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山的父亲

丽莎1088557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原创:丽莎</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早就想为父亲写点文字,迟迟下不了笔,所谓“近乡情怯”,越是至亲至爱的人,越不敢轻易动笔,怕自己粗浅的笔力写不出父亲如山厚重的品格。</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前些日子回去看父母,与两位老人闲聊到父亲八十二岁了,心中悚然一惊。父亲一直是我的精神支柱,在我的心目中,依然耳聪目明、思维清晰、行动敏捷的父亲是不老的,转眼间不老的父亲是八十多岁的耄耋老人了,时光的脚步不会为任何人停留,哪怕是世界上至善至纯的人。我想,我应该写下一个女儿眼里的父亲了。</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一)</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父亲出身于农家,七岁就丧母。两年后,爷爷从他造纸的东路(今邵阳县)带回他的第二个妻子。这位继奶奶开始几年对父亲兄妹比较刻薄。她规定父亲早晨砍回两担柴才能上学,下午回来得放牧家里的耕牛。父亲总是做好她安排的事,砍的柴堆满了杂屋,牛也喂得膘肥体壮,父亲在砍柴时背课文,放牛时拿着小石子在沙地上做算术,书读得非常出色。久而久之,继奶奶认定父亲比她亲生的儿子要有出息。特别是有一次她儿子背上生了个毒 ,父亲每天帮他清洗流脓的伤口,捣烂草药轻轻敷上,如亲兄弟般照料他。继奶奶被感动了,聪明的她改变了对父亲的态度,每次做鞋时用青烂布给自己的儿子做鞋底,给父亲的则用一色的白烂布,青布白底的鞋穿在脚上很亮色,给这位会做人的后奶奶做了“活广告”。后来,父亲与她的关系一直不错,在爷爷死后,接她来与我们过了好几年。</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抗日战争后期,日寇侵犯湖南邵阳,一心想上中学的父亲邀了几个同伴,背着简单的行李,脚穿草鞋,带一袋红薯干做干粮。从家乡滩头徒步追赶不断搬迁的战时中学,从六都寨到金石桥一直今追到溆浦。</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才十四五岁的几个少年,长途跋涉在人烟稀少的荒山莽野中,凭着渴望求知的一腔热血,承受难以言述的劳累、恐惧与饥饿。在途中他们还遭遇了打劫的强人,经一番搜身盘查,确认是身无分文的穷学生才放走。父亲一行人辗转在荒山野岭中达半个月之久,时值寒冬,草鞋穿烂了时,父亲打着赤脚在冰天雪地里艰难地行走,历尽艰难才找到了学校。老师们都为这几个衣衫褴缕,脚底打满血泡的少年执着的求学精神打动,当即办理了入学手续。</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父亲年少时的经历奠定了他一生对正义、真理的追求与善良坚忍的品格。</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二)</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解放前夕,父亲参加了地下党在邵阳县中的外围组织读书会,接受了革命思潮的影响。从埋头读书的学子成长为革命青年。他在邵阳解放时响应党的“知识青年参军参干”的号召投笔从戎,成为解放军四十九军青年军政干部学校的一员。他还动员由爷爷派来做“说客”的伯父、小姑参了军,气得爷爷病了一场。</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父亲在青干校表现出色,评为先进学员,1950年四月入了团,并提为班长。结业后分配到军直属单位搞青年工作,当父亲投身在军队的大熔炉中如鱼得水之时,他患了“九子疡”(一种凶险的疾病)久治不愈,只好复员到地方,当了教师,之后直至退休,父亲始终没离开过教育战线。记得我少年时看到父亲的办公桌上摆着块台历架子,上面写着他的座右铭“忠诚于党的教育事业”,父亲用几十年的时光不折不扣履行了自己的誓言。</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父母的结婚照,摄于1952年)</b></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父亲个头不高,却精干挺拔,眉目之间英气勃勃。他教书时,无论是语文还是枯燥的历史、政治都讲得盎然生动,深受学生欢迎。父亲因工作出色,二十二岁就当了六都寨中心小学的校长,并在1954年入党。那个时代对出身地主家庭的人员入党政审特别严格,父亲能通过层层关卡,只因他工作业绩突出与对党的忠诚。</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父亲二十九岁那年调任隆回五中校长,成为县里最年青的中学校长。三年后因学校工作任务完成出色,升学率遥遥领先,被推举为代表,出席了全国先进教育工作者代表大会。那是父亲人生中的高峰,父亲意气风发、全心全意为普及九年制教育而奋斗。</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父亲在教育战线的受欢迎与重视,更多的是他为人厚道,待人诚挚,坦荡无私。因父亲是省模范校长、全国先进教育工作者,工资改革时按政策加了两级工资,尔后,每次加工资,他都把指标让给同事。以至于近二十年没有加过级(其中“文革”十年,工资停止调整)。当时加工资都是按比例分配指标,每次调级时,总会发生好多的明争暗斗,有句顺口溜“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加薪时”,活现了当时低收入状态下人们在调工资中的情景。我们一家七口,还要接济乡下的亲戚,日子十分拮据,母亲见好些比父亲工资低的教师都超过他了,埋怨他不替家里想想。“学校还有好多比我们更困难的同事,他们比我更需要加工资。”父亲总是这样劝慰母亲。</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l父母亲与一岁多的大弟的合影)</b></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在隆回五中时,学校房子紧张,父亲把新修的房子让给其他的老师住,我们一家子住在两间低矮潮湿的土砖屋里,以至于我小小年纪就经常关节痛。后来父亲任隆回一中校长时,扩建学校,划拨土地的蔬菜场长劝他买块地,有要好的同事也力邀他一起修房。父亲坚决拒绝,他说“瓜田李下,要避嫌疑,我修房子也要退了休再说”。他硬是在临近退休时才在开发区花高价买地建房,因此负债累累,还了好多年的债。父亲的清廉在现代人看来不可理解,有一次我从他的办公室拿了一本稿纸给同学写信,父亲知道后,说我小小年纪不要学会沾公家的便宜,硬是收回稿纸给我几毛钱另外去买。</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父亲在五七大学任职时,有一个炊事员转正的指标。当时食堂里有两个临时工,一个是县里某单位负责人的老婆,已经四十多岁了,另一个是来自乡下的小L,二十岁就到学校食堂做工,已做了四五年了。父亲没有理会四面八方的“打招呼”,与校委会几个成员统一了意见,将毫无背景,但踏实勤快的小L转了正。而今,已做了爷爷的小L 经常来我家走动,父母总是给带来土特产的他又塞回一大袋子奶粉糖果之类,俨然成了门好亲戚。</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父亲从五十年代初直至八十年代末,一直当校长,从小学、初中、省重点高中,有几年还担任县五七大学的负责人。按说他与学生打交道并不多,却有好多学生记得李校长。每逢开学时,总有几个家境特别困难的学生交不出学费,父亲除了帮他们申请助学金外,还常常解囊相助。他的工资毕竟有限,只能卡扣家人的日常生活,那时做为双职工的子女,我们常常一两年都没做件新衣,以至于大弟弟小时候都不愿穿新衣,他已习惯了穿补丁衣服,穿新衣反而不自在。</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记得有年冬天特别寒冷,母亲特意为怕冷的父亲做了件蓝卡其布短棉大衣,父亲才穿了几天,在食堂吃饭时看见一个学生穿着件打了好多补丁的薄秋衫,嘴唇冻得发紫,父亲脱下新棉衣送给了这个学生。那时,做件短棉大衣花钱还不说,得十几尺布票,那可是我们全家一年的指标。母亲为此事哭笑不得说:“老李呵,你送那件旧棉衣就蛮好了,你这样做好人,我们一家老少都喝西北风算了。”后来,这个学生考上航空学院,成了空军军官,回来探亲时,还来看过父亲几次。父亲退休二十年了,至今还有父亲当年接济过的学生来给他拜年。</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父亲第一次到首都北京,参加全国教育先进工作者会议)</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三)</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有时与人议论报纸上一些先进人物的报道,多有不相信者,我信。因为我父亲真具有高尚无私的境界,世界上真有因自己使他人生活得更美好,而从内心感到充实安宁的人!</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回想父亲对我们姐弟四人并没有刻意教育培养,他的时间与精力都花在学校与学生身上,“桃李不言,下自成蹊”,父亲美好的品性如无声的清泉汩汩滋养着我们。</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父亲在十年“文革”中,做为走资派,逃脱不了被批斗的命运,因了父亲的仁厚,批归批,斗归斗,没有一个红卫兵对他动过手。</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倒是有个年青教师,在批斗大会上揭露了父亲的“罪状”。这位教师臂上套着“湘江风雷”的红袖套,指着父亲疾言厉色:李xx,你为什么不与贫下中农的子女结婚,讨地主家的臭小姐做老婆……!你极度迷恋苏修,给女儿起名字都要叫什么“丽莎”!我当时偷偷站在礼堂后面,听到这种上纲上线的批斗时,才十二岁的我都感到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荒谬。</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好些年后,这位教师到我家请重新当校长的父亲做他的入党介绍人。他走后,我不解地问父亲,他当年无中生有的批斗你,你不记仇罢了,还当他的入党介绍人?父亲说:</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人都是有局限性的,不可能超越当时的环境,他做为一个要求进步的青年教师,当时他确实认为自己那样做是革命的,看人要看他的整个为人,不要看一时一事。这位教师工作能力强,责任心也强,为学校与学生做了不少实事,我介绍他入党,并不是当老好人,和稀泥。”父亲的一席话深深触动了我,从父亲身上我认识到了什么叫“厚德载物。雅量容人”,这么多年来,我从未听父亲抱怨他人,抱怨生活,他的通达宽容成为我人生的座标,成为我的精神财富,使我在遭遇误解、冷遇时,总能调整好平和安宁的心态。</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十年动乱结束后,百废待兴。五十多岁的父亲走马上任,到省重点中学隆回一中任一把手。父亲这匹伏枥老骥“出山”后,如两头点燃的蜡烛燃烧着光和热。他四处务色调入有教学水平的老师,组织课题组研究高考动向。了解学生动态,开展系列教学活动。三年之后,一中的那一届毕业生有十来个被清华、北大、复旦等名牌大学录取,升学率在地区名列前茅,在当时的16所省属重点高中评为先进。那一年父亲58岁,父亲用心血浇灌出了繁花硕果,给自己的教学生涯画了圆满的句号。</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自己却积劳成疾,身患胃病、肝病、结肠炎多种疾病,体重不足100斤。冬天穿着棉背心,毛线背心、棉衣,胸前后背还如浸水般的透着寒意。母亲心痛地说父亲累了几十年,就落下了一身病。</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父亲与母亲在隆回一中的留影,那几年,父亲抓教学质量,呕心沥血,人很瘦弱)</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四)</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退休后的父亲调整了生活目标,他学气功、打羽毛球、打门球锻炼身体,学书法、读书、打桥牌、养花丰富精神生活,种菜、买菜为母亲分劳,人变得精神,身子骨硬朗了。做为年龄最大的选手还年年参加市里的桥牌比赛,去年得了个三等奖,心犹不甘,说是有付牌没叫好,不然能得二等奖的。他还经常骑着自行车出门,敏捷的身手根本不象七老八十的人。老年的父亲矮小精神,慈眉善目,宽阔的额头闪烁着平和睿智的光泽,是个非常可亲可爱的小老头儿。</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父亲的可亲是他全无退休后因失落产生的性格变异,他极快转换了角色,努力做个好丈夫、好父亲、好爷爷。在过去的岁月里,父亲与他们那个时代的工作狂一样,无暇顾及妻儿子女,母亲生育四个孩子,只有生小弟弟时他在身边。母亲一直翻这本陈年老帐。父亲总是笑道:前几十年我干工作,后几十年,我好好陪你……。这些年来,因母亲极度晕车,喜爱名山大川的父亲很少出外走走,有时,到市里参加比赛,我想留他住两天,他总是牵挂母亲一个人在家,从来不肯多呆一天。</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七十多岁的父亲精神焕发,状况很好)</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1, 1, 1);">那一年,在西安的二弟做了父亲,母亲下决心出远门,从隆回坐车到邵阳,晕了两天才下得了床,便不肯坐汽车去火车站。当时我家离火车站有十多公里,父亲怕掌握不了走路赶车的时间,不顾我们的劝阻。冒着炎炎日头,步行到火车站,回来后,汗衫的后背都湿透了,还笑吟吟地告诉我们,他走得快,只用了两个半钟头,母亲走路慢,要提前三个半钟头才能从容赶车。</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1, 1, 1);">第二天,他又坚持陪母亲走到车站。后来,我的先生每每用“试走火车站”笑话父亲,我却不以为然,父亲对母亲的关切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因了这种深切的在意,更因为父亲的实诚,才会有常人不会有的行为。</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父母亲与孙辈的合影)</b></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父亲的可爱是他至今未泯的童心。本来在我年少时的印象中,父亲不苟言笑,且有种不怒而威的气质,想必这也是他能成功管理好一所又一所学校的“宝典”之一吧。</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退休后的父亲颇能与孙辈打成一片。他带外孙、孙女种花啦,捉蜗牛啦,用白糖加醋与小苏打做汽水啦。惹得母亲笑他像个顽童,越老越能折腾。有一次,父亲骑自行车时,将右手臂摔伤了,吊着绷带,还乐呵呵地用左手与小孙女打羽毛球。我每次回家,父亲都从屋顶上的园子里摘一束鲜花插在花瓶里。推开家门,看到父母的笑容与桌子上怒放的花朵,心里就暖融融的。人到中年,还能享受到父母的爱意,真是人生一大幸事!</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2006年国庆期间,我们劝爸爸去北京游览,我回隆回父母家陪母亲一个星期)</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五)</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人说女儿是父母的小棉袄,父母四个儿女只我一个女儿,大弟与我年龄只相差两岁,他记忆中最深刻的是父亲的严厉。而我记得多是温暖的片断。我六岁那年,父亲来县城接全托在县幼儿园的我回去上学。父亲见我支棱着乱糟糟的头发,买了缎带,用梳子蘸了水,一下下梳清后,给我编了两个牛角辫,扎了蝴蝶结,牵着我到照相馆照了父女俩的第一张合影。照片上的父亲浓密的头发梳着分头,深遂的眼睛与棱角分明的嘴角泛着笑意,我骨碌着大眼睛,如一株小树倚在父亲的怀里。每每翻看这张照片时,隔着几十年的时光依然能感触到父爱的温度。</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父亲很少感叹自己命运遭受过的不公,但他一直难以释怀的是我只上了两年初中就辍学,常说文化大革命我家最大的损失就是丽莎没能上高中。我独自在老家务了两年农,实在忍受不了那几个堂亲们的冷落与孤寂,县饮食服务公司理发店招工时,那些出身红五类的年青人不屑一顾,我却饥不择食地赶紧报了名。父亲知道后说不如等机会上高中,我没有听从父亲的意见,只想早一天离开那个叫“田氹”的地方。这次“自作主张”使我的命运拐了个大弯,特别是在那种混混噩噩环境中的早婚,注定了我一生的曲折命运。</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一九七七年冬天恢复高考,我的大弟弟一举考上大学,毕业后又考上社科院中国艺术研究所的硕士研究生,彻底改变了自己的命运。父亲找到我,要我参加一九七八年的高考。记得我当时十分畏难,自己只上了两年初中,数学只学过一元二次方程,最难的是才六个月嗷嗷待哺的幼儿没人照管。“你如果不趁着年青努力拼博,那就无所作为过一世吧!”父亲的话一句句敲打着我,促使我痛下了决心,我在离考试只二十来天才请到假,把大弟给我的政治,历史、地理书籍认真看了一遍,虽然以8.5分之差与大学擦肩而过,但是这次高考实战唤醒我沉睡多年的自信,为我后来成为第一届电大优秀毕业生,被人民银行录用奠定了基础。如果不是父亲的督促与引导,我很难有今天的自尊与自立!</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说实话,父亲很少具体管过我们的学习、生活,他太忙了,忙得连自己都顾不上,但他一直在意对我们品格的培养。就是在我们人到中年,三个弟弟都事业有成后,在一次难得的全家团圆时,父亲还郑重地告诫我们:你们姐弟几个,搞艺术的要看重家庭,不要因为婚外恋离散家庭。在银行工作的要洁身自好,千万不要贪赃枉法,总之为人要正,作风要正,办事要公正。在父亲的心目中,做人的品格远比金钱地位重要。</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父亲与重孙女小粒子的合影)</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父亲对我的深深怜爱,我是在遭受了爱子亦泉卒然离世的巨痛之后才深切感受到的。父亲听到噩耗与小弟弟从隆回赶到邵阳,一路号啕大哭走进灵堂,父亲的恸哭如一记炸雷惊醒了痛不欲生的我,我与父亲抱头痛哭时,我已经清醒过来,我已失去了至亲至爱的亦泉儿,但上有高堂老母老父,下有从小缺失父爱的大儿笑泉,我不能一味沉溺在悲哀中,让我的老父亲肝肠寸断…..。那是我第一次看见父亲流泪。</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我心痛父亲因我多蹇的命运承受的沉重打击,女儿无能,没有为父母晚年营造安宁愉悦,反而要为女儿叹息悲伤,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惨痛。</b></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尔后过了好几年,父亲来邵阳参加桥牌比赛,我去招待所看他,与父亲同来的魏叔叔说,老李,你有一朵金花哟。父亲回道:是朵苦菜花呵。</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刹那间,如一道电流击中我,我扭过头去,不让父亲看见我满脸的泪水。我知道父亲既看见我在人前人后的开朗热情,更知晓我少年失学、青年失婚、中年失子一路走过来的艰辛,还知道我这几年来因粘合再婚家庭的心力交瘁。在这个世界上,只有父亲最懂得我的难处,理解我的不容易,从心底怜惜我呵。幸亏父亲给了我坚强乐观的秉性,使我在经历苦难后,还有努力好好活下去的勇气,还有感受愉悦的能力。</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六)</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父亲呵父亲,小时候,您在我眼里是厚重巍峨的大山,而今,还是如大山屹立女儿的心中。</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春节期间晚会上,青年歌手刘和钢的《父亲》唱出了我的心声“这辈子做你的儿女,我没有做够,央求你呀下辈子,还做我的父亲!”。如真有下辈子,但愿自己岁月安宁静好,父母不必为女儿的坎坷生平劳神伤怀….</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附记:前不久,久不执笔的父亲特意为我赋诗,读后沧然泪下。现将《女儿丽莎身世感叹》附后:</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生不逢时命坎坷,成绩优秀却失学,</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初中毕业去务农,就业底层多磨难。</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遇人不淑受煎熬,挣脱桎梏身心宽,</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不畏艰辛育儿郎,言传身教一肩担。</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为圆当年求学梦,含辛茹苦上电大,</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学习工作带孩子, 学业成绩列前茅。</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代课一中攻教学, 孜孜敬业师生赞,</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只因身为集体工,学校无法转教师。</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脱颖而出考人行,终于成为金融人。</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努力求知学业务,与人为善亦恭谦 ,</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重组家庭多不易,对待继女如已出。</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晴天霹雳惊魂魄,痛失爱子千古哀,</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肝肠寸断家人悲,人生如何多无奈!</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编著文集悼亦泉,永恒安放母子情,</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长歌当哭悟生死,浴火凤凰重涅槃。</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敬业勤业忙工作,评先获奖荣誉多,</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寄情文学寻寄托,屡有作品发报刊,</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长子笑泉已成才,文学成就亦斐然。</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只愿女儿少坎坷,父母晚年方欣然!</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写于2009年,修改于2018.614</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