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圣马寒山

左公柳

　　马寒山，是我心中神圣的山。

走近马寒山，看到它的尊容，探究它的秘密，是我人生五十几年来一直萦绕在心中的梦想。

从我的家乡定西高峰山大树沟向西北方向眺望，马寒山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只不过中间隔了数不清的山峦，数不清的沟壑。我小的时候想，从大树沟走到马寒山，需要几天时间啊，还需带多少路上吃的干粮？

耸然屹立的马寒山，被万山簇拥，雄踞云端。它高大雄伟，方圆几千公里内大大小小无数的名山高山，在它跟前，仿佛小娃娃跪拜在巨人脚下，毕恭毕敬，俯首称臣。而马寒山，则像弥勒大佛，绵延广大，巍然端坐，涵容深沉，变化莫测，使人人肃然仰望！

马寒山是神秘的。夏秋之际滚滚雷声带来的发雨、白雨，起先来自马寒山的一片云彩。那云彩刚开始并不大，颜色也不是凶恶的黑色。随着云团的不断长大，颜色就会越来越深，由灰色、深灰色、浅黑色，到深沉的黑色。这时候，在地里拔麦子的大人就会朝着沟沟岔岔的草坡上放牧牛羊，挖丹参、捉蝴蝶，任意挥霍青春的娃娃们喊道，白雨来了，白雨来了！我和伙伴们就急急忙忙地赶着牛羊回家了。大人们也收拾了镰刀，背上休息时割好的牛草颠颠颠地往家跑。这时候雷声响起了，先是低沉悠长，轰隆隆，轰隆隆！后是响亮坚决，轰轰轰，轰轰轰!最后是果断加回旋，嚓，轰隆隆！嚓，轰隆隆！伴着雷声的是闪电，象长蛇盘旋，似龙跃大海！还有大风，跑不及回家的人们头上的草帽必须拼命地用手摁住，静若淑女的高大白杨树、柳树、杏树的枝叶朝着一个方向倾斜，就像弓着腰的驼背老汉，那声音也是凄厉的呜，呜，呜……风来了！雨来了！倾盆大雨，从天而降。我们坐在炕上，打开纸糊的窗子，看着房檐水连成线，灌进木桶，灌进水缸。雨是密密麻麻的白柱子，有时是密集的白钻石，我们那儿的人叫冷子，这种冷子打得屋顶的瓦噼噼啪啪，撞击铁器时叮叮当当……大人们在祈祷，老天爷饶命，老天爷饶命，保佑我们的庄稼！持续的发雨和白雨大约有十几分钟就会减弱，变为中雨，乔雨，然后停止。而乔雨，是我们十年九旱地方最欢迎的一种雨，淅淅沥沥会下上半天。白雨过后，院子里会积下厚厚的一层冷子疙瘩，大人们顾不上清理，第一件事就是怀着忧虑的心情提上铁锨查看自家的庄稼，未拔完的金黄色的麦秆子躺倒一地，饱满的麦穗子被打破打烂了，地里的冷子覆盖了躺倒的麦子，红色的麦粒与泥水和在一起，几家的大人们在摇头叹气。

发雨，一年总要来上十几回，而由发雨变成的白雨就有六七次。城里人和现代人可能搞不清楚它们的区别，发雨，就是雷阵雨，白雨，就是降了冰雹的暴雨，冷子，就是冰雹。

发雨，从马寒山起云起，到大树沟落下雨来，时间就是一到两个钟头。

只要大树沟下雨，马寒山顶就有积雪，不管是炎热的夏天，还是阴晴不定、冷暖莫测的春秋，更不要说本该有雪的冬季了。

马寒山，你那里云彩带来的白雨，让我心惊胆战、刻骨铭心，也充满好奇；你那里发雨、乔雨带来的甘霖，让大树沟的麦子、大豆、胡麻、洋芋郁郁葱葱，开花结果，养育了生在大树沟，长在大树沟的我，和我的乡亲！

马寒山，我心中神圣的山，你那里住着白胡子神仙，还是尕的时候奶奶、妈妈古今里讲的美丽又善良的仙女？马寒山，我心中纯洁、神秘的山，你那里藏着无尽的黄金、宝石，一切人间财富，还是住着传说中的腾云驾雾、神通广大的龙王和它的大大小小的龙的家族，从而使那座山令人向往，伴我所有的人生——我在攀登黄山的时候想起你，在畅游十万大山的想起你，在寻访秦岭的时候想起你；不管是我在懵懂无知、梦想翩翩的少年，还是而立不惑知天命之年，都时时刻刻在想到你！

马寒山，你的使者，那朵云彩，还有与她一起来的闪电、雨珠，到达大树沟仅仅只需要一两个时辰，而我，从记得闪电雷鸣之年到拜倒在你的脚下，却用了五十多年！

来晚了，马寒山，大树沟的那个放羊少年来看你了。

这一天，是戊戌狗年戊午月乙亥日，正值仲夏，天气晴好。

　　感谢榆中陈校长的鼎力支持，是他相邀促成了这次寻梦之旅；是他，协调管理部门，使我们能以自然科学考察的名义，走近了马寒山；是他邀请两位挚友刘先生、郭先生全程相陪，使我们融洽交流，增长见识，让单纯的自然考察变成了文化交流；是他好酒好肉伺候，并有最新鲜的野菜作伴，更是他，学识渊博，一路讲解，为我的朝圣之旅奠定了坚实的物质文化基础！还要感谢来自定西的小吉朋友，他英俊潇洒，机灵勤快，为我们的交通提供便利。

越野车从榆中县城进入兴隆山景区再前行五六公里，有一个岔路口，这儿有两条路，一条通往黄坪乡，另一条通向马坡乡。沿着左边通往黄坪的油路走三公里，靠右手有一条硬化了的窄路，从水泥路前行，沿途的村子名叫上庄，处在一片河滩上，这里两面山上有稀稀落落的植被，路边有小河流过，近几年村民搭起了蓝颜色、红颜色的彩钢房，办起来农家乐。远处有山脉横亘，远近错落，颜色不同。陈校长说，远处拦路的就是马寒山。

继续前行，就到了红庄子。村庄建在河滩右面地势略高的平坦，这里传统的土木房、砖瓦房都有，黄蓝顶子的彩钢房也有，一家与一家的房子并不连在一起，而是三三两两，错开排列。庄子周围是耕地，种着玉米、油菜、洋芋，以及其他的庄稼、蔬菜。农家的耕地品种比起以前的耕作品种是以填饱肚子、解决吃饭问题，现在不仅仅是粮食作物，而是多了好多增加经济收入的蔬菜、药材。红色的马、杂色的骡子、姜黄色的本地牛和黑色长角长尾巴的牦牛零零星星地或拴或散放在草坪上。还有两三顶圆形的帐篷，搭建在河滩上。

车在崎岖不平的石头路上颠簸了一段后，停在了绿色的铁栅栏外面。陈校长说，前面远远的就是马寒山。

那就是我梦里惦记，魂里向往，心里牵挂的马寒山吗！

抬起头向前望去，马寒山从两边的山脉上拔地而起，许多高峰相邻为伴，山顶圆浑，蜿蜒伸展，顶住了蓝天！满目苍翠，一片生机。

刘先生是科考站负责人，是马寒山专家和守护人，他指着左前方的一座高峰说，你看你看，那个山嘴下有一片白色，是常年不化的冰雪，叫金龙池，面积约有篮球场那么大。与浑然博大的马寒山整座山比起来，那片白色区域只是一个小点，活生生就像一颗仙女撒下的珍珠，在绿色山坡上醒目地熠熠发光。我说马寒山的顶峰在哪儿，陈校长指着右前方的一座山峰说，就在那座山的后面。我说爬到最高点那儿需要多长时间，刘先生说走到沟脑子上去需要三个小时，我看手表当时是十点四十分，于是信心满满地说今天一定要爬到马寒山顶。陈校长没有说话，只是意味深长地微笑着看我。

走，走，走。

越走景色越好，越走路越难行，越走速度越慢，越走人越兴奋。

走到一片草滩。溪流淙淙，清澈见底。石头个性十足，安逸地躺在绿草坪中晒太阳。那绿色的草地保持着野性，没有饱受车轮之刑，舒展着自由的身躯。草与花，是天然的朋友和兄弟姐妹，相伴而生，相依相靠，牵手拥抱。花儿，当然的受宠着的小妹，绿草心甘情愿地衬托着，使各种各样的花朵艳丽地绽放，娇嫩地成长。

穿过一片树林。这是人工种植的落叶松，密密麻麻，遮蔽了天空。林间分布着各种各样的植物和野生药材。足下是松软的枯枝落叶，沿着拐拐弯弯、高低不平的小路前行，我们像搜寻地雷的侦察兵，两只眼睛保持高度警惕，时刻准备着收获奇迹。刘先生承担了向导与专家的双重职责，一边带路，一边帮助我们发现奇迹。在林中光影斑驳的地带，他指着一株城里人花盆里栽植，像橡皮树一样的植物说，这就是高山杜鹃。现在还没有到开花期，她的花朵非常漂亮。树林子老是走不出去，明明知道马寒山就在眼前，但就是看不见它的尊颜。在藤条缠绕的小溪边，刘先生说前面过不去了，要上马寒山，必须绕道右面那边小路上再往上爬。如果强行往前走，藤条挡路，无法穿越，偶尔能看见太阳，但是辨别不来方向，非常容易迷路。手机在这里就变成了手表，只能用来看个时间。

翻越那一片花海般的山岗。没有办法，只有乖乖地听从专家向导的话，向右穿越。看起来有路，走来走来就没有了路，我们几个人像蛇一样在林间缠绕，高一脚浅一脚地艰难走出了松树林。马寒山就在眼前，颜色深沉，凝重威严。绿色包裹，头顶蓝天，几朵白云在它的肩膀、胳膊、胸前悠悠地飘，像白衣仙女在款款的散步。山的下面是一片云杉林，墨绿本色仿佛黑色，与周围灌木林的靓丽绿色形成对比。收回目光，继续前行。这里是缓慢隆起的平坦山岗，各种各样的灌木完全统治了这里。与前面草坪石林中灌木零零星星、一簇一簇生长不同的是，这里是灌木的世界，高的齐胸，低的齐腰，各种灌木全身开花，我们在花海中蹒跚前进。五瓣小白花的是油点点，白色是这里的主基调。黄色小花、身上带刺、叶子能吃的是黄叶小檗，我们大树沟里有，我们那里叫酸揪揪，小的时候口渴的时候摘上几片它的叶子，马上可以止渴。在这里，我的浅薄无知暴露无遗，进山前我给陈校长说今天我计划认下三十种植物，他说今天你能认下五种就不错了。一路上，我老是问，这是啥，这是啥，起初他耐心作答，到这儿我指着白叶白杆，头顶一团白帽子的品种问这是啥，他笑了笑，说这个你都问了五遍了。我惭愧地不敢再问，就给他取名野棉花吧。

终于到了那条小路边。我说现在爬到马寒山山顶需要多少时间，刘先生说从小路到山脚下还要两个小时，爬山需要三个小时。时间已经十二点半，我计算了一下，单程需要五个小时，往返需要十个小时，还有考虑休息和身体状况，安全问题，看来今天徒步登上马寒山是明显不现实的了。在科考站我们午饭，酒是最好的，肉是最好的，灰菜、黄狼菜是今天早上采摘的，人是最好的。三个人一斤半西凤典藏，酒意微醺，我的执着倔劲又出来了。我说今天住下，明天一大清早再登马寒山成不。刘先生说那没问题。陈校长看我朝拜马寒山的心情这么迫切，他也被感动了，说那我咨询一下路线，开车上去。听了他的话我满满地自我奖励了两杯酒，然后兴奋地随他们登山。马寒山，我终于有机会到你跟前看望你来了。

　　原路返回到刚开始的岔路口，向右经过马坡乡政府街道，继续向南行走，经过一个豁岘，又是向下盘旋，在一个叫阳寨的村子，有一个被房子完全遮住视线、陌生人基本上发现不了的路口左拐，就进入去马寒山顶峰的专用公路。在半山腰被一道铁栅栏门挡住去路，右边的墙上贴着一道兴隆山自然保护区管理局关于马啣山风景区停止开放的告示，我的心又隐隐担心起来。刘先生电话协调后，一个操着兰州口音的老头从左边的平房里走出来，给我们开了锁。铁门打开了，我的梦马上可以实现了。

盘旋向上，山路弯弯，红色的砖横着立起来铺成的，非常防滑，行驶的车辆非常稀少。两边是乔木和灌木林，绿意盎然，生机勃勃。边往上走，人人越来越激动，刘先生和郭先生侃侃而谈马寒山的神奇，这里的天上只要有云就下雨下雪，夏天还经常下冰雹。两边的积雪出现了，这是十天前马寒山下的雪，消融不完全的残雪，呈现不连贯的一大片一大片。正在说下雨的时候，刚才没有一丝云彩的天空马上下起了雨，生硬冰凉，接着乒乒乓乓，又转成了固态的冰雹。马寒山，您是用多少年前派出的使者在欢迎我吗？

到了山顶，是一大片草原，平坦，宽广，左右两边又是遥远的高峰。到了这儿，我明白，心中、眼中的那个最高峰是一片广阔的区域，而不是一块巨石，或者一座山峰，正因为它平坦广阔，所以才成其为大，然而在几十几百公里以外，出现的是巍峨壮观的马寒山主峰。在这里下车，我的激动达到了极点，拿出西凤酒，倾倒在酒杯中，跪倒在山顶，泪流满面，长长的磕头，敬酒，磕头，敬酒，磕头，敬酒！马寒山，我心中的神山圣山，从大树沟天天眺望你，发下到你跟前看望你真容的放羊少年来了，他来到了你的怀抱，给你磕头敬酒来了……

这里就是升腾云彩，给大树沟降下发雨白雨的那个龙王居住的地方，就是白胡子神仙和仙女居住的地方，就是有无穷无尽宝藏的神秘地方！

我奔跑到一处较高点，面朝东南，在认真辨别着大树沟的山梁，然而，群山莽莽，重重叠叠，都是一个面孔，根本认不出来我的大树沟山梁梁，我们大树沟山顶最高的那个土包插牌，渺小得没有踪影。无论看到看不到大树沟的山梁，我的心愿已还，虽然耽搁了五十年；无论看到看不到家乡的山梁梁，我知道我家乡的土地神已经褒扬了我的赤诚与顽强。

山顶上有大大小小的水池子，这正应了山有多高，水有多高的那句俗语。最惊奇的是山顶上除过草皮之外，还有七八种各色小花，叫得出名字的有高原毛莨、广布红门兰、紫花地丁，玉茎纤弱，但撑起的美丽花朵却经受住了刚才的冰雹袭击，前几天刚下过雪，你的娇嫩怎么熬过了那零下的寒冷？我赞美这几种小花，借着贾平凹的《极花》，权且称它们为极花。极花，你给马寒山装点极美的容颜，你的勇敢显示着面对严寒的铮铮傲骨，极花，你真的是超凡脱俗的仙女的再生或者转世吗？假设你是女人，我把你比作白山黑水勇斗日本侵略者的赵一曼，比作歌乐山下渣滓洞中为了追求真理和光明的江竹筠。

那块珍珠般常年不化的金龙池就在眼前，但是要到达那儿，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马寒山上，果然有龙。将那块冰雪取名金龙池的人，肯定他的心情和我一样，对马寒山是敬畏的，崇拜的，爱护的。我突然感悟，马寒山的主峰既然是一片广阔的区域，到不到达金龙池跟前，有什么实质性区别呢？任何山峰，任何大海，只要你仰慕它，向往它，那么到了它的广阔区域，就算是边边子上，只要寻找到了它的灵魂，与你的心灵相契合，发生共振，产生共鸣，从而让你的精神境界有所提升，有所净化，那就足矣。向南是临洮县区域，因为是北麓，属于阳坡，植被明显稀少、单调，洮河川一目了然，临洮县城也能隐隐看见。向北看，榆中县城的高楼清清楚楚。从上往下注视，植被分布错落有致，山顶的浅绿，山坡的松树林，山脚的灌木井然有序。我们上午走过的地方好像也很近很近。

马寒山太高了。主峰三千七百六十米，比拉萨市还要高出一百六十米。是祁连山的东部支脉，与祁连山血脉贯通；东望六盘山，遥望秦岭，与秦岭主峰太白山三千七百六十七米的高度几乎一样。祁连山、马寒山、六盘山、秦岭，这道天然坚实的生态屏障挡住了西伯利亚的寒流，改变了寒冷的气候，适宜了先民的生存环境；涵养了黄河、洮河、渭河、泾河等西北广袤水系，孕育了黄河农耕文化；拱卫了河西走廊、陇中陇东高原、关中平原主要经济区和武威、兰州、平凉、宝鸡、西安等中心城市，保障了西部的安宁、稳定与繁荣。

马寒山太美了。这里是鸟类的天堂，植物的博物馆，动物的栖息地。树林子里蝉在鸣叫，鸟在歌唱。听刘先生说山里有狼，我说狼吃什么呢，他说吃牛，就是山下村民养殖的幼年牛犊，失去大牛的庇护后，单独行动或者体质较弱的就成了狼的美餐。各种植物无疑是马寒山的骄傲、自豪和主角。高大的云杉、落叶松和各种乔木是家里的长子，老成持重，默默无闻，然而却似中流砥柱，遮风挡雨；各种灌木，带刺的，不带刺的，开花的，不开花的，藤蔓缠绕，绵绵密密，枝柯茂盛，织成了一道严密的防护网；草本类的植物品种最为繁多，也是马寒山的孙子辈了，争奇斗艳，满地繁星。高大的树，中等的藤，低矮的草与花，形成了马寒山植物大观园，高低搭配，层层叠叠，相依相伴，加上溪水叮咚，知了与鸟儿的鸣叫，组成最美、最佳的人间仙境马寒山，演奏出优美、浪漫、迷人的天籁之音“马寒山交响曲”。马齿盖、驴耳朵草、牛耳朵草、猫耳朵草、草莓、马莲花随处可见；野芍药的花儿红艳艳；林间像扇子的植物是大叶子羌活，荷花叶子般的是大（dai）黄；陈校长在草滩上寻寻觅觅，他找出一种叶子像中间有茎两边排列着梳子样，红花、兰花、黄花的植物说，这就是野生黄芪，他兴致勃勃，一口气找出了其中不同花色的黄芪；贝母的花儿是纯黄色，花朵像只灯笼，这可是花中的贵族；柳兰，矮金莲花，银露梅，大麻，长柄唐松草果，蓝翠雀花，陈校长不厌其烦地给我一一介绍；树林中还遇到七八朵野蘑菇，平顶圆形，有的错开重叠着三四层，刘先生说这种蘑菇不能吃；铺满浅滩和山岗，伸展长蔓，叶子短小的最普通的草是蕨麻，对这种植物，陈校长也给予了较多的关注，价格贵上好几倍，城里人趋之若鹜的蕨麻猪，就是吃了这种植物长成的；哈班岔像海洋般成片金黄色的是农大药材种植基地的板蓝根……陈校长说马寒山的植物有七百多种，我的一次朝拜肯定只能是认真记住大树沟有的和没有的简单几种，仿佛是窥探冰山之一角。《诗经》中提到的一百多种植物，大部分在马寒山都能见到，如白茅，艾蒿，卷耳，薇菜等。《王风·采葛》篇中“彼采葛（萧，艾）兮，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周南·桃夭》篇中“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的诗情画意般的描述，能把人的魂儿留下。

马寒山太大了。马衔山脚跨榆中、临洮两县，是两县交界的分水岭，主要分属甘肃省兰州市榆中县马坡乡和定西市临洮县上营乡。山脉呈西北、东南走向。据有关资料，马寒山宽约八到十公里，长约四十到五十公里，面积大约四百平方公里，是名副其实的陇上名山。关于马寒山的名称来历，据《榆中县志》记载，唐代《故交河郡夫人慕容氏墓志序》中称马衔山为“薄寒山”；宋、明时称“马衔山”；明太祖洪武二十五年，肃庄王朱楧将“马衔山”辟作避暑山庄；清代称“马寒山”，以"寒山积雪"列入榆中八景；民国年间改称"马衔山"，沿用至今。从小到现在，我们定西和榆中本地人一直把官称“马啣山”叫作“马寒山”，加上有历史佐证，因此我在本文中习惯性地把这座巍巍名山称作马寒山。

我匆匆的来了，又匆匆地走了。虽然时间仓促，但是收获颇丰。我给您敬了酒，磕了头，朝圣的缘分成熟，心中的夙愿初步实现。遗憾的是，乘坐着现代化的交通工具轻松地到达山顶，我不为此高兴，而是觉得有所缺憾。假如以后有机会再来朝拜马寒山，前一晚上我将住在山下农家，第二天起个大早，一步一步，一深一浅，迈着坚定而踏实的脚步，走向山脚，爬向山顶。每一个脚步都是发现，每一瞬间的思考都是虔诚。就像居住各地的藏族朋友那样，不管距离多么遥远，经济条件多么艰涩，都把朝拜那尊少年释迦牟尼铜像作为神圣的目标，于是磕着长头，用身体丈量家乡与拉萨大昭寺的每一寸土地，那份专注，那份执着，那份幸福，那份甜蜜，就是支撑他们镇定前行，不达目的地誓不罢休的巨大力量！再一次朝圣，我的内心将更加宁静，那七百多种植物，我再慢慢辨认；金龙池，大石马，小石马，石棺材，这些民间传说我再细细寻访。

我走了，一步三回头，没有留下一个小纸片，只带走了山顶的一块小石头。这种石头，山顶分布比较多，质地坚硬，颜色洁白，放在不同角度察看，会出现晶莹的反光。陈校长说，这叫云石。我会珍藏这块云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