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三十岁零三个月。</h3><div><br></div><div>从三月到六月,初春三月的寒意早已在六月仲夏的明媚阳光中消散,在近日北京始终碧空如洗的蓝天下,大地也不再怯生生的,而是拿出势如破竹般的气势展示着自己骚动许久的生命力。而我却带着初入三十的不安和慌张,小心翼翼的在岁月的年轮上缓慢行走,内心始终期待着能与三十岁的自己和平相处,并和她成为最知心的朋友。</div><div> </div><div>这三个月来,我几乎每天都会思考同一个问题:我TM怎么就三十岁了。</div><div> </div><div>也曾无数次地幻想过自己三十岁的模样。意淫中自己的三十岁一定是长相甜美、身材火爆、衣着时髦并且对象帅到爆表,举手抬足间就跟《穿Prada的女王》里的安德莉亚一般自信迷人、闪耀在职场,又或是跟《绝望的主妇》中的BREE一样精明能干,把自己幸福的小家庭料理的井井有条。而现实中的三十岁,衣着普通、皱纹渐长,在中年发福的路上越走越远,仍然简单平凡的穿梭在工作和生活中,庆幸的是身体健康,我爱的人也爱我,生活也还是朝着有曙光的方向。</div><div> </div><div>十几岁的时候总觉得三十岁遥不可及,那时候的三十岁在我眼里是正值芳华的爸爸妈妈和长辈们,看着他们满脸的明媚,就像是在夜晚仰望星空时一样,只是单纯迷恋着星星闪烁的光芒,但却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也会变成其中或光明或暗淡的一颗。</div><div><br></div><div>二十岁出头时,三十岁在我眼里变成了无比丑陋的“老阿姨”,她的脸上布满了皱纹,她走起路来摇摇晃晃,还有一大家子的老人和小孩眨巴着眼睛等待着她用干瘪的乳房去喂养,那时候总是一边涂着厚厚的面膜一边在惶恐中揣测自己三十岁时的“可怕”模样。</div><div><br></div><div>而二十五岁以后,三十岁竟然渐渐变得复杂多变了,就像是在夏日夜晚清澈的天空中,乌云忽然遮蔽了星光、但下一秒星光却又刺破了乌云,而我也似乎变成了腿粗腰圆版的美少女战士,因为不知道在二十岁的终点迎接我的是毒蛇猛兽还是会让人觉得不枉此生的壮丽风景。但结果有一点出乎意料,因为真的跨过了三十岁这道坎,生活如旧、岁月如旧,回过头去看到的也都是自己细水长流般的平淡日常。</div><div> </div><div>1988年,我出生在长江边一个山清水秀的偏远县城,妈妈说我刚出生的时候全身毛发旺盛,黑不溜秋的像个小猿猴,可是家人似乎没有嫌我丑,因为从小猿猴开始,我便开始了“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幸福生活。小时候在田野里撒过野,在树林里嗅过清风,在长江边涤荡过泥泞,也跟着爸妈和奶奶坐着江轮见识过外面的繁华世界,只是世界再怎么纷繁变化,我的小世界都始终如故。</div><div> </div><div>1993年,时年五岁的我被拒绝入学,但又被爸爸送进了校园,于是我便成了“全班年龄最小的那一个”。学校离我家步行十分钟,每天上学放学都要从亲戚们的房前屋后穿过,于是挨个儿叫完叔叔阿姨、伯伯婶婶、爷爷奶奶,我就到达了。亲戚中的同龄人较多,在学校和同学有矛盾了从不害怕,因为有社会无比的表哥罩着,偷偷拿了家里的鸡鸭鱼肉跑去山上野炊也不怕被发现,因为年幼的妹妹总是最好的挡箭牌,所以小学时我就跟一只内心横行霸道、但却带着祖传谦虚姿态的螃蟹一般,在我家所在的那座小小山坡上自在生长。而且因为那时候成绩优秀,爸爸妈妈的脸上似乎总是带着欣喜的微光。</div><div> </div><div>1998年,我们全家搬离了有着小小四合院的老房子,住进了离老房子大概15分钟路程的新房子,自此“老屋”便成了我们全家人心中挥之不去的“乡愁”,虽然近在咫尺,但“老屋”显然已经变成了承载过往记忆的场所,悠悠然的在内心深处扎了根。</div><div> </div><div>1999年,我从小学升入初中,离家的路程变成了二十分钟。也是在初中这世纪交替的几年里,我认识了至今为止最“老”的一群好友。从女神YY身上,见识到了女生原来可以这么美好漂亮,并学会了吃饭时候拿着纸巾轻擦嘴角;晚自习的空档,和高挑的小蚊子互相搀扶着去离教室很远的恐怖厕所,回来却发现她身上沾满了从我新买的羽绒服里偷跑出来的绒毛;上历史课的时候,因为偷笑与项羽同名的闺蜜,被老师罚站被同学笑话,事后又带着被强大的自尊心呼唤出的眼泪,跟“项羽”抱在一起大笑;而晶哥总是因为成绩太优秀,在数学或英语考试时都被独自安排坐在讲桌前,而我们更加乐此不疲的是谈论她和其他男生间的每一个微妙的小日常;和发小兰做过很多的蠢事,最蠢的莫过于凌晨五点带着蜡烛和小笼包去学校教室吃早餐。初中三年和往后的十多年,我们见证了彼此的成长,虽然分散于六地,却总在每次团聚的瞬间打开心里最明净的那一扇窗。</div><div> </div><div>2002年,从县城的重点高中到家的距离变成了半小时。初入快班的欣喜和高中更加丰富多彩的生活,让我暂时忘却了学习的冲劲,想要体验学习之外的美好世界。于是高中三年,成绩落后又上升,没和喜欢的人分到一班,和最讨厌的人坐到前后桌,选错分科、不够努力没能考上理想的大学,许多的掺杂着快乐和痛苦的第一次都如雨点一般的袭来,让我似乎是初尝了人生的苦楚。</div><div> </div><div>2005年,爸妈送我和十个大包裹到重庆上大学,爸妈回家的时候我几乎泣不成声,因为到家的距离变成了五百多公里。在这隔着五百多公里的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离开了父母的翅膀,我变成了小河边纤弱的水草般随风摆动,一直试图想要找寻内心,却始终随波逐流。2009年,我考上了研究生,生活似乎是顺风顺水,只是离家的距离变成了一千公里。干净漂亮的玄武湖和南京城,给了我一年多的美好生活,但往后的日子终归还是迷茫和随波逐流的,没有出国留学的悔恨几乎充斥了我整个研究生生涯,直到毕业后我来到了北京。</div><div> </div><div>从2012年开始刚来北京的前两年里,和发小重逢、认识了新朋友,找到了一份理想的工作并蓄起了及腰的长发,从被叫“春哥”到被说像“大S”,我的内心与日膨胀,连离家的距离变成了一千五百公里都未曾顾及。那时候觉得自己有性格又充满张力,在北京这个被赋予了太多浓烈色彩的城市,我变得更文艺了,总觉得一年辗转一次的出租屋、在北京冬天的寒风中卖唱的路人,甚至是呼啸而过的地铁民工专线,在我眼里都是北京与众不同的一部分,也是我的人生中与众不同的部分。只是渐渐地,我内心的现实部分开始苏醒,我开始抱怨生活,并开始怀疑我曾经做过的很多个选择,并觉得自己就是柴静在采访中所言的“没有在深夜痛苦过的人,不足以谈人生”的那一类人,直到时间让我再次意识到自己的人生有多么的平淡无奇。</div><div> </div><div>三十岁的脚步慢慢靠近,身边的人纷纷告诉我三十岁我应该变成什么样,可是真正到了三十岁我发现一切如故,我没有变得花容月貌或是丑陋无比,也没有一夜暴富或是实现了环游世界的梦想,我依然发自内心的喜欢考拉、猫狗和各种卡通人物,我的T恤钱包上依然印着我最爱的萌物,而且愈发的喜欢粉红色。我也看到了北京至少有一千万人并没有在假装生活,他们很认真的吃饭、工作、跳广场舞,为了车房和小孩上学疲于奔命,因为人生而不等,很多人奋斗一生也不过是为了寻求内心的安稳。</div><div> </div><div>三十年后的我会是什么样子?不知道那时候我是住在出租屋还是桥洞下,也可能我真的实现了自己环游世界的梦想,并拥有一个幸福可爱的家庭。前三十年因为父母替我遮风挡雨和负重前行,让我可以在岁月静好的微风中缓慢前行,而之后的三十年只能依靠自己去撑起我微不足道的人生理想。</div><div> </div><div>现在很难再相信“余生很长,何必慌张”之类的咪蒙物语,因为余生不一定很长,而且当我看到身边的同学和朋友早已经妻妾成群、儿孙满堂,坐拥湖景别墅还自持两套江景套房的时候,我真的慌张了,不安和慌张就像漫天飞舞的沙尘,而我却必须找到一个沙子吹不到的角落,默默地为自己撑开一把小伞,告诉自己用我的节奏好好地生活。毕竟,能为自己的每一个大大小小的选择负责,就算是后悔到绝望也揉碎了全吞进肚子里,做不到的事情绝不瞎承诺,在我眼里,就是最好的三十而立。</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