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抽屉的角落里放着一把口琴,琴身有着斑斑锈痕,琴孔也沾染了很多尘土,带着时光久远的气息。曾经这是父亲最心爱的物品,每次看到它,我都会想起父亲吹口琴时的情形。</h3><h3> 那时,父亲在解家坪变电站上班,我还是一名二三年级的小学生。记得每到晚上,当我们做完功课的时候,父亲就会拿出口琴吹奏一番,悠扬的曲子飘飘渺渺,从那些琴孔里飘荡出来,落在屋子的每一个角落。窗外,月亮挂在树梢,星星眨着眼,也被这动人的琴声给陶醉了。我和姐姐、弟弟托着腮帮子,静静地坐在小椅子上,像观众那样,听父亲吹完一首又吹另一首。</h3><h3> 那时候的我,总是感到很奇怪,总也不明白为什么嘴巴碰到那些琴孔,就会发出不同的声响。好多次,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在抽屉里偷偷拿出口琴仔细观察,却还是看不出有什么名堂,胡乱吹一通,又觉得难听的要命。这才想起父亲曾说过什么简谱,什么音色之类的问题,看来要学会吹口琴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比跳皮筋,踢毽子可要麻烦多了。</h3><h3> 记忆中,吹笛子也是父亲的拿手好戏,随便站在某一个地方,清脆的笛声就荡漾了起来,特别的好听。兴致高时,父亲的身体会来回晃动,手指也会随着不同的乐曲在笛孔上不断跳动,一副天地皆醒我独醉的感觉。如今想想,年轻时的父亲也算是文艺青年了,热爱生活,热爱音乐,口琴,笛子都是因为个人爱好,都是业余时间自己琢磨学会的,想来也真是难得。 </h3><h3> 记得那时候,我们居住的家属区是一个大院子,父亲看着院子里有那么大一片空地,闲了怪可惜的,便开辟出来种了很多玉米。从发芽、开花,到抽穗、结果,在玉米生长的每一个阶段,父亲就像对待孩子一样,总是那么精心地呵护着,而我总是乐此不疲地跟在父亲后面,观察他浇水、松土、施肥的每一个细小动作。</h3><h3> 太阳落山的时候,父亲会蹲在菜地旁,一条一条地捉那些居住在卷心菜上的绿色的虫子,它们贴着身子慢慢蠕动,要仔细看才会注意到。看着父亲把这些绿虫子抓出来,让卷心菜好好生长,我突然就有了一种崇拜感,感觉父亲好厉害,如同小说里的侠客那样,惩恶扬善,打抱不平。继而更讨厌那虫子,觉得面目可憎,毫无可爱之处。</h3><h3> 后来,我们搬家到了交口,再后来我长大了,也有了自己的家庭。可是父亲却慢慢变老了,看报纸时会戴着老花镜,看电视的时候,音量高得隔壁邻居都能听得到。想想时光真是可怕,一转眼的工夫,就把我变得如记忆里的父亲那般模样,可我却怎么也不习惯这种角色的互换,还一直当自己是小孩子。记忆中,父亲总是那样的年轻,那样的充满活力,可是,可是那又是什么时候呢?</h3><h3> 那时,每天上下班,父亲总是骑着自己心爱的自行车,穿梭在单位与家的途中。父亲骑车的动作总是那么的特殊,上车时竟是小跑着跳上去,我想只有性子急、精力充沛的人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h3><h3> 父亲酷爱锻炼,一年四季从不间断。南山公园是父亲晨练的好去处,那满眼的台阶看得人眼花缭乱,可父亲却能轻松自如地跑上跑下,那腿脚功夫连小伙子们都自叹不如。难怪人们说,父亲身上洋溢的永远是年轻的活力! </h3><h3> 如今,父母已经退休,住到了榆次。每次去了榆次,我和姐姐都是抢着干家务活,总觉着父母老了,却还在为我们的孩子而操劳着,真是太不容易了,我们能多做一些就多做一些吧。特别是洗袜子的时候,我会强烈要求父亲也脱下他的那一双。开始时父亲还不太习惯我给他洗袜子,说自己可以洗的,只是看我一再坚持才只好答应。想想小时候父母给我们洗过多少次袜子,如今当我们做子女的想要表达一下心意的时候,父母竟是这般的惶恐、不安,想想心里还真是不好受。</h3><h3> 又想起前几日父亲为我熬药的事情,本来打算回了老家再弄,可是父亲一再坚持,直到把熬好的药放到玻璃瓶里让我带回家才算放心。父亲说坐车很累,回去直接喝了药就好好休息吧,其实我知道父亲更累,每天接送孩子,也是紧紧张张,忙忙碌碌。虽然我已经步入了中年,可是在父亲眼里,我仍然是他最疼爱的孩子,总是常常叮嘱我要好好休息,保护好自己的身体。</h3><h3> 看着父亲认真熬药的样子,我的眼睛忍不住潮湿了起来。我知道我是一个不善于表达自己情感的人,可是内心却感受到了来自父亲的那份爱和温暖,就像小时候会撒娇,会亲昵地拉着父亲的手去商店买自己喜欢的东西,满满的都是开心与欢喜。 </h3><h3> 父亲生活俭朴,从不舍得浪费。家里有一点儿破铜烂铁、废旧报纸或塑料瓶,父亲都会高高兴兴拿到收购站去卖,卖得三元五元,不再上缴母亲,装进自己的腰包,作为公开的“私房钱”。刚开始母亲是很不屑于父亲的这种做法的,总觉得也卖不了几个钱,与其费那么大的劲,还不如直接扔到垃圾箱里让收破烂的去收拾。只是后来看父亲那么坚持,母亲也就不再唠叨了。也是啊,父亲那么勤快,什么事情都喜欢亲力亲为,那就随他好了,其实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又何尝不是一种乐趣呢?</h3><h3> 父亲脾气特好,脸上经常挂着笑容,让人感觉特别的亲切。年轻时的父亲很是英俊,也算得上是个帅哥。记得我在电校上学时,父亲去过好几次,每次都会引起不小的轰动。班里的女同学直夸父亲年轻、帅气,连我这个做女儿的都觉得很是自豪呢。</h3><h3> 父亲对母亲的体贴,也让我特别的感动。母亲胃不好,吃东西是要注意的,面条要煮得时间长一些才行,至于油糕之类的因为不好消化,也几乎不吃。对于这些父亲总是记得很清楚,从没出过差错,而对于他喜欢吃的辣椒,就单独放在一个碗里调着吃,因为母亲觉得上火,父亲便记住了,从不往锅里煮。</h3><h3> 小时候的我,简直就是一块狗皮膏药,整天黏着父亲,一有机会就想着坐父亲的自行车。那时的父亲是那么的年轻,充满了青春与活力。他的后背是那样宽厚、结实,仿佛一座大山,为我遮挡着一切风风雨雨。如今,当我再次重温这种儿时的甜蜜时,内心感觉到的却是一种淡淡的酸楚:父亲真的是老了,头发中竟有了那么多抹不去的灰白,深深地刺痛着我的双眼。那曾经宽厚、结实的脊背,在岁月的磨砺中也已变得不再挺拔。 </h3><h3> 原来,人生不过是这样的过程:你目送我成长,我目送你苍老。每到这时,我总会想起龙应台的那本《目送》。书中说: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是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地告诉你:不必追。也许有一天,你会模糊了对我的记忆,可我会一直清晰地记着你的容颜。因为有爱作证,我们都是彼此生命中不可割舍的一部分,因为我们是今生相遇的、是这人世间最亲的亲人。</h3><h3> 也许,父爱远比不上母爱那般热烈、浓郁。可是,这如水般的亲情,却同样那么温暖地流淌在我们每个人的身上,虽然有些平淡,却总是绵延不绝,永无止境,成为我们一生中最宝贵的财富。 <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