因此,囚徒在黑暗中必须小心。只要一失足,上层的囚徒就会变成下层的囚徒。这一点对囚徒很重要。假如他想活着,这个洞口意味着一条死路;假如他觉着活得厌烦,这个洞口就是出路&quot;。那些终于抢不到面包和水的囚徒,就会很快进入下一层。而上一层的囚徒,就始终在这个洞口的恐怖中苟延残喘。你无法想象从这些囚徒身上,还能找到一点作为&quot;人&quot;的感觉。<br /></h3><h3><br /></h3><h3><br /></h3><h3><br /></h3><h3> 这不仅是雨果对地牢的描述,这是他对旧制度的评介:&quot;上面一层是地牢,下面一层是坟墓。这两层结构和当时社会的情形相似。&quot;</h3><h3><br /></h3><h3><br /></h3> <h3>这个中间的洞现在已经被填满,但留下这洞口。<br /></h3> <h3>站在中世纪的刑讯室,梦恩·苏·卢瓦城堡的导游告诉我们,认罪后的囚徒之所以会进入那个地牢,是因为要适应法国中世纪政教合一的&quot;国情&quot;。主教既要主管司法,又有教义不得杀生和见血。所以,才出现了这样的地牢设计。所有他不愿饶恕的犯人,都&quot;缓&quot;为这样的无期监禁。可是,事实上,这里的生命是短促的。从来只有人进去,没有人出来。死者都在那口中间的&quot;井&quot;里,在四十五英尺深的黑暗井底&quot;消失&quot;了。</h3> <h3>在地牢的上方我们接着就参观了城堡内部的上层生活。</h3><h3><br /></h3><h3><br /></h3> <h3>上品的古董家具,精美的挂毯、绘画和工艺品,满架满架的书。虽然,我们看到的这部分内容的主人,已经是最后邻近法国革命前的主教。在那个时候,随着历史本身的进步,这里已经是纯粹的住宅,不再兼有司法的功能。但是可以想见,在地牢依然在使用的时候,这个城堡里的生活品质也是如此优雅的。</h3> <h3>几百年前所谓上等人的马桶。</h3> <h3>这是一个浴室,虽然是几百年前的洗浴设备,但是在当时就算是很舒适的了。</h3><h3><br /></h3><h3><br /></h3> <h3>就在浴室里,导游突然带着我们从一个入口往下钻。粗大的石阶,粗重的石壁,一路向下。我们终于停在一个地下的厅里。在这个时候,我们的四周,我们的上面和下面,都已经只有石头了。这仿佛是一个阴冷而粗笨的巨大石棺。这就是囚犯们进入那个地牢之前必须先到过的地方。假如说,地牢是典型的中世纪执法部分,那么,这里就是典型的中世纪的司法</h3> <h3>我们进入的这个地下石庭的一部分,被栅栏隔开,就是尚未认罪的囚犯被关禁的地方。认罪之后,就投入先前我们看过的地牢了。那么,中间这一步司法怎么走呢?这就是大厅的另一部分:刑讯。那里,至今陈列着中世纪遗留的刑具,粗大的木质刑架,还有强行灌水的装置。站在这里,我们知道,根本没有人会怀疑,是否会有人不认罪。都会认的,只是时间的长短问题。<br /></h3> <h3>从窗子里,主教和他的客人们,在瞭望花园的时候,就可以看到那个地牢的入口。他们躺在热气腾腾的浴缸里,也知道地下室正在发生些什么。这一场景使我想起中国类似的衙门与府第的结合,人类在同一个大时期,竟会有如此惊人的异曲同工之作。不同的是,欧洲的中世纪以政教合一玷污了宗教精神,我们以政儒结合毒害了本应是独立的学者阶层。而对于残忍的普遍认同,对于苦难的漠视,是那个时代的基本特征。<br /></h3><h3><br /></h3><h3><br /></h3> <h3>  可是,就在我们所看到的这个地牢里,史无前例地走出来过一个囚犯,他就是法国最伟大的抒情诗人弗朗索瓦·维永(Francois Villon,1431?-1463以后)<br /></h3><h3><br /></h3><h3>在1461年,被关入这个默恩·苏·卢瓦城堡的地牢。也许因为正当身强力壮的三十岁,他在这个活地狱里居然熬过了五个月。最后,被路过此地、刚刚登基的法王路易十一赦免救出。<br /></h3><h3><br /></h3><h3><br /></h3> <h3>不论在什么地方,留下来的往往总是上层的历史,而芸芸众生常常是被忽略的,越早就越是如此。在野蛮的年代,从历史记录的角度,不会有人关注普通的生命。甚至直到我们自己经历过的历史。<br /></h3><h3><br /></h3><h3><br /></h3> <h3>假如几十年后的今天,我们要从书中去重读,可能会发现,今天的历史学家依然是在热衷于剖析上层的路线斗争,派别的此起彼伏。我们目睹的主要历史场景在书中会大块大块的消失。因为,往往上层不喜欢人民去关注和记录那些无以计数的、被碾为尘土的最底层的个人生命。</h3> <h3>法国的中世纪,幸而留下了这样的地牢。看到它,人们就必须看到里面曾经有过的生命。</h3> <h3>人类延续到文艺复兴以后,人类在文明的最根本基点,是对人性的普遍觉醒上。人文思想这就是雨果在《巴黎圣母院》设置的一幕,能够强烈震撼人心的原因。卡西莫多在中一世纪巴黎圣母院的广场上,被捆绑在刑架上当众鞭打。在他凄声呼渴的时候,满广场铁石心肠的围观者个个幸灾乐祸,不为所动。直到一个吉卜赛姑娘艾丝美拉达站出来,提着一罐水,目不斜视地向不幸者走来,人们才可能开始思考,究竟什么才是所谓的"人"。</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