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话（记实）

缤茜

　　母亲打电话来兴奋地说家里的玉米可以吃了，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我当时正在忙，于是不耐烦地说:“妈，我的工作走不开的，回去来回得一天呢，想吃我在这买点就行了。挂了呀，我在忙呢。”母亲小声的说:“好吧，你有空就回。”“她不回就算了，吃不完你不会拿去送人呀！”电话里隐约听到父亲的话。我一气，把电话挂了！

其实我不回家的原因有一半也是因为父亲。那年就是他的一句“你想走就走！永远都不要回来！”于是我一气之下真的出来了。

我出生在农村，家里有兄妹三个，我是老大，还有一个妹妹和弟弟。小时候父亲最疼我，去哪都带着我。8岁那时他偷偷背着母亲借了一部单车带我去一个亲戚家玩，后来他喝醉了，回来时把我摔到水沟里，母亲骂得他有一年都没沾过酒。

有一次，他带我去钓鱼，我乘他不注意拿鱼杆去捅了一个刚生成的马蜂窝，几杆子下去后四五只马蜂飞了出来，我撒腿就跑，但左边脸还是被生生的蛰了。我只觉一热，忙叫:“爸，爸，帮我。”父亲跑过来用胳膊护住我蹲下，一直等那几只马蜂飞走我们才起来，后来才发现父亲的胳膊上已有几个包。

当母亲见我半边变形的脸时，一边骂骂桑桑着父亲，一边拉扯着我去擦药酒。当回头看到父亲因母亲的责骂而低垂的头时，我竟哭了，那时，我10岁。

　　和父亲的战争是因为我的婚事。2007年，我与相恋了8年的初恋分手，忽然之间不再相信爱情，匆匆便答应了一直追我的现任老公的求婚。当我把我要结婚的事告诉父母时，母亲马上停下碗筷说:“不行。”正要喝酒的父亲不小心把酒都洒到了脖子上，他放下酒杯吼着:“不行。”“怎么又不行，你们整天说我27岁准备30岁的人还不结婚，现在我说我要结婚了你们又说不行。”我也放下筷子。

“反正不行，这事没商量！”父亲吼着站起来出去了。母亲看了我一眼追出去说:“你别那么大声。妹子不是没嫁吗。”

后来我还是嫁了，而且还是未婚先育。父亲更加气。那时候，我在村里办了一个幼儿园，我是我们县第一个在农村创办民办幼儿园的人。我用自己的努力赢得了村里人尊重，赢得孩子们的信任。父亲很是开心，出去人家总说他生了个好女儿。只是现在，我不顾父亲的强烈反对，在两个月的时间里把自己嫁了，当时我想父亲生气也是应该的。

尽管已结婚，但我的生活并没有多大的改变，每天依然跟着孩子们上课下课。父亲虽然生气，却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他的脾气越来越坏了。2009年暑假，我女儿已经一岁，怕两地分居影响孩子的教育，于是我想把已上轨道的幼儿园转让后去柳州。当我把这个想法告诉父母时，父亲把手里的碗摔碎了，然后对我说:“好，你想走就走，以后都不要回来了，马上滚！”我哭了，没想到父亲会说那样的话，于是我说“走就走！”

我真的没有再回去，因为父亲的那句话，我一直没有打电话给他。母亲每次在电话里都会有意无意地告诉我，你爸现在都很少出去玩了，你爸喝酒又比以前厉害了，你爸昨天和你弟把你房间粉刷了一次，你爸昨天把你以前的那些书收拾了。我都是听着，没说什么。

　　 在医院里医生告诉我，我爱人患的是癌症，放化疗大概要十几万。当时我感到天都塌下来了，从医院出来已经是11点，我打电话向母亲哭诉，母亲安慰我说会好的。“哭什么哭，家里还有多少钱明天打过去给她先治病，就知道哭。”隐约听到父亲训斥的声音，里面却充满了担心。我一下就哭得更凶了“爸，我想回家……。”原来，父亲一直都是爱我的。

经过两个月的治疗，我爱人的病情也得到了控制。出院后我们一起回到老家，见到父亲时我只叫了声“爸，我回来了”便哽咽得说不出话。父亲还是拉着脸，但却说:“回来就好。”

可能，父亲心里还是怪我，也可能已原谅我。但不管怎样，他终究是我父亲，是我小时候让我坐在他肩膀上看大电影的父亲，是夏日里带我去钓鱼的父亲，是偷偷背着我妈带我去亲戚家喝醉酒的父亲，是我一辈子要敬要爱的老父亲。在心里，我一直想对他说:“爸，我错了。”

文中图片为网络配图，谢谢评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