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父亲余沐

余伟

（余沐，也是我在兰州时为父亲照的最后一张像 ）

怀念父亲余沐

题记：“公平公正公心留后人，清白清廉清风鉴日月，横批：法苑垂范”。这是二三年前，在父亲的追悼会上，省司法厅送来的挽联。

父亲离开我们已经二十三年了，再过几天就是父亲节。记得一九九五年十月五日下午六时父亲与我们永别了，看到父亲因癌症的折磨而完全变形的遗容时，令人无法置信，那就是数十年来，给我们留下深刻印象的父亲余沐。这些天，我时时翻看着父亲遗留下来的《作品剪贴》、生活和工作时的照片，总是回忆起在父亲的追悼会上悼词中的一段话：“提到余沐，使我们感到一种为了法律的尊严而显得沉重的力量，一种为了平民大众奉献自身光热而显示正义的力量，一种让人觉得世上有这样好的人而显现温暖的力量……”

（父亲余沐 摄影 余伟）

　　▲其实余沐是父亲的笔名，一九八五年四月，退休后的父亲到甘肃《法制导报》社，看能否做些力所能及的事，那时他已是省内外几家报刊、杂志的一位著名杂文作者。之后，就不断在报刋上读到父亲一些涉及法律、伦理和一些社会问题的文章。总是那么实实在在，有份量，有见解，而且老辣活泼，对法律的阐述和运用让人深受启迪，很令人细读体味。
　　父亲总是一幅生动的样子，对所见所闻直言不讳，对任何一种执法不公的表现和社会上出现的弊病都怀着极大的义愤。退休十年间直到住院离生命终点的五个月前，父亲为《中国法制报》、《甘肃日报》、《法制导报》、《兰州晚报》先后共写出六百多篇文章，贯穿着他坦诚、无畏地维护法律尊严而作的努力。

（父亲在向当事人了解 摄影 余伟）

　　▲父亲是退休后在中华律师函授中心甘肃辅导站任副站长期间，经过刻苦努力自学法律，获得正式律师资格。由于文字功底深，观察问题敏锐、具有多种社会学科知识，因而他的律师工作有着自己的优势，即每办一起案件和咨询一些法律问题后，都诉诸文字，将自已的看法感受融汇于笔底。《 法制导报》上以“本报法律咨询组”和“甄律师信箱”等名义刋登的答读者的文字大多出自父亲之手。那些纯然是法律方面的文章文笔流畅，通俗易懂，干巴巴的法律条文经他生动地与实例相结合，变得有血有肉，一直为读者所喜爱。有不少老读者至今对父亲写的有关法医学、精神病鉴定的文章记忆犹新。倘若有机会，我将编一本“余沐律师作品集”，告慰父亲的在天之灵。

　　▲ （父亲撰写的《滥用新闻侵权诉权要负责任》一文，在甘肃日报上发表后，引起了新闻出版署、京、沪的新闻、司法界的同仁和一些法官给予了很高评价，赞扬那篇文章切中了新闻官司迭起的要害。）

　　▲ （《甘肃日报》一九九五年九月十五日的一篇《辉煌在今朝》百舸击中流片段中：“更可喜的是一名老律师专以替弱者办案深得当事人的信任 ”所指就是父亲）

（1992年父亲与吾儿合影 摄影 余伟）

▲与父亲一起生活的那些年里，经常有省市法律界人士、需要法律援助的弱者来家里，探讨问题、寻求帮助，有相当多人是慕名而来，我才深知在省市法院系统，知道余沐名字的人不在少数，得到父亲帮助过的人也很多。父亲办案到底有多少，已难己统计。从报端发表的怀念父亲的各种文章中，得知父亲办案有两个特点是难能可贵的：一个特点是为“平民百姓”服务，即为父亲说的“没有任何门路可走”、“家境困难”或受“种种困扰又不懂如何求助法律”的普普通通的人们服务。每遇到这样的当事人，父亲便满腔热情不遗余力地为之奔走，自已搭上交通费，还不取任何报酬（如已在律师事务所立案则按规定收费），直到帮他们提起诉讼或将咨询意见见诸报端；另一个特点是挺身而出，出庭辩护，据法力争，直到被代理人的案件依法公正解决，特别是一些案件畸重、畸轻的判决及错案得到依法纠正。父亲代理的这类案中，突出的如杨某某被重伤，久拖不决一案、孙某某被某电视机厂厂房玻璃落下砸伤索赔案、毛某某父被人伤害成精神病索赔案、《甘肃日报》揭发不正之风却被控新闻侵权案、杨某某被打致残凶手未被追究案、卢某某被伤害致残自诉案、李某某被报复行凶致终身残废案、《中国青年报》、《甘肃日报》、《甘肃工人报》等报记者被控新闻侵权案、张某某无辜被肉刑致死案等等。在浙江大学出版社出版的《大案名案辩护词代理词精选》中，选入了父亲关于张某某（智能低下残疾人）被某公司经济民警以盗窃罪用肉刑致死案重审的代理词。重审认为“原判量刑畸轻”的申诉意见有理，应予采纳。该案原判一被告有期徒刑六年、一被告三年、缓刑四年被撤销，终审判决一被告为无期徒刑、一被告为有期徒刑十年。该案终审结果，在当地引起强烈震动，法律的至高权威得到了维护。还有一次，省报某记者也因为写批评稿，被对方起诉于法院，这位记者毫不犹豫地请父亲为他和报社辩护。我至今难以忘怀，父亲硬是在茫茫的大雪天乖坐公交车，找证人查案情；为了关键的六个字，父亲整整在兰州市区奔波了三天。由于父亲的及时取证，由于父亲在法庭上慷慨陈词，这位记者和报社打胜了那场持续一年有半的新闻官司，而且没有留下半个字的尾巴。这在此起彼伏的新闻官司中，还是很少见到的。正因为如此，那桩官司引起了全国新闻界的关注，好几家大报都进行了报道。此案后又被收录全国《百起典型新闻官司》一书中。在办案期间父亲撰写的《滥用新闻侵权诉权要负责任》一文，在甘肃日报上发表后，引起了新闻出版署的、京、沪的新闻、司法界的同仁和一些法官给予了很高评价，赞扬那篇文章切中了新闻官司迭起的要害。

退休后的父亲，法律服务工作成了他生命的重要内容。即使在最后的住院期间，仍然对医护人员、同室病友讲解法律，咨询法律问题。展现了父亲为了法为了人民无怨无悔、将清廉当作终生信条、令人感动的高尚品格。《甘肃日报》一九九五年九月十五日的一篇《辉煌在今朝》百舸击中流片段中：“更可喜的是一名老律师专以替弱者办案深得当事人的信任 ”所指就是父亲；《法制导报》一九九五年五月十九日的一篇《从学习孔繁森谈及老律师“告示”》的短文，所指“老律师”也是父亲。从社会职务而言，父亲不过是一名领导干部。作为一名中共党员，父亲按照自已的理解老老实实地工作，清清白白地做人，真正做到了 两袖清风，一尘不染。记得有位经父亲代理而胜诉的当事人从外地赶到医院探视，所带不过两袋奶粉和一小篮子鸡蛋，求父亲无论如何要收下他们全家的心意，父亲照例拒绝。这中年汉子哭了，说：“您不收，我就跪了不起来！”病友们一致认为，连这点东西都不收，实在过份了，都一起劝说，父亲才接收了这意义不同寻常的礼物。在家里的门上，贴有一张应该送进陈列馆永久保存的“告示”，上面写着下列“蛀虫”不准进门：“ 贪官污吏，欺压百姓者；豪门贵族；欺压职工的厂长经理；坑国害民的 “改革家”；权钱交易的暴发户”余沐式的“约法三章”。嫉恶如仇如父亲公开在门上的“宣言”，表明父亲绝不与贪污腐败者、贪脏枉法、者执法不公者 为伍。这近在咫尺、活生生呈现在儿女们眼前的人生宣言，值得我们活着人的学习、理解和珍惜。

（父亲余沐 摄影 余伟）

（父亲余沐在一场官司上 摄影 余伟）

▲（父亲从不用派车，自费购买公交车月票）

（兰州黄河边用当年国产顶级相机《海鸥4B》自拍）

（父亲留给我的顶级相机，从此我走上摄影之路）

▲(父亲在上海时也是个热血青年）

（余沐式的“约法三章”）

父亲走了，您能坚强地抵御一切歪风邪气，却不能抗拒死神的侵袭。您到底离开了至死不能忘怀的法律事业。

忘不了的是父亲永远生动、永远充满活力、永远笑声朗朗、永远不知疲倦 ······

公平公正公心留后人

清白清廉清风鉴日月

二0一八年六月十四日夜再次编辑

天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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