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背书的娃娃

柯南妈妈

今天是全校外语期末口试的日子，按照我们一贯的要求，孩子们必须在口试前一天背完本学期所有要背的课文才能参加口试，当然这里面有"威胁"的成分，就是希望他们不要拖拉，对于那些背书有困难的同学，老师还是会想方设法让他们达标的。

J是我们班一个可爱也调皮的女生。我是中途接手这个班级，上学期刚到他们班，开学的暑假作业检查有关"电影配音"这一项她做得特别好，语音语调漂亮、有感情、擅表演，我给了她很高的分。接下来的学校"戏剧班"选拔，她也表现突出，光荣地被选上了。

可是外语这一门课，并不是说得好听就行的，仅仅语音语调好听而没有深层的内容与思考，真的不能算是口语好啊，这两点在后面的教学过程中我体验特别深刻。J的英语基础不好，从课堂互动、值日汇报、笔头作业、考试测验等多个方面表现出来，但她也有可圈可点之处，比如上课还是蛮喜欢举手的，尤其是当我提出主动举手回答问题（无论对错）是可以累记加到平时分里以后。南外的外语学习传统项目之一是背书，精读的课文基本都要求背一些重点段落或者全背，希望孩子们学会开口，也希望他们在英语学习初始阶段可以多一点积累。J的背书也是值得肯定的，基本是按时完成，嗓门大、语音语调好听、流畅。

要说我对J有啥不满意的地方，那倒不是她的成绩，而是她的课堂表现。J应该算是班上最喜欢上课讲话的同学之一了，无论跟谁同桌，无论什么话题，她都能无缝对接。这一点我也曾经和其他课任老师交流过，大家一致认同。所以，课堂上我没有少给过她暗示甚至明示，但她谦虚接受，"屡教不改"。她可以一边答应你一边去回头找人聊天（注意，是聊天，不是讨论课堂内容）。既然这样，我就只好反复找她啦，好在她态度好，从不生气，也基本不辩解，胖乎乎的脸蛋配上大大的眼睛以及那一副有两个猫耳朵的金丝眼镜让她看上去很讨喜，很开朗活泼。所以我真的以为她是一个没心没肺的家伙，批评起来可以直接一点，不用拐弯抹角的。尤其是每次考试以后，我找她谈心也总是直截了当，有啥说啥的。就这样，我们顺利度过了快要一个学年的时间，直到这一周。

其实上周我就提醒孩子们本周三要期末口试，背书不能拖拉。相对来说，上周要背的课文长一些，是28单元的世界遗产那一课，背整篇。我给了他们三天的时间，其实，我们都很清楚，绝大多数孩子都是要拖到最后一天才背的，因此，deadline 的背书队伍非常壮观，尤其是当全年级统一进度时。

这么长的课文，每个人基本要背5分钟以上，视熟练程度而不同。于是，"要好"的孩子们为了能够在最后一天完成任务，就会趁人不备插个队啥的，老师因为忙于听背书，经常会注意不到，但孩子们要么爱憎分明把插队的赶回去，要么大大咧咧听之任之，也还相安无事。

上周三的课间，小教室里孩子们把我围得水泄不通，怕时间来不及，我同意他们左右开弓，但也要我非常聚精会神才能应付了。突然间我发现讲台前面坐在最中间的J也在背书，也就是除了我左右两边的队伍，她是第三个在背书的了，我看了她一眼，提醒她到两边排队，她撅着嘴停止了背书，离开了教室。我忙着背书，也没在意。

当天除了J，其他孩子都在下午上课之前完成了背书任务，我以为她放学之后会来找我背书，就一直在办公室等着，结果到了下午六点她也没有找我，等我找到他们教室，都已人去楼空了。于是我决定第二天一大早找她补背，按照纪律迟背是要降一个档次的，约定俗成，孩子们也接受。

周四早上我是第一二节课，上课了，我发现J没有到，问了同学也不知道。鉴于前一段时间孩子们请假去出国签证的多，我就想当然认为她请假了，或者是有了小毛小病，也没有多想。本打算下课问一下班主任，很多事情打岔，一忙起来就忘记了。

周五J来学校了，我又提起背书的事情，她撅着嘴说：我还不会背。等我放学找她，她又走了。我不是个喜欢"打小报告"的人，发现问题尽量与孩子商量解决，实在解决不了再找家长。于是，我准备周一再找她。

周一，J依然对我说"不会背"，但眼睛没有直视我。后来据妈妈反映，她告诉妈妈"我早就会背了，就是生气不想背。"

上周五我们又学完了一个新的单元，要求学生在本周二之前背完U29。相比于28单元，"乌龟"这一课内容好记，篇幅也较短。有的孩子当天就背完了，到昨天截止时间，除了J，其他人也都相继完成了任务。只有J，不顾我"背不完就不能口试"的威胁，撅着嘴告诉我"不背了，不考就不考"。我就跟她说"那你晚上让妈妈打电话给我哦"。我其实以为她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并没有当回事。在我眼里，她就不算是个个性很强的孩子。没想到，她居然到中午也没有背书。我又委托中午来请我写评语的孩子们捎口信让她找我背书，一发发，一次次，无果。我下楼找她，他们去机房上信息课了。我又等到六点，她依然没有背书。

下班迟，到家也不早了。买菜做饭吃饭洗碗遛狗，再坐下来已经九点半了！我刚想到要给J妈妈打电话，她的信息就先来了。我们通了一个很长的电话，得知原来J真的是生我气了！生气的理由是好不容易排上队，我却"让其他同学插队"而没有及时让她背书，因为生气，所以觉得自己很"倒霉"，更"倒霉"的是，回家途中还被人强行让座而与对方大吵一架，于是一到家就放声大哭，觉得自己无比委屈。这让我想到了一个以前读过的关于负能量的连锁反应的故事，我不禁心有余悸。

好在J的妈妈是大学老师，她理解并接受了孩子的负能量，而且当J第二天早上提出因为心情不好很多作业没有完成所以当天不想上学时，妈妈也同意了。因为妈妈的理解与支持，J的负面情绪没有增长；但也因为妈妈没有及时采取措施引导孩子或者与老师沟通协商、寻求解决问题的方法，J的负面情绪也没有消除，导致她昨天没有完成背书任务，而且没有从自身找原因，却把所有的不顺利归结为"倒霉"。当然，如果我记得及时与家长沟通一下，问题也会解决得快一些。

在跟J妈的交流中，我了解了更多孩子在家的情况和她的过去，同时，我也委婉地提出了自己在孩子教育上的一点建议，J妈诚恳地接受并按找我的意见与J作了交流。

今天，J依然没有按照约定在口试前完成背书，但口试的时候她是笑着进考场的，并且在全班同学口试结束后补完了背书任务，皆大欢喜。按说，我应该要求她对她的迟背行为道个歉啥的，但我忍住了。惩罚不是目的，她的笑容与行动让我看到了她的态度。我们还有一年多的时间相处，有的是机会一点点进步。于是我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希望"把我的好运气分享给她"。

这个小插曲带给我的启示之一是不能"以貌取人"，每一个开朗的外表下不一定没有敏感的心；一向钝感的人也有敏感的时候，因此，我们做大人的要仔细观察，用心体会，关注细节。启示之二是遇到问题及时沟通。我想起在英国"支教"时校长说的话：Dont make the issues problems.意思就是把小问题消灭在萌芽状态。我没有夸大其词，在这个敏感的时代，对于这个年龄处于敏感阶段的孩子，我们只有步步小心，才不至于酿成大错。