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香轻袭_散文

立方米

麦 香 轻 袭

米抗战

又是风，送来了麦香，是那种被太阳晒得嗞嗞叫的麦香。

多少年了，麦香渐远。

总是风，惦记着麦香，惦记着我。尽管她对高楼林立的城市很陌生，常常会迷了路，还是不忘四处打问我的下落，几经辗转，送来一缕无比贵重的麦香。

我感激风！她携着一缕麦香，在密麻麻的人群里急切切的样子，时常令我的眼眶盈满晶莹。这晶莹里有一叠金灿灿的油饼，升腾着新麦子的香气，香气里浮现出一张笑眯眯的脸，属于母亲，抑或属于邻家三婆，隔着厚厚一沓焦黄的日子，已经模糊难辨了。

　　这是农历五月，我在城市的上空，从一幢写字楼的高度，清晰地感知到一份源自风的恩情。

如果没有记错，还是风，在某个五月的晌午，最先清扫了天空，像急待晾晒的农人清扫了麦场。只剩下太阳。所有搭着手的眼睛，都清楚地看见了一支支太阳的金箭，毫无阻碍地射进了麦田。

许多汗涔涔的背都未拦挡得住，齐刷刷地觉出了微微的刺痒。

太阳的金箭尖而密。许多嘴都说是麦芒，许多心就啥也顾不上了，幸福地忍受着……赤膊，弓腰，毫不退缩，颇具英雄气概！一串串古铜色的汗珠逆风飞溅，好似麦浪里泛起的浪花，浑浊而凝重，结实地滚落在泥土里，澎湃出一波又一波金色的豪情。

　　我听见，在风与风的间隙里，充盈着麦穗撞击麦穗的声响。

这是许多耳朵都熟悉的、乐意听到的声音。这种声音钻进了不同的耳朵，就衍生出了许多迥然不同的声音，譬如碾麦的声音、扬麦的声音、磨面的声音、擀面的声音。

当然，这一连串的声音从不会在风里传播，只会在人的心里扎根发芽，生枝扯蔓。

只可惜，风没有耳朵，啥也听不到，也就享不了这一份幸福。

麦香的源头是麦穗。就着这一缕久违的麦香，我的眼前摇曳而出的是漫野金黄的麦穗。

五月的麦穗是要出嫁的姑娘，披金挂银，清爽干净。这一垄一垄的麦田里，亭亭玉立着密密匝匝要出嫁的姑娘。她们饮足了阳光雨露，已经出落得丰姿绰约、仪态万方。

风，立即就定不住神了，从南坡到西沟，从东岭到西洼，翻碱越畔地跑。一股又一股的风，一遍又一遍地在麦田里穿行，就看见纤长的麦芒极用心地梳洗着每一缕麦香。而风所要收集的正是这样干净的、黄澄澄的、光可鉴人的麦香。

这种香有着泥土的色泽和味道，但那不过是个引子，只能使麦香更浓郁。有了这个引子，它就不仅是饱含着风霜雨露精华的麦香了；有了这个引子，所有久别麦香的人，就能自然而然地完成由“香”及“乡”的情感过渡。

麦香弥久，乡情弥久。

随风而来的温和与清醇，在五月的阳光里氤氲漫漶，慢慢渗进我的身体，缓缓轻袭我的心田，唤醒了我记忆中沉睡的部分。

于是，我在裹挟着麦香的风里，记起了芒种，记起了布谷，记起了村庄……渐渐地，我明白了风的善意。

风就这样一直吹，一直吹，我尽力闭紧眼睛，让身体疏朗起来，想要在这填满世间繁华的城市里，留给她一点生息的空隙。

 

(原载《咸阳日报》)

作者简介：米抗战，笔名星月夜，西安市职工作协会员，文字散见《读者》《思维与智慧》《小品文选刊》《新华副刊》《西部作家》《秦都》《时代青年》《杨凌文苑》等文学期刊。作品入选《陕西中考模拟试卷》，入编《2014年陕西文学年选.散文卷》、《读者乡土人文版2015年精选集》等多部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